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年纪小》秋风起兮白云飞

12、记得当时年纪小（十二）

　　（十二）

　　“好沉呐！不是把你娘家搬回来了吧？！”LORI帮他把行礼拿到家，嘴里唠叨着。
　　“你好烦，谁搬娘家？你怎么不回你……”DAVID笑着回了他两句又不说了。
　　“不回我娘家”，LORI做个鬼脸，“吵嘴都不会吵，笨死你吧！”
　　DAVID只是笑，也不说话。
　　“先洗个澡，做什么吃？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明天都拿出来收拾收拾吧……”
　　“你这么会持家，还总让六姐伺候你啊？”DAVID边说边放水。
　　“你以为呢？跟佣人比跟老爷、太太亲的少爷当然说一口佣人话，操办一手佣人事喽。”他边收东西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自嘲。
　　“怎么攀扯上这些？你不要总为难自己，放你自己一条活路吧。干吗总和自己过不去呢？”DAVID走出来。
　　LORI递过浴巾，悄悄留心的看着他，平和的近乎没有性格的表情，随和的永不起争执的眼睛。“你是不是从不跟别人吵架？也从不生气？”
　　“什么？”他不太敏感，没有注意LORI的神情。
　　“没什么，……”LORI摇摇头，“吃什么？”
　　“飞机上吃过了，别忙了。”
　　“我还没吃呢！”
　　“是吗！”
　　“等你嘛！”
　　“好，不如我洗完你洗，然后我做，你洗完刚好吃，好吗？”
　　“你真这么好啊”，LORI看着他，“不用了，你给个意见，我做，你陪我吃两口就好了。”
　　DAVID笑一笑，“有什么吃什么，我不讲究，你喜欢就好。”
　　“你呀……”LORI推他进去，自己做饭。
　　翻炒的声音交织着隐隐的水声，LORI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和释怀。他最是个挑剔的人，很难和别人合拍，不要说相处，就是多呆一会儿都有可能发生争执，似乎只有DAVID是个例外，难道因为小时候曾经相识？还是因为他脾气好，不和自己争什么？不管怎样，LORI对他好像没有丝毫逆反，冥冥中总是希望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视线之内……
　　做到一半，DAVID就洗完了，“我来，你去吧……”DAVID接过他手里的锅铲。擦身换位的瞬间，那种似乎一起过了几十年的默契感又从一年前尘封的记忆里苏醒……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两人都有所察觉，背靠背的同时愣了几秒钟，DAVID的翻炒声才响起来，脸上一阵莫名的发烫，害羞似的再也张不开口说一句话，头也不好意思侧一下……LORI顿一顿也迈开脚步，心里咚咚打鼓好像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有些磨不开，终于没有勇气说什么，连声谢谢都不好意思开口，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慌张的进了浴室……
　　LORI洗了很久，为了想明白自己，为了做个决定。他发现对于自己来说做这个决定好像是预谋已久的，他几乎没花时间就说服了自己，节约出时间盘算怎么让DAVID就范，这才真是有点难……不过难他也要做，他才不管别人能不能承受呢！不信他跑得了……
　　坐下来吃饭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夜一深，冷气的噪音就特别明显，显得周围更静了。
　　“来，先喝一杯，给你接风。”LORI开了两听冰啤酒，递给他一杯。
　　“谢谢，我酒量有限，慢慢喝。你也不要多喝……”
　　“啰嗦，走了个六姐又来了个你，我今天灌醉了你，怕不怕？”LORI逗他。
　　“怕呀！”DAVID笑着说。
　　“怕什么？”LORI眯起眼睛，“怕我非礼你啊？！”
　　DAVID低着头笑，也不说话，一会儿才说，“这么晚你也不困？……”话一出口就发觉上了套。
　　LORI不失时机的大笑起来，还用力的拍他。
　　“烦死你！”DAVID攥住他落下来的手腕，叫他不要笑，“你再笑！笑？！”DAVID真拿他没办法，“让你气死啊！”
　　“不笑了，不笑了，逗你玩儿的，你好可爱呀……”LORI还是想笑，只是忍着喘匀了气，“我都想不出你怎么那么配合接了这么一句，真是绝了。莫非你有这方面的慧根？”
　　“还说！再说我揍你，信不信？！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不说了，不过你也挺有精神的，也不用倒时差？吃了饭就睡吧。”他这话说的酸溜溜的。
　　“LORI，我和你说一件正经事，你不要嫌烦”，DAVID说，“这一年，你过得怎样我不问了，只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LORI看着他，开不了口，也不想看着他说谎。
　　“LORI?LORI，我和你说话呢，LORI？”
