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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黑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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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道这里,云天不觉失笑了,这些不就是《古雭·神事录》的改编而来的么。
很小的时候就可以听到一些无聊的行人讲了,后来好像是被几个无聊的诗人组合起来,编成这本书,可没想到热卖起来,不管什么人,只要识字的都喜欢看了。
云天也很喜欢这些故事,也长梦见自己就是那个血鹰,拿着长枪,带着蓝龙在万军之中为了九天战斗。
“你说完了?”还在想着间,睁眼突然看见少女怒瞪着他,云天不得不羞愧地笑一下道,没想到这样都能睡着。
“哼——我就知道你不信!”少女一脸怒色地站起,再也不理会这个居然在自己说话时睡着的汉子,气咻咻地大步走出黑石堆,还没走几步,似乎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转身柔唤:“走啦,云天,我们还要去找神仙老人!”
“……”
云天一愕,暗叹着走了过去:“这少女还真转变的快呢!”
天色越来越暗了,燥热地气焰神奇般的消散了,空气变得格外的清凉,风也是寒凉寒凉的。云天重新披上上衣,两人都靠灵力透视着前方,忽然间,碧的眼睛一亮——
“阿,快看,那边有火光诶……好像有人,有人在生火!”看到浓重暮色中燃烧起来的那一点火光,碧忙不迭地一拉云天,“快点,我们去他们问问神仙老人在哪?”
然而,她不但没拉动云天,反而被云天拉住。
几年杀人的经验让他感到前面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云天的表情极为凝重:“小心!”
“啊,不是人么?难道是刚才那些傀儡?”碧惊讶地看定他,迟疑着问。
云天摇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声色依旧:“敌友莫测,必须小心点。我们先看看再说。”
“是啊,看我冲动,差点……”碧恼闷地颔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先别说话,我们躲到石头多的地方去!”说着,也不等少女回答,云天拉着她就钻进离火光不远处的一堆黑石中。
“这石头怎么变得那么凉了!”刚触摸到黑石的碧不得不再次吃惊,不久前还是热烫的石头此刻却如冰块一般寒凉。
“因为黑鬼要出来,首先就要吸收足够的热量才能在山顶结出血宫幻像。这是一种超灵力的现象,神秘之处不亚于沉没的桑城!”
“桑城是什么?”碧急切地问。
“你不是海族么?沉没在海里的桑城你都不知道?”
“我不是说除了九天以前的事,后来发生的我都不知道啦。你也不想想,被绿幽软禁在碧海宫里,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少女没好气地埋怨起来,“那些绿幽族很可恶的,整体……”
面对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少女,云天的嘴唇紧闭着,再也不说了。
见他不说话,碧也悻悻地垂下头去,没多久又忽地抬起,兴奋地说:“哎呀,你们真是笨,想想,为什么你们古雭和云原的语言是相同的呢?为什么是海族的我也说你们古雭话呢?一个答案就是,我们以前呆在一起过的种族。”
“你们碧海就不知道了,上古时候,先知·苛梎来到还在洪荒中的古雭,生存了近千年,把语言和文字传给了古雭所有的种族!”云天瞥一眼少女,不得不简单地解释一下。
“所以我说你要相信我说的九天传说啊!”
“我说过我不相信吗?”
“算你相信,但先知·奇梎是什么人呢?以前九天没有这样一个神的!”少女沉思起来。
一听少女发问,云天脸色一寒,抬头望向火光出——
那里,依稀可见几个北之国服饰打扮的人围坐在大火旁边——北国人,袭连体袍衣,头裹纶巾,头发扎辫盘于定。
短短续续的话语在安静的山脚下显得极为清晰。
“铁锅,饭好了没?都快饿死拉!”一个声音吆喝起来。
“嚷什么,谁来帮一下——饿死你们这群杀不尽的王八!”呸的一声,一个人立刻咧骂起来,声音底气十足。
“练家子!”
云天没有说话,紧盯着那个唯一站起又蹲下的用铁勺在一个黑锅里搅着的连面胡须汉子,暗想,“这些人来这里干什么?去云鹰的原之国……”
“喂,发什么呆?”耳畔响起少女的问声。
“不要大声说话,这些人是学过武技的!很容易听到!”云天压着声音说,说完又看着火光处。
“那些是什么人?也是云鹰么?”
