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惑》九粟殿

2、狐之惑 中

　　狐之惑中日子匆匆过，年华似水流

　　日子仍是匆匆过，转眼间又过了百年。
　　霞衣的神仙仍是时不时来狐狸洞里转转，有时一待就是好几天，有时自己给自己沏杯茶就走，完全已经把胡菁的洞府当做了落脚的别院。
　　胡菁已经习惯了霞服神仙的无所事事，他来了，兴致好的时候就和他说说话，情绪不好的时候也就懒得搭理他。
　　日子一天一天过，直到邻居的小狐狸叹了一声：他怎么那么久都没来了？胡菁才发现，似乎霞衣的神仙真的是很久没来过了。
　　上一次他离开，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之前？
　　一个月之前？
　　还是……
　　胡菁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真的那么久，没有来过了……他还会再来吗……

　　有的事情起了个头，就再也掐不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胡菁醒了的第一件事就变成了看看房中那张檀木椅，是否有人来过，然后再看看旁边的青玉茶壶，是否有人碰过。
　　发现一切如初，心里竟然也些许有些失落。
　　狐狸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碍眼的人不在了，修炼媚术的大好机会，怎么能如此错过？
　　于是狐狸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里新开的怡红院，随手一挥，点了十几个漂亮的姑娘，胡乱喝了一通酒，就开始把人都往床上带。
　　狐狸在床上滚着床单，一双细长的眼睛却不住的往窗外门外看，看着看着，眼前似乎就真出现了一个霞衣的人影，对着他笑意盈盈。
　　狐狸看的发呆，床上的美人看着他发呆。
　　终于，两人对坐到了三更，狐狸叹了口气，一甩衣袖，走人了。

　　第二天，狐狸洞里又来了位熟客。
　　胡菁眼睛一瞥，竟然是当年那个小道士。
　　不过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小道士，而是一身仙气缭绕，显然已经得道飞升了。
　　让狐狸头疼的是，此人依旧是来告白的。
　　“胡菁，我知道百年前，我只是一个凡人，你看不上我，我无话可说……但是如今我已修炼成仙，可以同你一起长相厮守……”
　　胡菁低着头不说话。
　　“我是真心喜欢你，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胡菁抬起了头。
　　“胡菁，你若愿意，你我从此以后便双宿双栖，做一对神仙眷侣！”
　　胡菁眯起了一对狐狸眼，直接把门一关，淡淡丢下一句，“我不愿意。”

　　“胡菁！胡菁！”门外的神仙仍然不死心。
　　狐狸被他敲门敲得不胜其烦，忍不住又开了门。
　　“你还有话要说？”
　　门外的人神情有些凄凉，看的狐狸都心尖儿一颤，他该不会是要寻短见？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何看不上我……但是，但是胡菁，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他是九重天上的东华帝君，上古天神后裔，是不可能对你一只小小的九尾狐动真情的！胡菁，你醒醒吧！”
　　东华……帝君……
　　九重天上的……上古天神后裔……
　　从小就听族长说过的银发，绿眸，额上生着盘龙金纹的……天神贵胄……

　　狐狸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就顺着墙根瘫到了地上。

　　过了几日，霞衣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他没有发觉狐狸脸色不一样的神采，仍是自顾自的倒茶喝茶。
　　“咦，怎么不泡我带给你的茶了？这凡界的茶能有我给你的好吗？”
　　“比，自然是比不上，不过，终归是自己的……”狐狸望着窗外，声音淡淡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霞衣的人蹭到他眼前，“难道是在埋怨我这些日子没来？难道是想我了？”
　　狐狸把头歪到一边，“五百年了，快到天劫了……到了那一天，你是否会来看我？”
　　霞衣的男子直起身，好好的把胡菁打量了一番，“竟然都已经五百年了……不过，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长大……平时吃的饭都哪去了？”
　　胡菁低头没说话，眼神仍然望着窗外，“下月初五，莫忘记了……”
　　霞衣的人微微一笑，用手仔仔细细摸了摸他的头发，“放心吧，到时我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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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是轰隆隆的雷声，身上已不知是泥水还是雨水。
　　胡菁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他，终究还是没来……
　　九重天上的帝君，怎么会把他这个小小的狐狸放在眼里……

