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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训 ...

  •   第十四训、一醉解千愁什么的都是胡扯只会让人更加头疼而已(中)

      身穿小袖和服的普通邻家女孩缓缓抬起羊脂白玉般的手臂,葱白的手指轻巧地拎起酒瓶的瓶颈,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托住瓶底,酒瓶倾斜,温热透明的清酒丝绸般滑入酒碟当中,一圈一圈汪洋成醇香的甘露,荡漾在每个人的心底。

      和服妹妹微笑着给每个小客人斟酒,就像为其他任何客人斟酒时一样,仿佛有种不可亵渎的信仰,虔诚而美好。

      “请问这位是……?”米玄看得眼睛发直,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时不安地扫视了一下其他三人,发现那三人也不遑多让。感叹一下这才算正常,米玄好奇地向葵屋老板问道。

      “这是家妹。”

      “哦……啊对了,还没请教老板尊姓大名呢。”

      “我么?”老板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敝姓下野,名叫下野笃志。舍妹名叫下野葵。也还未请教各位姓名……”

      “米玄。”

      “坂田银时。”

      “高杉晋助。”

      “桂小太郎。”

      “——请多指教!”

      四人齐齐向小野老板低头行礼。对方带着妹妹一同还了礼,便开始忙着招待别的客人了。

      “这个人……?”假发狐疑地出声,好像在征求同伴们的意见以寻求认同感。

      “不太妙啊,总感觉。”

      “同感。”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倒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很狡猾就是了。”米玄实话实说道。那时她还不知道,下野笃志究竟是个多重要的角色——至少对于她来说,在这个世界的人生转折点多到数不过来,其中就有那么几个她还记得的,是因为下野笃志的存在。

      “那么,开始吗?酒都在杯子里了,没理由不喝不是吗?”让他们身在此处的罪魁祸首——某个银发天然卷甜食控,像赌鬼进了赌场一样,颇有一种不醉不归的架势。

      事实上酒过三巡之后所有人都发现坂田银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酒量大,酒品差。

      但是今天的主人公却是个更加骇人的存在。

      “那个啊……虽然说一醉解千愁什么的……可是不要到最后先醉的反而是你们三个啊?说起来……”米玄打了个嗝,脸不红心不跳地自言自语,“清酒果然没什么味道……喝多少都不觉得醉啊……要是有二锅头五粮液茅台什么的就好了……”

      说实话,她真的觉得清酒比从前天朝的酒好喝得多,清香中略带点甜味,却又不失酒的意境,更重要的是,没那么伤胃。

      ——可是现在不是要借酒浇愁来的吗?

      ——话说“二锅头五粮液茅台”是什么啊我怎么会说出这种东西……?

      她显然没想到清酒的后劲有这么大,不知不觉中喝了十几瓶之后酒劲终于发作了。——当然另外三人中的两人早已在发酒疯了。

      ——喂喂。你们不是来陪我的吗?怎么自己倒先发起酒疯来了?!

      ——吵死了……唔……要不再喝点?还没要睡的感觉啊虽然有点犯迷糊了……

      ——……!!!

      ——不,不对!

      ——那分明应该是我本来就知道的东西……!

      ——不是这里的东西,也不是我穿来之前在那个修罗场的东西,那么就是……

      ——啧,要试试吗?喝醉了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

      她开始有意识地灌酒,像喝水一样大口大口地从喉咙中灌下去,顾不得尝它能够让大人们醉生梦死的滋味,也顾不得浪费从嘴角流出来淌进衣领腻得她浑身难受的液体,她只是开始机械地重复灌酒的动作,重复着重复着,从有意识变成无意识,从坐着变成趴着,从用杯子喝到直接对瓶吹,只是,位置从没变过。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由银时变成了桂。

      银时和高杉都喝醉了,正在比较远的角落里脸红脖子粗地相互厮杀,而桂从头到尾却其实没喝多少酒。正如多年后他们的同学聚会一样,虽然桂的脑洞大得怕人,但每次聚会过后给另外三个笨蛋善后的总是他。

      “阿玄,阿玄?你还好吗?……”桂试探地叫了米玄几声,见没有回应便放弃了。

      “下野老板,麻烦你了。”桂向一直在旁边围观的下野打了声招呼,表示想要找个地方过夜。

      “不嫌弃的话在我家店里过夜吧,后面有房间。”他眨了眨眼,不知在想什么,“你们老师那里我已经差人去告知了,结果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欸?……您认识家师吗?”