“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不知道!”云天瞪她一眼,又看着那里,“不要再说话。”
“哦!”碧纳闷地应一声,也扬起头看着那里。
这时,那边火堆里有大家争夺食物的喧闹声,间或有刚才被称为铁锅的汉子为了分配粮食制止哄抢发出的厉喝,乱哄哄的传来,伴随着冷风里隐约的热气。
云天闻着这丝丝缕缕的香味,脸色却是一边,脱口微呼:“桑旸草的气味!”
话刚完,耳边就传来少女的轻声疾呼:“快看,那些人全部倒下了!毒,有人下毒——”
云天一把捂住她的嘴,犀利无比的目光紧盯着前面——
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火光那边的黑幕里却似乎有人影幌动。
“又是魁儡蛇头鸟人!”凭着对种族气味的熟悉,云天一手斩向碧的后脑,一边暗暗道:“他们要这些死人做什么?”
黑幕果然走出十多个羽衣人,在火焰的照耀下,所有人的表情是木呐呆痴的,等他们走到火光边时,先前倒下的人中站起一个人来,居然是铁锅。
蛇头鸟人没有说话,丢下一个包袱之后,每人抗了一个尸体就走。
铁锅就那样站着,一直没有再动一下,那个包袱就在他脚下静静的躺着。
突然,身后传来嗦的一声,铁锅没有回头的飘开一丈之距,没有转身冷冷地问:“阁下是谁?”
“一个想问几个问题的人!”身后响起沉厚的声音。
铁锅问:“阁下想知道什么呢?”
身后的人说:“想知道刚刚的事?”
铁锅说:“阁下最好还是不要管青河会的事?”
身后的人厉声:“只要是害人的事,我都要管!”
铁锅冷笑一下,说:“凭……”
他的声音没用接下去,因为冰冷的剑尖已经抵着他的后背。
身后的人推了推剑,说:“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铁锅表情不变,说:“请问。”
身后的人问:“为什么把人杀死?”
铁锅吐出一个子:“钱。”
身后的人问:“那些人要这些尸体做什么?”
铁锅回答:“不知道!”
身后的人问:“你们青河会派出多少人做这样的交易?”
铁锅回答:“不知道!”
身后的人说:“你可以走了!”
铁锅说:“谢谢!”
说完,转身看也不看那人,走到火边拎起包袱就走,但没走两步有停了下来。
前面两个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个站着的汉子,一个躺着的少女。
云天冷冷地看着铁锅,话却是对那人说:“你不该放走他!”
那人转过身子,说:“我不知道杀人?”
云天笑一下,说:“你知道,因为你百年前杀过一个人!”
那人顿了片刻说:“我没想到他不会挡!”
云天又笑一下,说:“不过你也没杀,只是封了他的命脉!”
那人摇一下头,声音是无奈的:“我杀了他,他却没有杀我!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比我这个为天下人拔剑的人更高尚!”
云天没有说话,手在空中一划,三尺白光跃了出来:“他最讨厌害自己族人的人,所以这个人必须死!”
那人说:“他已经死了!被神仙老人杀死的!”
云天一愕,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倒下,心里惊讶至极,居然杀人于无形。
那人看着夜幕,说:“前辈,可否现身一见!”
夜幕传来一根苍老的声音,说:“云天,你回来了?”
云天恭敬的回答:“是的,前辈,六年前还是前辈救了晚辈!”
“旧事已去,无须再提!”夜幕飘来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身子飘然落在火堆边,“你师傅还好么?”
“师傅已经不在了!”云天悲然言语的同时,单膝跪在地上,懊悔,“只怪云天去得太迟!”
“命兮天定人不可违!他的命只有那么久的!”神仙老人淡淡地说。
“是云天的错,如果云天不离开他,他就不会因召唤不出死亡猎人而困死在绿城!”刚毅的汉子居然声泪俱下起来。
“云兄弟,其实桑流隽是自己想死的!”那人走前一步,看着哭泣的汉子,“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这个世界不属于他。”
云天抬起泪脸,无声地站起来,许久的沉默后说:“剑圣·卫鞅阁下,还望麻烦你照顾一下青城的星蝶!他们的花王已经背靠了幽国,将近两千星蝶被卖到古雭各地。所以我很担心蓝郁,我接她回青城后,呆痴的她一直没有振作起来,所以……”
卫鞅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师傅桑流隽其实早就为星蝶做好了一切,现在星蝶已经和玉灵族结为盟友。而我现在还不能露身,不过我会通知灵帝派人保护她们的。”
云天看一眼身边躺着的碧,皱一下眉头:“她是海族人!”
