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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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精神百倍履行着拉姆瑟斯的命令的奥西里斯看到诺拉达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开进地牢、以及诺拉达脸上那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恐怕事态的发展并不如同他们所预料和期待的那样顺利。
诺拉达的确不可能坐以待毙地等待他们找到证明梅艳无罪的证据、以及等待拉姆瑟斯带着他的大军回到孟菲斯主持大局。
他们一直自欺欺人地拒绝去设想这个最坏的发展趋势，以至于当这样的情形来临的时候，竟然会如此猝不及防地只能狼狈应对。
“奥西里斯将军，我以法老的名义审讯涉嫌杀死拉姆瑟斯将军妻子和儿子的凶手，你不至于违背法律来阻止我吧！”
诺拉达看似和气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凶恶的威胁的意味，而他背后一字排开的随从更是昭告了他的决心。
是的，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是暗杀，他可以发誓以他和他所有士兵的性命与之抗衡。
但是这不是，这是名正言顺的审讯。
以法老的名义，为寻求真相和正义而进行的审讯。
他甚至来不及再走到梅艳的身边对她嘱咐几句，就不得不离开这个牢房。
只来得及，投去歉意和担忧的一瞥。
而如今，他面对的是几乎歇斯底里的聂芙特。
“哐啷啷——”陶罐砸在地上破裂的声音，以及继续恶狠狠地砸着颇裂得不够彻底的碎片的聂芙特让奥西里斯几乎崩溃。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愤怒起来就要靠砸东西来发泄！出身再高贵的女人都是如此。
“奥西里斯！”聂芙特砸够了陶罐，几步站到奥西里斯面前，郁闷地发现必须抬头仰视，便不甘心地后退几步，平视着他宠辱不惊的面孔，“你这个混蛋！我哥哥那么信任你，把梅艳的安危托付给你！你这个混蛋，就因为诺拉达那个白痴的几个随从你就从那里落荒而逃了吗？你究竟是不是军人！”
聂芙特骂得歇斯底里还觉得有些不解气，一把揪住奥西里斯的衣襟，“你有没有想过诺拉达会怎么‘审讯’梅艳啊！你对那种‘审讯’伎俩会一无所知吗？别开玩笑了，要让一个人承认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那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聂芙特喘了口气，拽着奥西里斯往外跑去，“我不管，你立刻回牢里，带上你的那些士兵，把诺拉达赶出来！”
“聂芙特小姐！你给我冷静一点。”奥西里斯的脸上涌上一层怒气，本以为聂芙特意外归意外，发泄过后会冷静的，没想到她会如此的激动，奥西里斯无奈地扯回自己的外衣，冷冷地盯着聂芙特，“我知道诺拉达会采用怎样的‘审讯’伎俩，我很清楚，但是不管他用怎样的刑讯手段，在埃及，都是合法的。聂芙特小姐，你不会告诉我你不了解这个吧。”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你去阻止！”聂芙特恨恨地瞪着奥西里斯。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阻止。”奥西里斯叹口气，“这个案子拖了很长时间，虽然是我们授意元老们故意拖延以争取时间让将军解决胡迦达的事情能够返回，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案子都拖得超过了正常的时限。诺拉达提出要审讯以尽快结案，我们根本就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阻止。”奥西里斯深吸一口气，“聂芙特小姐，上次要您去查的那个‘午夜沙漠’，有没有结果？”
聂芙特一惊，随即恨恨地说：“诺拉达那个混蛋，仿佛是预先知道了我们的打算，竟然抢先一步派人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什么灰渣子都没有留下。如果没有‘午夜沙漠’，就算我们能够找到艾芯的出生有问题，也证明不了任何问题。”
聂芙特稍微冷静了一点，把地上满地的碎片踢到一边免得踩到割到：“奥西里斯，如果说理不行，能不能暂时派兵拖延一点时间？我们绝对不能让梅受到那种伤害，哥哥会发疯的。”
“这不可能。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兵力对比吗？”奥西里斯皱眉，“将军把绝大多数的军队都带去了胡迦达，孟菲斯留下的军队除了要保证城市的日常治安，能够调遣的军队和诺拉达的卫队数量是不相上下的，如果硬来，我们没有任何胜算，而且还要负担‘叛乱’之类的罪名，在这种时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立刻把情况通报给哥哥，让他立刻赶回来。”聂芙特虽然很不情愿，却也只能默认奥西里斯的话很有道理，“来人，准备黏土板。”
