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戏梦》汤***学

2、第 2 章

　　第二章

　　马车上的赵婧不由悲从中来，自从她嫁进崔府为妾，怎么会看不清楚这里一张张嘴脸。

　　自己是赵家独女，又受父亲偏爱，早些年父亲就说过，最后赵府的一切都是留给自己的。父亲身为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为了自己才会弃仕从商，挣下了一片家业。

　　这家业却也成了她现在不幸的来源。

　　怀璧有罪。

　　自小定下亲事的未婚夫下落不明，耽误婚期一直到她二十三岁，最后逼不得已她只能嫁入崔府为妾。而那贪享好色的崔老爷死后，这纪氏就露出自己的野心，图谋他们赵家的所有财产。

　　现在即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改变莹儿是崔家人的事实，改变不了莹儿要叫那个恶毒夫人一声娘的境况。

　　恨？她何尝不恨！只是她早已明白在这个男人为天的时代里，不允许你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

　　一个体验过男女平等的灵魂，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学会了什么叫随波逐流。

　　曾经天真的想法让她落得如此下场，最后孤身一人离开了崔府，坐上崔府的马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自己亲生骨肉，远离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生活。

　　掀开马车的布帘，透过那细小的缝隙看着外面车水马龙、人生鼎沸的临安城街道，赵姨娘再次忆起那个美好的年代。

　　那个充斥着汽车尾气、噪音、光害的时代，那个男人女人自由结合、女人也可以出来工作、舞台不再被视为下九流的时代。她怀念站在舞台中央自信的自己，她怀念从儿时就伴随她的京腔曲调，她怀念那些伴随她青春一起成长的人们。

　　现在越是不幸，她越是想念曾有过的一切，在那个美好时代中，美好的自己，那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放声高唱，就可以站在人群中放声高歌的自己。

　　她就像一个身处泥潭中绝望的人，怀念着曾经的一切，静待最终的结局来临，了却这一切。即使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最难割舍的那一部分，还有那些同样令她难忘的人。现在的她已经身心俱疲，水中倒影让她能看清自己眼中平静如死灰一般的灰暗。

　　路途即使再遥远，也是会有终点的。

　　赵婧步出马车，抬头望着这久违的家，有一种近乡怯情的感觉涌上心头，心绪百感交加。

　　这里，是承载她二十年生活的地方。

　　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耗尽青葱岁月，安享平静的生活。这是她的家，在这里她不是赵婧，而是小姐，赵婧。

　　下了马车她缓缓步入正门，门房匆匆已经进去通报，一路上大喊着小姐回来的话语，声音响彻整府。一路上，迎接她的都是那些陌生又熟悉灿烂的笑脸。明明一直在记忆中清晰的场景，却陌生的像是自己进错另一个空间。

　　路上府内总管齐泽羽，也是齐管家的儿子，前来通报说父亲正在书房见客，让她先去后院歇息。

　　“我去给母亲上柱香。”赵婧知道此刻父亲在书房见的客人一定是重要客人，自己不便打扰，直接移步走向祠堂。“我多年未归，发现这路已经不怎么认识了，还请泽羽哥前面带路。”

　　赵婧眉眼流转，带着孩子气的调皮。她与齐泽羽从小一同长大，虽为主仆，实为兄妹。一个眼神，齐泽羽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你们一路奔波劳累了，都下去休息吧，小姐由我带路就行了。”齐泽羽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赵婧身后神色不明的婆子和丫鬟。

　　“这.....”一众崔府下人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的。

　　“你们都下去吧，就让碧荷留下就行。”赵婧目光了然地看着那几个奉命伺候自己的崔府仆人，只叫了去院中唤自己的蓝衣丫鬟留下伺候，那个从来都没有尊敬她一次的碧荷。

　　众人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退去，被留下的碧荷更是一脸哀怨。

　　“泽羽哥，不知嫂嫂近来可好。”给母亲上香叩拜之后，赵婧一行往自己原来的院落走去，穿过熟悉的院落，熟悉的风景。

　　“这几日被肚里的孩子折腾的有些不适，我让她卧床休息了。”泽羽想到自己再次怀孕妻子云染，脸上尽是幸福的憨笑。

　　云染原也是赵婧身边的贴身丫鬟，在赵婧出嫁之前，就已和齐泽羽成亲，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有了第二胎。

　　“明日我去看看她。”赵婧跟齐泽羽寒暄着。

　　“谢小姐挂心。”泽羽想跟赵婧交代一些府里事情，眼睛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原来一脸嫌弃不屑表情的蓝衣丫鬟。