神仙老人开口了:“海族人来了,估计他也要舒醒了!云天,这颗黑丹给你了……”
话语在黑幕飘荡,老人早已不见身影,一颗如黑珍珠般的药丹奇迹般地出现在云天手中,一切是那么不可思意。
云天收起黑丹,望着黑幕:“神仙老人是无所不知的,但什么也不会多说!”
卫鞅也望着黑幕:“因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宿命,神也一样,而他是一个通晓天地的人!”
云天却笑了,笑得很诡异:“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不为目的做事的人,神也一样,神仙老人尽管救过我,但我还是会怀疑他!”
卫鞅突然端详着这个汉子,默然片刻后道:“不错!”
云天说:“是师傅的原则,我是从他那学会生存的勇气的,所以在这世界上,我只相信他一个人!”
卫鞅愉快地笑了:“这句话是《古雭·明间神事录》里血鹰说的!”
云天一愕,大笑起来:“原来前辈也会看这些书!”
卫鞅叹息说:“是啊,只有看这些书才没有史记的压力。”
云天问:“然道你觉得很累了?”
卫鞅苦笑一下:“累也要走下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这个理想就不会改变!”
云天走到碧的身旁,抱起少女走到卫鞅身边:“既然这样,这个海族少女交给你最好不过了!因为她最了解的就是明间故事!”
卫鞅一愣,居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地接过少女,跨步走向夜幕。
云天望着那个消逝的影子,听着夜幕飘来的那首缥缈的歌——
“万物的精灵漫扬九天
天海的绿浪在东方倾泻
五星的光芒从天而降
于混沌的古雭带来第一丝光亮——
蓝色的森林
血红的原野
紫霞笼罩的山谷
耀闪白光的霰雪山
翱翔蓝天的黑鹰
”
歌声越来越远了,湮灭在无声的夜,黑火山顶忽然冒出一片血红的光芒,像燃烧的火焰,光芒越来越耀眼。
“云鹰,我回来了!”
云天沉沉地说,把黑丹含如口中,洒步走向黑火山。
黑火山的确是座神秘的山,刚走上黑山,云天的脚步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本来坚硬的黑石经过常年的鄹冷鄹热,早已风化成一触即碎的粉石。
凉风一起,黑尘纷扬而起,四周是黑茫茫的一片,伸手也看不见五指,尘埃却是如雪般冰冷。与其说这是黑尘,不如说这是黑雪。
黑雪迎面铺来,云天不得不站定脚步,紧闭着眼睛。他很想幻出羽翅,然而——身为羽翼一族的云鹰,尽管天生飞肌,可幻羽翅,但在这个神秘的黑火山,仿佛一切灵力和幻术都失去作用,有如光明和色彩步入混沌一般,传射不出、眼见不到。
这里就是那么神秘离奇,没有什么可以解释一般,但还是流传着各种说法。《古雭·灵异记》里面是这样记载的:古雭之北,有山黑火。传闻创世之时,魔王舒醒,创神率众神于魔大战于九天之上,死去的尸体从九天落下,落于古雭。堆山数十,曰黑山;砸地成湖,曰烫湖。因神魔之冤魂不散,故有奇异之灵力,于然,黑鬼出没,黑山冷热交替,烫湖常年沸腾。
于是,这一排黑山就将古雭分为两块,为中雭和云原。然而古雭对云原的记载只是那么渺渺的几笔,种族也只是记载云鹰而已。只从五千年那一批躲避战乱的中雭人在云原安家后,古雭就抛弃了云原一般,什么也不记载了。
而,现今古雭这场战乱,不知还会不会有人再次想起这块绿野之地,其实,云原又何尝不是魅蠡横行的世界呢。十年前,腐败的云原统治者云鹰族终于遭到了隐忍多年的蟒人族和隐鸟族的反叛,那些神奇多年前失踪的云鹰人居然变成了敌人的魁儡,于是,一直统治那片草原的云鹰族终于在四年苦守后被叛乱者攻破云城,被迫分散逃藏云原各地。
想着,想着,云天的大脑里仿佛又出现六年前城破的那一幕——
苍鹰在云城盘旋,外城已被攻破,太子和黑白两王带领云鹰三部的部队还在苦守内城,但越来越多蜂拥冲来的敌人让城堡渐渐失陷了。
城堡里的神庙里面的气氛是森严的,年迈不管国事的鹰王也不得不出来歪睡在座椅上,神庙长老黑着脸,所有人都望着那块高台上端座的老人,那是云鹰族年龄最老的占卜师,拥有绝对的权威。
许久,年老的占卜师停止了他那不停翕合的嘴唇,缓缓地站起来,森然吐出生涩的话:“云鹰复国,必须血鹰!”
