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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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我的爹娘很早以前就去世了，那时候我还不纪事，后来慢慢懂了，才觉得伤心难过。”
风晴雪背着手，和百里屠苏一起走在安陆铺满了银杏叶的青砖路上。
她仰着头，眯了眼睛看从路两旁银杏树的枝杈里漏下来的阳光，弯着唇笑。
“我问过婆婆，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爹娘活过来。可是婆婆说，任何生灵有生就会有死，虽然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朋友离世，不愿意自己抛下一切就此死去，可所有人终究都是逃不开的……”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百里屠苏。
“那时候婆婆还对我说，上天仁慈，赐生灵以轮回，尽管不再记得从前的事情，至少转世后还是继续活下去，一个人有生到死、轮回往复，才是天地间的常理。”
百里屠苏微抿着唇，眉目间显露出一股隐忍地抵触。
风晴雪笑了笑，走到一旁堆叠在一起的箱子旁，撑着身子坐了上去。
“我知道苏苏你想在不想听到这些，我只是想告诉苏苏，无论少恭炼制的起死回生之药有没有用，苏苏都不要难过。”
“我知道。”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风晴雪歪了歪头看着他，忽然伸手按上百里屠苏眉心的紧皱。百里屠苏一愣，向后退了一步才抬头去看风晴雪。
她的笑容那么单纯，富有感染力。
“苏苏不开心的话，我们也不会开心的。所以啊，苏苏要变得开心一点啊~”
百里屠苏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终于褪去，唇角微微弯起，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在集市中走了一圈，买了好些金疮药和鹿活草，陵越正往回走，远远看见百里屠苏站在服饰铺前。他快走了几步，走得近了些，这才看见百里屠苏身前的风晴雪，她坐在服饰铺旁堆叠着的木箱上，低着头看百里屠苏，脸上笑容明媚。
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百里屠苏原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面上慢慢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陵越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收回视线，折进了客栈的前门。
放下手中的东西，陵越在窗前枯坐了片刻。
再出门的时候，已是皎月西升。
百里屠苏和风晴雪已经不在服饰铺前，整个安陆都静悄悄的，每一户人家的窗口都透出晕黄的烛光，偶尔还能听见犬吠虫鸣。
月华如水，陵越披着一身月色缓步向着街角的车盖亭走去。刚刚走进亭内，一片银杏叶便打着旋在他面前落下。
“陵越道长。”
陵越正站在车盖亭中，看着落在掌心的银杏叶出神，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收掌成拳，转身对着缓缓行来的欧阳少恭拱手一礼。
“欧阳先生。”
欧阳少恭温和地笑了笑，拾级而上，和陵越站在一处。
“之前诸事繁杂，在下还未来得及对道长说声谢谢。”
这么说着，他弯腰对着陵越一礼，姿态如行云流水，端得是君子如玉。
陵越甚少遇见这样的人，忙伸手虚扶一把。
欧阳少恭直起身，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在这个月夜，彼此间莫名都亲近了许多。
“在下知晓道长和晴雪一样，并不相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药，或许还会觉得是在下出言蛊惑百里少侠，令他以身涉险。然而这世间太过辽阔，你我未曾眼见的事物不知凡几，或许其中便有起死回生之物也不可知。”
陵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所虑并非此事。欧阳先生此举亦是了却师弟一桩心事，无论结果如何，也已尽力而为，不再言悔。只是——”
“只是……”
欧阳少恭重复了陵越的话，见他久久不再开口，便朗然一笑。
“少恭虽与道长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却觉分外亲和一见如故。何况你与百里少侠，皆是在下的朋友，若是道长不弃，不妨将心中忧虑与我倾诉一二。”
陵越静静地看着欧阳少恭，眼神似是审视又似是坦然，欧阳少恭只是温和地笑着，耐心地等待。
陵越收回了视线，笑着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思虑过多，便不说出来让欧阳先生平白担心了。”
他对着欧阳少恭一拱手，道了声告辞，越过长身玉立的青年离去。
欧阳少恭面上的谦和笑意慢慢淡了，他转过身，看着陵越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几人便向欧阳少恭辞行，去往青龙镇。
腾翔之术便捷，不消片刻，几人便已在海边落下。
“哇！那就是海吗？”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方兰生兴奋得难以自己，拉着襄铃胡乱地伸手往远处指。
“襄铃，你看，和琴川那种河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呀！太壮阔了！”
“嗯嗯！”