      “事实如此,再给你确认一遍也无妨。”

      桂长长地舒了口气,本以为今天他们就要露宿街头了,没想到这家店的老板竟然是松阳老师的旧识。事实是,银时是故意带他们来这家定食屋的,早在桂和高杉还没有入学松下村塾的时候,银时曾经一时好奇偷偷地跟着松阳进了城,得知松阳和这家店的老板是旧识,今日进城前他就做好了把他们带来这里的打算,万一酒喝多了有个人可以照应他们,现在没想到真的不得不在这里留宿了。

      四人跌跌撞撞进了店面后面的卧室,除了桂是清醒的以外,高杉和银时还在互掐,米玄早就睡成一滩烂泥。

      阿玄没想到自己醉酒的时候也能一语成谶,睡着了之后竟真的梦见了以前的事。

      》》》》》

      那是二十一世纪的南京。

      军官世家迎来了一个新生儿,取名米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玄”字本带着大气磅礴的男子气概,然而令米家家老失望的是,这个名字属于一个女孩。

      米玄十二岁以前一直在自责中度过——不是因为什么责任感,她只是不希望自己是个女孩。但这种事一向没有人能够改变却总有人介怀到偏激甚至发疯。比如米玄的父亲,比如米玄本人。

      爷爷和母亲倒是很疼她的,她知道。但一个是垂暮的老人,一个是只能在父亲面前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力量的母亲,这样的疼爱,米玄很小就觉得,不如不要——拥有后再失去时反而会更加痛苦。况且父亲明明就不顾自己的感受,一直都把自己当成男孩子抚养希望她将来能够继承家业不是吗?三岁开始的魔鬼训练让她感到厌烦和恐惧,久而久之便开始有了心理问题。

      一个人惶惶度日,把内心和灵魂全部封闭在一个幼小的□□里。

      直到十二岁。

      同许多同龄人一样,米玄在十二岁时迷上了日本漫画。

      漫画。

      这在中国的绝大多数当代的成年人看来,只不过是幼稚和不健康的代名词罢了。

      然而当一部动漫出现在米玄眼前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治愈了,同时地,她的人格被撕裂了——分成两半。

      那部动漫叫做《银魂》。

      她还记得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结束了一天的魔鬼训练之后,米玄回到了自己那个对于现代城市生活简单到有些简陋的房间——里面唯一一个现代化产物,就是那台刚买的XP系统的电脑,这还是她由“需要学习很多课外知识以防不测”的理由向父亲要来的。

      闷热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用的咔啦咔啦响的破电风扇,加上那台嗡嗡运行着的台式电脑就在自己身边,米玄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热的晕过去。外面的知了还在不知好歹地叫嚣着,但米玄已经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响。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是女孩子呢。

      ——不,其实这跟男孩女孩没什么关系吧。

      ——只是……

      ——我讨厌这种被束缚的人生。

      ——自我放纵一下吧,米玄。维持这种生活到成人,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于是她在二次元里放纵。

      当她看见那撮银色天然卷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心底的一丝清凉。

      ——真好呢,可以仅凭自己的意志活着。

      ——真好呢,可以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真好呢,可以为了某个人某个信念独自背负一切生命之沉重。

      ——真好呢,你。

      ……

      身边的人都渐渐地或多或少感觉到了米玄的不对劲。她有时候很平常地像往常一样过着艰苦训练的生活,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开始走神,喊她她也不应,只是过一会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完全否认自己的走神;渐渐的,她走神的时候开始喃喃自语,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都听出来了——她在说的不是中文,而是日语,很流利的日语,并且带着说不出的口音,就好像……对,就好像她从小就生活在日本的某个地方一样。

      当兵的父亲是个古板的人——说好听点,原则性很强,强到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这种原则被他很野蛮地套在了民族大义和国家利益上:一可大义灭亲,二可斩杀仇敌。守旧的原则对于日本的一切就更是如此。

      因此他选择在达到大义灭亲的地步前试图纠正她的“过错”。

      被罚去训练营锻炼,其实对米玄来说是种放松——然而此时她已极度沉迷于二次元的世界不可自拔,训练营的全封闭模式使她在更多的空闲时间里更加容易地“走神”,神神叨叨地用带口音的日语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一次又一次地被别人报告给上级,米玄父亲实在没有办法——但或者也许只是感到极度地脸上无光——终于崩不住那张面瘫脸,将米玄召回家,指着米玄的鼻子大声地质问她。

      “你为什么要说日语?你的业余时间都在学这种无耻的东西吗?!你以为你是谁?千金大小姐?纨绔子弟?都不是!你是我米家、是这个军官世家的准继承人!你这样怎么有脸见人?!怎么好意思好端端地在这里享受和平生活?!你忘了是谁在几十年前的中日战争里牺牲换取你现在的和平生活了吗?!”

      米玄父亲快要气疯了,开始不问轻重地对她推推搡搡,时不时地指着她的鼻子叫骂。

      米玄只是一脸冷淡地望着她那气得跳脚的父亲,只觉得他很好笑——不管是动作表现,还是叫骂的理由。

      “哼,我跟你没话说。你让开,既然觉得我丢脸就放我走,至少我可以保证不再出现在这个家里。还有,我不记得爷爷是那种会教育你可以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得口水乱飞的人。而且——”她开始有些哽咽,言语里带着不可明察的委屈,眼眶中的盐水不争气地掉下来,“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吧。”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什么说日语?什么学了无耻的东西?什么没脸见人?!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明明……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说得不堪入耳?!就算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就算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你也没有权力这样指摘我侮辱我的人格!我明明!到今天为止!都是完全顺从你的安排的不是吗!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我不能理解!不能!也不想!”

      她大吼一声,不顾父亲的阻拦便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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