《龙与魔法的月亮书》枕草子

6、石榴石之章—其之一

　　加亚这个世界，白天和夜晚不多不少各占一半。没有四季，只会因为地理位置的不同而区分出拥有不同气候的地带。
　　拜尔德大陆终年气候温润，雅格赞斯稍微有些偏向潮湿，以加亚历来算，一年会有三次梅雨季节。
　　稚南刚好是在第一个梅雨季过后，出现在这块土地上的。
　　“你就像是随着大雨倾盆而来。”水晶柔和地笑着，嘴唇在男孩发梢上轻轻掠过。
　　虽然跟这头美丽的兽第一次见面时，彼此就已经有很熟悉的感觉，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生活上的细节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在夏兰璐的书本教育下，关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已经丰富而全面。不过礼仪课对稚南来说，始终有着那么一点难度——男孩惟一想诉苦的是，就餐时如果叉子在器皿上碰出声响，小夏会很严肃地黑起脸。
　　剑术课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虽然这对于从小就缺乏运动的稚南来说，不太容易，不过雷德森却出乎意料地耐心，讲解和示范都很详细周全，所以年轻的国王候补对于这种新项目吸收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涩。
　　——至于魔法课，却迟迟没有动静。不知道爱尔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整天神出鬼没，似乎永远都没有时间。虽然刚开始稚南愿意留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魔法老师用了一些小手段引诱，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开课的状况，男孩其实也是抽不出空去仔细追究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黄昏。
　　如果不是爱尔突然出现在稚南面前的话，那天和平常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吃完早饭之后的世界历史课，吃完午餐之后的剑术课，以及晚餐后由水晶陪着散步和修养。
　　但就是正当稚南伸了个懒腰，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甜腻妖娆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就在背后响起：“殿下——”
　　“呜哇——！”背脊一阵颤栗的稚南条件反射朝前跳开一步。回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黑色男人“什什什什么原来是你啊……”
　　“准备上课了喔——”爱尔依旧不紧不慢，带着调笑的语起说道。
　　“上课？现在吗？”
　　伸出一根手指在脸颊旁边轻轻敲打了一下：“今天是满月嘛——当然要上课喽——”
　　似乎是有些撒娇的调调，稚南哭笑不得：“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跟我走。”爱尔收起奇怪的尾音，笑得有些暧昧，“把你的剑带上。”

　　爱尔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稚南跟在后面，随着他走进一片森林，已经几乎黑下来的天空，只有一轮月亮大得多少有些诡异，月光透过树木交叠的枝干往下渗漏，让人不得不开始紧张。
　　早知道就应该让水晶跟着一起来的，但因为它说“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殿下有危险的话我一定能够感应得到”，所以才放心地要它在城堡里呆着。
　　“殿下——”爱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很快就到的——”
　　这样妖娆的声线，反而让人更不安心了啊。
　　稚南小心翼翼地流下一滴汗。