血鹰?那个罪恶的血红翅膀,那个让云鹰不能回归天庭的红鹰。那个现在就绑在神庙惩罚架上的少年。前几天刚刚抓住的罪恶之源——因为血鹰的存在,所以血鹰国再次遭到灭国的迫害。
“占卜大人,神谕可否有错!”黑着脸的长老瞥一眼绑着的少年,走出一步。
“云鹰复国,必须血鹰!”占卜老人幻出神杖,仿佛使出最后的气力般嘶声长呼。
神杖碰的一声粉碎,镶嵌的黑星石滚落到地上。
“云鹰复国,必须血鹰!”所有人脸色大变,立刻匍伏在地上,齐声。
于是,被鞭策几天的少年云天放了下来。他虚脱般地蜷缩在地上,片刻之后,居然忍着剧痛艰难地站了起来。
年老的占卜师跌跪在他脚下,伏下身子,舔着少年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的脚背,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恭声乞求:“我的少主,神已经把他的想法告诉我,你就是我们血鹰的希望,是未来的鹰王!”
少年时的云天一脚踢开老人,怒视着所有当权贵族,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愤怒是有原因的:
——他的家人本来是云城天鹰军团的统领,他的母亲本来是云城最漂亮的女子,然而,在那个血红色婴儿的出生后,父亲被杀死,母亲被无情的贵族摧残致死。一个婴儿,被忠心的仆人背着逃出云城,当随后追杀的云鹰射中了那个仆人,婴儿坠落在云原东面茂密树林中。
——也许是天意,婴儿居然被野兽养大;也许是神的不安,长大后的少年再次遇到了那个忠心的仆人;也许是上天真的要惩罚这个恶魔,一个少女发现了少年血红的翅膀后,在父亲面前无意间提起,于是,少年被抓住,被绑在架上鞭策十天十夜。
然而,这天,神又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本来在今天焚烧的少年一下被未知的神选中,成为云鹰复国的希望。
“哈哈!哈哈哈!”他笑了,发疯般地笑,在这些曾经杀死自己亲人的罪人跪倒在他前面、舔着他的脚背时笑了。笑着,笑着,他的眼泪狂涌而出。
没有人知道他在树林里吃什么存活下来——那是发臭的死去的尸体,那是吃了就裂肠般疼痛的数叶和草,那是剧毒的蘑菇;没人知道没有衣服的他怎么在冰雪盖地的地方哆嗦;在暴雨下苦苦挣扎;在被猛兽咬断骨头后爬走。这些,没有让他死,他需要生命,他渴望生存。他在没有人教的情况下跌落无数次后学会飞翔;在背抗最重的货物过程中学会养活自己。
这一切一切都不曾让他流泪,但他遇到那个仆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哭倒在父亲被天裂的地方,哭倒在□□而死的母亲像死狗一般躺着的地方。他有仇恨么?他该恨谁?恨别人还是恨他自己?
报仇么?他没有武技,没用朋友。唯一一个朋友,那个天真的少女居然是云鹰公主。他根本不能报仇,唯一能够的就是折磨自己的身体,用刀割破那血红的翅膀,生生地扯下血红地头发。
“苍天啊,摩诃啊——我恨!”他发疯般地糊语,大骂苍天,大骂自己。
心情越来越激动,血越来越热。他的背上开始涌动起来,慈的一声,破碎的衣服被撕裂,一对血红的翅膀伸展出来。
离开这里才是我的选择?或者死去?
他飞出神庙,仰头冲上蓝天!血红如旸的苍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