　　赵婧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神情高深莫测的上下审视着身后蓝衣丫鬟。而碧荷更是大不敬的回赠她高傲的神情，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带着深深的厌恶。

　　“大胆碧荷！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眼神激怒了赵婧，她的脸色冷了下来，这是四年来她第一次露出自己深藏心中的怒火。

　　面对赵婧凌冽的怒火，一向“狗眼看人低”的碧荷无惧无畏，反而用凶狠的眼神回瞪回去。“不就是赵府嘛，赵婧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不管在哪里，你都还是我们崔府的侍妾，就跟我的地位差不了多少！”

　　“来人呐，把这个狂妄的小丫头的嘴给我撕了！看她还能怎么口出狂言！”赵婧面露凶色，满心想把这个对她不敬的丫鬟给碎尸万段。

　　听着赵婧最后的话语，齐泽羽立刻转身想唤婆子来把这丫鬟按倒在地。

　　可还没开口就听见那个叫碧荷的丫鬟清灵的笑声。“小姐要是撕了我的嘴，以后还有谁跟你汇报崔夫人的消息。”

　　齐泽羽猛地一愣。

　　“不撕，也得自打两巴掌，谁让你演得这么像，把泽羽哥隔都给唬住了。”赵婧也伸手掩嘴偷笑。

　　“小姐好讨厌，演得像还要罚人家。”碧荷伸手象征性的在自个脸上拍了两下，俏皮地一吐舌头。

　　一旁的齐泽羽下巴已经掉下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刚刚那个指着小姐鼻子骂街的泼妇，突然转成了俏皮可爱的小丫头。

　　“泽羽哥，这是碧荷，我的人，有什么事可以放心说的。”赵婧刚刚已经看到泽羽欲言又止的表情。

　　碧荷很乖巧的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自母亲伤重去世之后，她就一直担心父亲的身体。

　　“老爷身体不错，知道你回来的之后会更好的。”提到老爷，齐泽羽不由地想到那个正在书房和老爷谈事情的男子。“小姐......今日......”

　　“怎么了？”齐泽羽难得会这么犹豫，赵婧反而奇怪了。“泽羽哥有话不妨直说。”

　　“是……那位黄家的少爷。”齐泽羽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还记得自己听到老爷说的，那个丰神俊秀的男人就是小姐原来的未婚夫，他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用扫帚给轰出赵家大门。

　　“是……他？！”赵婧猛地停下脚步，脑海中闪过那个清冷少年的模样。眉眼微敛，遮住其中的黯然，唇角僵硬地想要扬起，终究还是回到原位。长吁一声：“父亲终于找到他了。 ”

　　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自从她嫁入崔家，父亲就一直为了归还当年黄家的定亲信物而忧愁不已，多年来一直都派人在外寻访他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这块心中大石终于能平安落地，终于能让父亲宽宽心。

　　“是前些日子找到的，老爷几次发去了信函，今日清晨黄少爷刚刚登门，怀里还抱着一位周岁女童。”这是齐泽羽最惊讶的地方，那个男人怎么看都和奶娃这种事物不应该一起出现的。

　　对于齐泽羽语气中的惊讶，她觉得很不能理解。“他当然已经成亲，我的莹儿都已经三岁了，黄夫人现在在哪儿？府里可安排好了？”

　　按规矩来，她是要招待女客的。

　　齐泽羽立刻解释：“听当时派出去的人说，他妻子一年前难产去世了。”

　　“原来如此。”赵婧想到那个小女孩和自己的莹儿一样失去母亲的关怀，悲悯之心随之而起。“你叫厨房备下米粥和一些软烂的食物，要是孩子哭闹，就承上去。还有将客院收拾好，多找几个稳重的婆子照顾好客人，还有那些给莹儿备下的东西，先拿去给黄小姐用吧。”

　　“是，小姐。”齐泽羽着人按照赵婧说的办。

　　赵婧回到自己昔日的闺房，恍若昨日的场景让她强忍许久的泪水奔涌而出，晶莹苦涩的泪滴。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为得就是这一天，为得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回归的那一日。

　　里面的所有布置都没有变，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就连床上用的寝具都是她一向钟爱的素色。这是赵夫人在世时，就一直保留下来的规矩。可惜，她没能在母亲临终前再见上最后一面。

　　“小姐，此时天色不早，您先休息一下吧，等老爷见完客，我让人来唤您。”泽羽知道赵婧刚回到家中，感触一定良多，很快便先行告退，让碧荷伺候她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