　　不过，当目的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让男孩长吁一口气——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的。
　　山间细小缓慢的瀑布们，汇聚成的美丽湖泊，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好像盛了一湖耀眼的银子。
　　刚才的紧张和焦虑，还有恐惧等一切负面心理，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就算穿越那片森林是件可怕事情，不过也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开始吧——殿下，来。”爱尔走到水里，并不是很深，湖心的位置不过也才勉强及腰。
　　稚南也跟着踏出几步，剑没到水里时，湖水突然有了反应，无数细小的光球渐渐从水底升上来，开始在夜月的四周盘旋飞舞。
　　“没事——”爱尔看着眼睛里写满惊讶的稚南，“这潭湖水是历代给国王洗剑用的——您现在的剑，正在吸收那些山啊——树啊——水啊——自然万物的力量，所以不用害怕哦——”
　　看到男孩放心下来的表情，爱尔又接着说到：“所谓的魔法，也不过就是运用自然界的力量；魔法师呢——也就是需要能够操纵那些力量的人——比如说您要呼风，首先就要理解风向的流动，您要运用水系咒语，自然就要先懂得水流的去向——”
　　男人说着，食指随便比划了一下，一股水流就像被赋予生命一样，轻轻被牵了起来，随着手指动作的变化而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这个也不能只是说说，”爱尔食指一挑，其他手指也随之全部张开，然后五指合并成拳，被牵起来的水流又像瞬间失去了生命一样，变成普通的水哗啦啦落回到湖里，“殿下——您来试试？”
　　已经看得有些呆了的稚南回神道：“我？”
　　“试试嘛——”爱尔笑着说。在月色的掩映下，嘴角一小块阴影，让男人更加摄人地妖娆起来。
　　“呃、呃，可是……”稚南有些结巴，“你还没教我……”
　　“您已经会了——只要您想，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您无法做到。”爱尔收起笑容。
　　稚南有些犹豫，但还是走到湖心，学着爱尔的样子动了动手指。
　　毫无反应的湖水。
　　稚南又动了动手指，还是一样状况。
　　终于有些急了，稚南加大了幅度和力道——
　　哗啦！！！
　　短暂的混乱迅速平静，爱尔有些无可奈何以及无力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挑起的水溅得一身湿透的少年：“只要您想，您就可以做到，我说得没错吧——只是，也请您不用那么急噪……”
　　“对不起……”稚南有些狼狈地道着歉。
　　“不过这个开始还算不错——至少您第一次就能够让水流动起来了——我想……”爱尔垂眼想了一下，“只要您遇到一点突发状况，潜力应该更能够被激发出来——”
　　抬眼看到少年正在看着自己，又挑眉笑问：“怎么啦——”
　　“啊，其实……”少年窘迫地开始甩起湿淋淋的袖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太认真的人，抱歉哦……”
　　爱尔笑笑：“您并没有说错，所以不用道歉啦——只是因为仅存的责任感我才认真教您的嘛——其实现在我已经不会对其他事情认真了……”
　　稚南想了一下，似乎这样的回答对于臣子和国王候补来说并不是太礼貌，但下一个占据了他脑袋的问题却是“现在已经不会认真”这句话。
　　刚想要问一点什么，爱尔已经开始了下一段课程的教授。
　　“其实魔法还有一种用法——就是依附在剑上面，殿下听过吗？——‘魔法剑’，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把剑和魔法的力量结合成一体发挥，虽然可能两方都不会有单用时力量发挥得那么完整——但是只要熟练了的话，是很强力的一个攻击手段喔——”
　　“魔法剑……”稚南回忆起看过的某些动漫，一边喃喃着，一边举起了浸泡在水中的剑身。
　　此刻的夜月已经被调整到了最好状态，薄冰般晶莹的剑身，隐隐含着蓄势待发的深沉力量，月色让水滑落的地方闪闪发亮，一点一点散发出冷冽渗人的光芒。
　　“不愧是孪生剑……”爱尔不禁轻声赞叹。
　　“什么？”稚南一时没有听清，随口问道。
　　“呃、开始吧——”男人顿了顿，自然地敷衍了刚才不小心的脱口而出，迅速恢复到平常语调。他食指触唇，念了一句什么，然后手指放进水中，沾了一点湖水抹到夜月身上。
　　剑身立刻浮现出水色的咒字，一个一个泛着光亮，原本银色的剑似乎微微有了一些蓝色。
　　“您舞动它看看，一定跟平常的感觉不一样——”
　　稚南像第一次在武器库中挑到夜月那样，随手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剑。
　　如果说那次的试剑，只是单纯一件厉害的武器被舞动起来产生的那种震慑力，那么这一次，就像是厉害的武器又溶入了许多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让它发出了更强大的震慑力。
　　本来静谧的湖水像是固体般被骤然两断，波浪抛向天空，接着狂燥的轰隆声过后，除了一点轻微的波纹，水面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稚南木然站在原地，被惊呆了。
　　“那个……爱尔……”转头想对自己的老师表达一下感想的时候，少年这才发现，四周只剩下逐渐抚平水波的湖面，安然的月色，还有在轻风中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响。
　　而一直站在身侧的爱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