　　雷声雨声仍不绝于耳，天边乌云滚滚，似乎还有阵阵龙吟。一道道闪电劈下，几乎能将大地劈为两半。周围的活物早就远远躲开，方圆百里就胡菁一个人。
　　九尾狐到了五百年，就要经受天劫，这是历来的规矩，整整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齐顶轰下，能不能挨过，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如果能经受住，从此便得道升仙，不再是狐妖，而是狐仙；如果不能，那就得重头来过，再修炼五百年。
　　不过，天劫也不过如此……以前听长老们说天劫有多可怕多恐怖，必须要好好修炼，否则如何如何，但今日看来，也没什么特别。除了周身震得麻痛，也不是无法忍耐。
　　开始胡菁还暗暗运功抵抗天雷，但是到了后来，他索性就躺在泥地里，随便天雷轰来轰去。
　　做了狐仙又能怎么样，自己还不只是个小小的九尾狐……
　　再修炼五百年又能怎么样，日子也是一样的过……

　　到了傍晚，天劫终于结束了。雷声渐止，大雨滂沱。
　　胡菁带着一身的疲惫，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挪回了家。
　　快到家门口时，远远望着有一个修长的人影。
　　是他吗？
　　胡菁心头一热，不禁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可是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道士神仙。
　　“天劫把你弄成这样？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
　　神仙伸手就要来扶他，却被胡菁侧身躲过。
　　神仙的手僵在半空中，胡菁没有任何反应，带着一身湿，仍旧步履蹒跚的往远处走去。

　　到了家，推开门，反手再把门关上，胡菁就顺着门板滑到了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水滴滴答答的顺着衣服往下流，在地上积了一小片水洼。
　　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轻，似有若无。
　　胡菁皱了一下眉头，一定又是那个道士，他还想做什么？
　　门吱扭一声打开了，胡菁迎上的不是道士神仙，却是一身极为狼狈的人。
　　金冠已经打歪，几缕头发散下，顺着雨水贴在了脸边。
　　身上的霞服已是破烂不堪，烧焦的痕迹带着血迹，遍布全身。
　　平时神采奕奕的面容此时却是一片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猩红。
　　胡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卡住了什么，开不了口。
　　“还不扶我进去？难道要我死在你家门口？”东华帝君笑了笑，毫不客气的揽上胡菁的肩头，一瘸一拐的进了屋。

　　进了屋，坐上了那把久违的檀木椅，东华帝君长长的舒了口气，望望眼前低头不语的白衣少年，帝君自己只好先开口，“抱歉……魔族有些事情耽搁了，我紧赶慢赶，好像还是错过了时辰……”
　　少年依旧低着头，“你在我身上施了法术？”
　　“……我想着某人平时不好好修炼，只想着旁门左道，万一他五百年的天劫我来不及赶回来，他也不至于丢人现眼不是？……”
　　“所有的天劫，你都替我受了？……”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没有办法啊，谁让我用了移花接木之术，你身上受了多少伤，我就得承担多少……我本以为你好歹也修炼了五百年了，即时对付不了所有的天雷，至少也能摆平一半，谁知道你……你……哎……我要是你师傅，都没脸见人了……”
　　少年的脸仍旧低着，乌黑的头发垂下，看不见神情。过了一会，他的脸上似乎有水珠滚下，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
　　东华帝君见状，微微一愣。
　　“笨蛋……”少年抬起了头，脸上的泪痕还闪着莹莹的水光，“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少年说着说着，眼角又多了两颗大大的水珠，用衣袖狠狠的一擦，下一刻，又多出来两颗，再擦，再多出两颗……少年索性不擦了，直接把头埋在了东华帝君的怀里，失声大哭……
　　东华帝君周身微微一颤，双手忍不住抚上了少年的头发。眼里已经少了几分平时的挑逗，多了几分疼惜，爱护，还有百年来的寂寞……

　　胡菁，想听故事吗？也是关于九尾狐的……
　　帝君也会讲故事？……不过，听听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