　　“呃”，LORI皱一皱眉头，马上又笑了。算了，解决不了就先回避吧，拉人家下水，还是不要了，“没，没想过。哎呀，你别问了！我跟你不谈公事行不行！我想和你谈感情，你谈不谈？！”LORI不知自己怎么突发奇想的拐到这上面，也许是潜意识吧。
　　DAVID笑了，“又是我失散的妹妹啊！一年前不是说过了吗？人家不是……”
　　LORI真是无话可说了，“你这样怎么还能学那么好？你简直是……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嘛！哎呀，真让你打败了！好好好！不说感情了，还说工作，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自然回去工作，做这个工作不是那么有创意的。”
　　“这工作没人倾轧你吗？”LORI百无聊赖的拖着长声说，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吃，啤酒也是一听接一听。
　　“倾轧？你不要说的那么严重，人与人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隔阂。工作无论怎么说都会有利益的瓜葛，这样有时难免有误会。自己想开一点，就会有好心态。别说那么重的字眼，何必树敌呢？”DAVID看着他说。
　　那柔和而平静的声音，淡然处世的心态，LORI想都没想过的言论，让他好一阵发呆……他不知说什么好，不想多想那些事，他不敢想，那么多人都恨他，讨厌他，他演床戏的声名就要传扬四海了……还说什么……他马上又开一听啤酒，稀里胡涂的就喝干了……
　　“别喝了”，DAVID抢过他手里的酒，“逃避没用，趁还不是不可挽回,LORI，我帮你吧。你做什么我是不懂，但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会找你的，不一定非要你是业内精通人士才可以帮助别人的……”不给他面子，他不会接受帮助的。
　　“不用……”他摇摇头，又笑了，“你也帮不了我，怪不得别人，一半天意，一半我咎由自取的……如果你想帮我，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趁着这点酒意，LORI的话就到了嘴边……
　　“什么事？”
　　LORI又拿过一听啤酒，猛喝几口……
　　“喂！”DAVID拉住他，“别这样，有事说事。放手！给我，给我！”
　　LORI躲着他，一气干了才停下来，摇摇头，“没事，睡吧。”
　　“LORI,你喝多了”，DAVID看他脸红红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忙去扶他。他摇着头却不推开DAVID，七分酒意他借力演足十分戏，“反正我醉了，做什么你都不能怪我的……啊？……”他拿着酒腔靠在他身上。
　　那瘫软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浓浓的酒气，他一定难受死了，“不舒服就吐出来吧。”DAVID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就轻轻把他搂在怀里。
　　LORI哪里是省油的灯，他这一搂,LORI好想哭，胃里不停的翻呀翻的。他难受得轻轻在DAVID怀里蹭着，DAVID才又局促起来，“LORI,LORI,你真醉了，LORI……”
　　他这会儿肯罢手才怪，觉得他跟自己较着劲，LORI更用力的搂紧他。
　　DAVID只当他醉了也就不再推他，“LORI,睡吧，放下手，我扶你躺下。”
　　“不”，他腻在他身上，自信他看不破这出戏，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假戏真做。
　　“不？‘不’怎么行？！搂着站一晚上？！行了，别撒酒疯了，叫人知道，这叫什么事？！听话，快点。”
　　“没人知道的，傻瓜。”靠着他就不想吐了，好舒服啊，就不放手看你怎么办！
　　跟喝多了的人真是说不明白，拖也拖不动，一个劲的在他怀里蹭，蹭得他心慌意乱，心口咚咚的跳。LORI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自己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原来你也不是坐怀不乱的……”LORI佯装口齿不清的说。
　　DAVID更心慌了，真想用力推开他，又一想他喝多了嘛，真拿他没办法，哄他睡了就好了，“别乱说，再说我就不管你了。我现在抱你到床上，不过你别乱说……”说到一半，DAVID又停下，他喝多了怎么听得见，自己说这些给谁听？怎么会想说这些？难道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一下有点犯晕……
　　LORI听他说这话心里一阵想笑，更像剔了骨头似的瘫在他身上。
　　“你配合一点，拜托，这样怎么抱？！我坐了一天的飞机了，算你心疼我，别跟我较劲。你有点诚意，我会抱你的。乖……”
　　“你说的！好温柔啊！”LORI一下挣起来。