襄铃也跟着连连点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襄铃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水在一起呢！”
两个小家伙的好心情也感染了其他人，一时倒是将寻找仙芝的紧迫感先丢在一边，三三两两走到海边看看这以往从未见过的大海。
尹千觞边看海便喝着葫芦里的酒，不时感慨下这要是里头不是水都是酒该有多好。
风晴雪就站在他身边，因为尹千觞和她失踪多年的大哥风广陌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她总是下意识地就想去亲近他。
百里屠苏原本和风晴雪站在一处，听他们说了一会话，便转身向着镇子走去，礼貌地和一位渔民攀谈上了。
陵越看了他一会，收回视线，看向走到自己身旁的红玉，有些突兀地开口。
“屠苏下山后，似乎变了很多。”
“喔，此话怎讲？我倒不觉得百里公子变了许多，看上去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嘛。”
红玉以袖掩面，轻笑出声，眼角余光却一直锁在陵越的面上。
他极快地扬了扬唇角，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不远处的百里屠苏身上——他不知何时又走了回去，正和风晴雪相谈甚欢。
“他也算自小与我朝夕相处，可我却鲜少见过他这样开心的模样。他在山下，比在天墉城里要开朗的多——那样的笑容，连我……也从未见过。”
最后那句话陵越说得很轻，近在咫尺的红玉也没有听见。
红玉琢磨了下，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陵越也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波涛涌动的海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红玉都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陵越忽然开口。
“我下山已有一段时日，该告辞了。”
红玉闻言抬眼看向陵越，竟是从这天墉城素来沉稳持重的大弟子面上，看见了些许落寞
可等她再想仔细去看时，那人的神情已经又恢复到了一贯平静到近乎刻板的模样。
——或许是错觉？
红玉这么想着，伸手摸了摸下颚，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师兄。”
百里屠苏走到陵越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他顺着陵越的目光看向海面，又忍不住偷偷瞥看他的侧脸，轻咳了一声，迟疑着问。
“你方才和红玉在聊些什么？”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飞快地又追了一句。
“我方才见师兄与红玉相谈甚欢，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随意说了几句话，并没什么。”
陵越一言带过，百里屠苏有些想要追问，又忍了下去，站在一旁总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陵越显然误解了百里屠苏这种古怪的表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膀。
“屠苏，若是寻得仙芝，你娘亲当真起死回生，你可……还愿随我回天墉？”
百里屠苏沉默了下来。
“师兄，我不愿欺瞒于你。……和晴雪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我不想回去天墉城，我想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
陵越不再说话，原本搭在百里屠苏肩膀上的手慢慢收回。
百里屠苏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陵越的手，却捞了个空。
陵越转头看向百里屠苏，目光温柔而又深沉。
“屠苏，海上不比其他，凶险诡谲难以预测，你定要谨慎小心。”
“我知道。”
百里屠苏点了点头，模样颇为乖巧，投向陵越的目光满是期赖。
他浅笑了下，也冲着陵越叮嘱了句。
“师兄也是。”
陵越笑了笑，想了下，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有些重，似乎将一切未尽的话语都融在其中，深沉而又内敛。
“保重。”
百里屠苏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可看着陵越虽转身离开，却是向着风晴雪的方向走去，便压下心底些许的不安，双臂环抱，远远站着看了他们。
陵越走到风晴雪身旁站定，停了一会儿等她自然地看过来，才拱手一礼开口说道。
“晴雪姑娘。我师弟自小生长在天墉城，从未下过山……之后，就拜托姑娘了。”
“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苏苏的。”
风晴雪也看了远远站着的百里屠苏一眼，像是从陵越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什么太过郑重的托付，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能地应下后，才觉出些不对劲来，风晴雪看着陵越，迟疑着问。
“陵越大哥是要走了吗？”
“我下山已久。”
陵越负手站在海边，目光落在了极远处的海天一线。
海风撩起他的长发和衣摆，柔和了总显得有些冷硬的五官。
“也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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