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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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阶冰雪天地？”沈言伸手接过那块石片，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看似普普通通的石片，却因为刻画了符箓而显得不凡起来。笔法流畅，入木三分，隐隐有着灵力波动。
“恩，用时只需捏碎即可。十里冰封，百里雪飘，故名冰雪天地。”玉溪真人轻声解释道。这冰雪天地，可不仅仅只是十里冰封，百里雪飘那么简单，就是不知道长欢能不能破解其中的奥妙。
沈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倒是惊异于这才仅仅二阶的符箓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就是不知道那玄空门怎么才排上了末尾而已。看来符箓之术，可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意念一动，将手上的石片给收了起来。沈言看着眼前的玉溪真人，他盘腿而坐，墨色的长发散落在石床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偏偏堕入凡尘。心念一动，还是禁不住问出口：“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并无。”玉溪真人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长欢一开始听他所言并无任何怀疑，怎么这会反而开始问这些问题了？难不曾那日周海的话，他当真了？
他数百年来都孑然一身，除去个较为亲近的师尊外，倒是不曾对他人有过亲密之举，又怎会有私生子这一说呢？而且长欢，分明是那两个人的孩子。
“真人一开始并不想收我为徒，现在又为何改变主意？”既然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收徒之意，那么现在又为何突然改变主意？难不曾真因为他是重生穿越过来的，倒是享了主角的待遇？
“你天资异禀，却为人自傲，行事乖张，锋芒毕露而不知收敛，自是不讨我喜。”玉溪真人解释道，几个字而已，倒是把长欢原本的性子说了个十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沈言并不觉得长欢之前有什么错的地方。再怎么天资异禀，到底是个孩子罢了，难免会有几分傲气。“那现在呢？”
“你不是想有个身份安心呆在这藏雪峰吗？若是你能破得了这冰天雪地的奥秘，我收你为徒又有何妨？”玉溪真人想了一下，还是隐瞒了实情。故人所言，所托之事万不得已之下不必让长欢知道。
“难不曾只要我想，你就给吗？”沈言心下觉得好笑，话出口才觉得有几分不妥。再者看来，这二阶冰雪天地，其中大有奥妙之处实属难解，也怪不得玉溪真人会用这样的方法。
“合乎情理即可。”
“你我非亲非故，干吗对我这么好？”沈言近乎恶意的问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不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一个人对你好，也无非是有所求欲所得罢了。
“难道你不值得让人对你好吗？”玉溪真人淡淡的看着沈言，斟酌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倒不似他的本性。
“既然如此，恕长欢冒昧问真人一句：真人百年不曾离开这藏雪峰半步，一个月前，又为何突然离去？——是接到什么人的传信了吗？”沈言突然咄咄逼人的问道。他从小道童那里得知，玉溪真人百年都不曾踏离藏雪峰半步，只有一个月前离开一次，就带回了长欢。
“你为何非要执着于此？”玉溪真人怕是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问过话，脸色隐隐有着几分不悦，心下觉得烦躁，却又耐着自己的性子说道。
“长欢只是想活个明白罢了。”沈言一改之前的态度，温顺又无可奈何的说道，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语气轻轻柔柔，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玉溪真人静静的看着沈言，少年还是那么模样，却是有什么变了一样。若说之前的长欢是把锐利的宝剑，现在倒像是入鞘的剑，即使收敛了性子，却依旧锋锐。
“受人所托。”玉溪真人迟疑了一番，还是开了口说道。
“什么人所托？”沈言急急的问道。
“你母亲。”
“呵——”沈言闻言脸色一白，转而轻笑，满是嘲讽的冷意。十指紧握，感受到疼痛这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轻声又决然的问道，“果真，我还是又被抛弃了吗？”
“你父母并没有抛弃你。”玉溪真人倒是不知长欢居然会想到这上面去。那两个人若是会舍得抛弃长欢，又怎会溺养出他这么嚣张跋扈的性子来？
“没有抛弃？那他们是生是死？若是生，他们现在又在何处？若是死，长眠之处又在何地？”沈言眼角微红，厉声质问道，眉眼之间竟浮现出几分戾气，显得有些狰狞。
“我并不知。”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玉溪真人没有再开口，这才察觉长欢的神情有几分不对。他确实没有想到，长欢居然会对父母如此执着。长此下去，怕是会过执成魔，那才是万万不该发生的事。