　　DAVID登时头脑一片空白，眼睛也不知看哪里好。LORI看了他的表情立刻后悔不该挑得太明，心里可怜他那么难为情，他和自己真是完全不一样的。
　　“DAVID生气了？”LORI有点害怕，“我不是装的，是喝醉了。”是嘛，不是完全清醒。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不肯认错，刚要认错就不自觉的自我开脱了。这次算最认错的了。
　　他有一种表情，魔鬼见了也要起恻隐之心。DAVID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种魔力，让他恨不得骂不得，气不得恼不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LORI那么敏感的人，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搞定了，“不生气了，那来抱吧！”
　　“没醉还抱什么？！去刷牙，睡觉。”DAVID忙收拾碗筷，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要让自己太尴尬的站在那里。
　　“我来吧！”LORI一推他，自己就一阵晕，连人带碗一起摔在地上。
　　“不要紧吧？你到底醉了没有啊！疼不疼呀？”DAVID忙扶他。
　　他这时像傻了一样不再说话，那幽幽的眼神像湖水一样，小巧精致的面庞，孩子般细腻的皮肤，两颊上挂着红红的酒晕，鼻尖上渗着一点点汗珠，薄薄的嘴唇，下牙轻轻在嘴里抿住上嘴唇……他是醉了，而自己才是清醒着胡思乱想的人。DAVID马上开始自责了。
　　LORI搭着他的肩膀站起来，DAVID扶他到厕所，他一低头就翻肠倒肚的全吐出来，边吐边把DAVID往外推。DAVID知道他在意这些，也不强看着他，就自己帮他把地擦干净，把没摔坏的碗碟刷出来。听着他冲了水，又刷牙，足足折腾了半小时才出来，脸色苍白的要断气了似的，一出来就坐进沙发，两手拖着脸，顺不过气来。
　　DAVID想让他顺一顺气再跟他说话，也去刷牙了。出来时看他好象更难受似的，有些轻抖，就蹲下身，掰开他的手看他的脸，“很难受吧？怎么不舒服啊？喝点水？热水？”
　　他也不说话了，两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头。DAVID倒一杯热水给他，他很慢很慢的喝下去。“行了，一会就好了，不好就去医院……”
　　“好了，好了，真好了！”LORI艰难的说，“忍一会儿就过去了……不去医院……”
　　“来，我抱你……”
　　“抱完呢？”
　　“什么？”
　　“你睡哪里……”
　　“那，那个屋……六姐不是不在……”
　　“你敢！老太太床你也有兴趣上？！我们是第一次躺在一起吗？！我让你做什么了吗？！我的床上有东西能吃了你呀！！”他歇斯底里的吵闹起来。
　　“好好好，别嚷了。我听你的，听你的，快……”DAVID有些发窘的抱起他，走到床边，让他躺好。
　　LORI用尽力气把他也撂倒在身边，“我醉了……DAVID，对不起，我醉了……明天不会记得了……你放心……我不记得了……我过分了，我知道，你恨我吧，恨吧……我不会记得的……”
　　“LORI……”DAVID一手跨过他，看他。他蜷缩着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在一起……DAVID心里一阵翻腾，闭上眼睛，悄悄从后面拢住他的肩膀，他迅速的翻身滚在他怀里，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却不再睁眼，“忘不了了……求你陪我躺一会儿……求你了……”
　　“LORI……别这样，我心里不好受，不好受……你知道吗？”
　　他像小猫一样的软，粘粘的偎在他怀里，委屈的抽噎。DAVID真让他哭的崩溃了，所有的防线全沦陷了，心也让他哭湿了……“LORI,不哭了……”
　　“呜呜呜……有人跟我上床还倒给我钱，却没人陪我躺着……什么世道……呜呜呜……请人家都不肯……”
　　“这不是听你的了吗……”
　　“从来没人陪我躺着……呜呜呜……只有灯……呜呜……”
　　“……好了……半夜三更的……干什么……”
　　“都不管我……呜呜……嫌我多余还管我，假装疼我……呜……”
　　“又来了，什么事都往你爹的、妈咪上扯……你要说这些，我不也是一样吗……”DAVID这时倒觉得他是孩子一样的可爱，好笑。
　　“你也不是好人……呜呜……”
　　“我不是好人才被你耍，行了吧？你是英雄，为民除害……”
　　“呜呜……都不要我，还劝我回家，存什么心……呜……你也不是好人……”
　　“你爹的、妈咪好，你这么闹，一定是想他们了吧？我送你回家，你上他们床上腻着去吧……”
　　“呜呜呜……你不是好人……我踹死你！……”
　　“哎！不要！很疼的！你这么没酒德，出去会被人笑的……”
　　“呜呜……”
　　“一年没哭了，哭出来就好了……乖，睡吧……”DAVID哄孩子似的慢慢拍他，他的哭声渐渐小了，抽噎也缓了，DAVID自己也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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