“等一下，小姐。”奥西里斯按住聂芙特几乎落笔的手，“只要写关于‘午夜沙漠’和艾芯出生的问题，让将军设法查实一下这两者的证据。关于诺拉达企图刑囚梅小姐的事情，不要吐露一个字。”
“什么！”聂芙特惊叫一声，手中的笔几乎落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胡迦达的骚乱明摆了是一个圈套，如果此时扰乱将军的心神，甚至让他一时冲动自己跑回来或者拨一部分军队回来，那就正中那些家伙下怀。”奥西里斯认真地说，“那些家伙和梅小姐无冤无仇，他们要对付的从来就是将军。虽然梅小姐无辜，但是我们不能为了她牺牲将军和整个拉姆瑟斯家族――甚至是，孟菲斯。”
“哥哥不会原谅你的！”聂芙特死死地盯着奥西里斯。
“就算他不会原谅我，会剥夺我的职位，甚至赐我死罪，我都坚持我的决定。”奥西里斯同样坚定而不容辩驳，“将军会理解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以前那些阿蒙神祭祀来发难的时候，他也作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不是吗？所以此次，即便是要牺牲梅小姐，也是无奈的事情了。”
“奥西里斯，你至少让我去看一看梅艳。”聂芙特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妥协。
“不行。”奥西里斯毫无商量余地，“那种场面你最好不要看到比较好，而且，如果你因此和诺拉达发生争执，恐怕会让他抓住把柄对付整个拉姆瑟斯家族。所以，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您还是什么地方都不要去比较好。”
时间的沙漏对于被囚禁的日夜来将显得格外缓慢，缓慢地让人几乎刻意忽略这细沙的流逝，只是呆滞地等待着日出与日落。
未知的命运会让人在心焦中变得烦躁，最后，又在烦躁中变得麻木。
麻木地忘却铁窗外的天空，停下追逐自由的脚步，在混沌中昏睡又醒来，醒来再昏睡。
梅艳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如果开始还饶有兴致地以日出来记载时日，那么现在，墙壁上的刻痕也已经不知道停留在哪一个昨日。
聂芙特和奥西里斯都竭尽所能把这个牢房不值得尽可能舒适，然而牢房就是牢房，即便再舒适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至于他，那个曾经附在她耳边低喃着的男人，那个曾经用炙热的吻一度夺取她理智的男人，他究竟在哪里？为什么那一刻的感动，竟然已经恍如隔世般地遥远，遥远地让她连回想都感到那么地艰难。
清晨的朝阳还是如约前来，但是黎明的晨光尚未唤醒沉睡中的鸟兽，就已然惊醒了浅眠的梅艳。
睁开眼睛的刹那，梅艳并不清楚，惊醒她的，究竟是窗外微白的天际，是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还是――从背后传来的那股深深的寒意。
她并没有看见风风火火的聂芙特，也没有看见一贯冷静自信的奥西里斯，只在牢门外长廊的拐角，看到了奥西里斯担忧和歉意的一瞥。
就是这一瞥，仿佛已经传递了千言万语。让梅艳不禁苦笑，心也在刹那沉到了谷底。
原来，鸵鸟般的生活终于到尽头了吗？
一直相信有人会来拯救自己，一直相信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原来到头来，全都是镜花水月般的自欺欺人吗？
在这个，毫无人权、也毫无正义可言的时代？
绝望与悲伤的念头在心里流转了千遍，哀伤的眼神却在转向来人的那一刹那，恢复了平静与坦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与愤怒。
梅艳静静地看着诺拉达居高临下的嚣张眼神，看着他背后一群狐假虎威的彪形大汉，也静静地看着也许已经在她面前铺好的一条血腥而布满荆棘的道路。
命运吗？
是不是在卢克索神庙里那一轮妖艳的夕阳扭曲了平静的时空的刹那，已经注定了呢？
梅艳很惊讶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平静，平静仿佛一摊悠然的池水，
更惊讶自己此刻还能微笑，微笑着仿佛无所畏惧的精灵。
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够在那个带着咬牙切齿的憎恨笑容、分明期待着治自己于死地的“法老的使者”面前，如此优雅地拿起身边的杯子饮水，一如身在自家的客厅里那样坦然与悠闲。
只是，甘甜的清水在此刻有些苦涩。水中映照着她无论任何掩饰都无法否认的沮丧和恐惧。
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圣子耶稣在最后的晚餐时饮用那殷红的葡萄酒，他的心里，又是否也有过恐惧、失望、悲伤、和愤怒？
为在权力面前放弃了的忠诚；为在金钱面前忘记了的感恩？
她预料到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终于承认了――
他，终究没有回来啊。
十九王朝的开国帝王――拉美西斯一世。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