沈言双眸含怒，静静的看了玉溪真人好久，这才收敛起来。心中一惊，微微皱起了眉头，压抑住体内翻涌的暴虐，垂眸掩下眼里的疑虑，低声说道，“长欢告退。”
“长欢，你可知你父母为你取名长欢，是为何意？”玉溪真人在他转身离去之际开口道，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些灵力，不伤人，却能把话音渗入到神识里。“长欢长欢，长久欢颜。”
沈言闻言身体一震，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言一开始并不叫沈言，至少六岁那年被收养之前不是。发音虽然一样，字却不是同一个。他叫沈烟，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哪怕别人再怎么笑话嘲讽，却被他曾视若珍宝。
什么是沈烟？沈是姓氏，烟是烟花。
那个该是他母亲的女人说，烟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只有它才配得上沈言。到了最后他才知道，最美的不是烟花也不是他，反而是他母亲和沈先生曾经的记忆。
他母亲喜欢烟花，哪怕烟花的美只有瞬间而逝。沈先生当初为了追求她，曾整整放了一晚上的烟花。整个漆黑的夜空都被照得亮如白昼，烟花的残屑更是铺满了地面，传为佳话。
后来呢？不过只是年少轻狂罢了，而他就是那个代价。沈先生大婚，娶得是柯家的小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最后也是报应，五年夫妻都未有所出，这才想起他来。
孤儿院领养后，被带过去见沈老先生。沈老先生一句身为沈家之人，就该谨言慎行，故赐名谨言。是他誓死保住了沈烟二字，烟字女气，便改为言字。
过往烟云随风而逝，他沈言活了二十三年，都不过在他人的念想摆布之下罢了。无论他是沈烟，还是沈言，都逃不过命运对他开的玩笑。
长欢长欢，长久欢颜。他从未想过，今生还未曾相见过的父母，求得不是他望子成龙，为得不是他引以为念，要的居然只是他长久欢颜，仅此而已。
“你知道什么是沈烟，什么是沈言吗？烟是烟花，言为谨言。”沈言转身，盯着玉溪真人轻声说道。话音刚落，便九十度躬身行礼，是现代人的礼节，却代表了他最大的谢意，诚心诚意。“长欢多谢真人指点。”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心诚意的接受长欢这个名字，接受他父母的愿望——长欢长欢，长久欢颜。礼毕，转身离去，却未再看玉溪真人一眼，走的决然。
在他身后，灵气肆虐，是玉溪真人用了六层灵力才压得下灵气的暴动。点点星芒飘散于空，仿若长欢走过的地方，花开盛谢，朝开暮落，万物枯荣只在瞬间。
沈言没有看到，玉溪真人的神情震惊万分，满眼复杂的看着他离去。伸手一挥，星芒消散，偌大的洞府这才恢复了本来面貌。清冷的声音里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大乘期，万灵体——流冰？”
夜半时分，月色正浓，星辰黯淡。
沈言趟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放，连带着长欢自己的记忆。错乱纷杂，混淆在一起，理也理不清，反而让人更感觉心中烦躁。
“咚咚”的声音从竹窗外传了过来，在静谧的夜空里显得很是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撞击着竹窗。
沈言坐起了身，披上外袍，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竹窗。只见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瞬间流泻进来，洒了满地的银色，像是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银纱。
两只流光溢彩的蝴蝶携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飞了进来，停在沈言的面前，不断煽动晶莹剔透的翅膀，落下点点璀璨的光芒，示意他伸手接过去。
沈言抬手拿住木盒，两只蝴蝶也随之消散。入眼，是一个花纹古朴的紫檀木盒，上面的雕刻很是精致繁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幅画卷。
借着月光，沈言将画卷缓缓打开。墨笔勾勒出的画面，云雾缭绕，烟霭弥漫；峰峦叠嶂，树影重重；悬泉瀑布，流水潺潺。画笔细腻，生动传神，堪称经典之作。
可沈言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画卷中，那瀑布旁边，在万树之下隐约可见一抹屋角。那瀑布之上，架着的小桥中有两道模糊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耳鬓厮磨，水乳交融。女子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
沈言只觉得鼻子一酸，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眼里的温热落了下来，滴在画卷上，吓得他忙伸手去擦。泪水却在画卷上凝成水珠，缓缓的滑了下来，丝毫没有晕染笔墨，甚至连水痕都没有留在上面。
他惊异的眨了眨眼，整幅画卷已在眼前展开，只见画卷的右下角，有两个端正的楷字，写着白离。沈言用手反复摩挲着这两个字，触手似绢似绸，眸色微沉，轻声低喃道：“白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长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