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木龙镇神剑传》天道酬勤

4、第四章

　　赵纯扬听书倒不是想听故事，而是为了排遣寂寞。

　　他独行三年，四处漂泊，酒越喝越多，人却越来越寂寞，这种时候就需要留在人声鼎沸的酒馆茶楼，听说书人不断不休的故事声，方才觉得有了归属，可以休憩片刻。

　　眼下他到不想就着酒意和喧哗声入睡，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哑巴的背影，尽管对方不会说话，也不太搭理他，但好像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有个人和他在一起。

　　就算他只用眼角挂着对方就行了，那也是不一样了。

　　“呆徒儿，再去给为师叫一壶酒来。”赵纯扬抬起脚，碰了碰哑巴的小腿。

　　哑巴正听得入兴，被赵纯扬一打断，顿时皱拢眉头，还别说，他一皱眉，面容虽年少，但却颇显几分王气。

　　赵纯扬心想，果不愧是有皇家血脉，天生就有威仪之严，这样正好，免得掌柜的不给酒。哑巴这衣着这面容这身姿，就是进了最上好的酒楼，那掌柜的都得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以后讨口酒是不愁了。看来拿柄桃木断剑换个徒儿还是有好处。

　　哑巴当然可以坐着不去，这几日与这个白捡来根本得不到他承认的破烂师傅一起，他算是摸清这个人的脾性了，现在看来是不会伤害他的。

　　不过，这个人可烦人。

　　要是他不去，赵纯扬非得一直在他耳边叨念不可，那他就更听不到说书先生讲的了。

　　哑巴跑到柜台，随手指了一坛酒，那小二见他立马端着酒跟他上了楼，这可是店里最贵的二十年老酿了。今天可算出了。

　　小二把酒放桌上，看了一眼摊在椅子上，腿翘到桌面上，头发乱的鸡窝似得，下巴的胡茬已经又发青了的赵纯扬。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一身贵气华服锦袍的哑巴，方想让他们先结了上一坛的账，但见哑巴满脸不耐，似有不满，眼露鄙薄。

　　那小二立刻点头哈腰退了下去。

　　“酒来啦。”赵纯扬睁开眼，拆开坛子抓起来就喝，咕嘟咕嘟，一口就干了小半，有些酒液顺着嘴角流出，他随意拉起袖子抹了一把就算，“好酒！呆徒儿有功！”

　　哑巴早已聚精会神的趴在二楼栏杆上听故事去了。

　　这个时候上来一群青年男女，说说笑笑，坐到他们旁边的一桌。配剑配刀，看起来是江湖人士。

　　这桌人是附近一个小门派的弟子，满了十六，可以出派，师兄妹几人便打算去益州五来山见识一番。他们的师伯早带着先一批人去了，他们有事耽搁所以落后了。

　　五来山上有五派，一来仙山派，二来崇山派，三来琼山派，四来周山派，五来青山派。

　　这五派分开所属，但又成一。

　　江湖上一般都称其为五来山派，是个大门派。

　　大门派自然有大门派的噱头和规矩，每十年五来山派都会出五个剑使，这是五来山派的头等大事，表明门派蓬勃发展后继有人。

　　五个剑使一旦选出，五来山派就发帖昭告天下，江湖人士都会前去道贺，一来联络感情，热闹热闹。二来也是探探五来山派这一代弟子的水平，比较比较。

　　几个师兄妹一边吃喝一边聊着五来山派这次的五个剑使，大的不过二十出头，小的那个才十七岁。

　　“听说最小的那个才最厉害，又是琼山派的，叫玉沉。”

　　“十年前最厉害的那个就是琼山派的，现在都是江湖上陆大侠了，下届武林大会不定就是他要当副盟主了。”

　　“陆大侠小师妹见过的，听说人很有风度。”

　　“是啊，我见过。上次师傅带我去益州参加除魔会，陆大侠就帮我们教训过几个垃圾教派的流氓。他可是真正的大侠，心正仁义，还有那剑法简直是出神入化。几个回合就把那些小流氓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哑巴原来还听说书先生讲，自从那几个人讲开后，他就慢慢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声音了，这会儿那小师妹绘声绘色的将那陆大侠如何使剑如何败敌，宣昭就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小师妹。

　　若按他的年纪，他倒是该叫别人小师姐。

　　赵纯扬是知道五来山派的事的，但他对此没什么兴趣，虽说他人还在江湖中，也时不时要与江湖人干上一架，但全全凭兴致，真正说来倒是不管江湖事的。

　　这会儿眼尖挂着哑巴那副心有垂涎的样子，心想，既然受了这呆徒儿一坛子好酒，那就带他去见识见识吧。

　　兴许是哑巴看人的眼神太过直白，那小师妹察觉到了，方转过身，看到哑巴也愣了愣，好一个长相。

　　“小师妹，怎么了？”

　　坐她旁边的师兄也回过头，看到哑巴，笑了笑，道：“这位弟弟可是有事相告？”

　　哑巴摇摇头。

　　那小师妹打量他一眼，瞧他衣着华丽，但年纪却小，又看到喝酒的赵纯扬，心想定是富贵人家子弟，非练武之人还是不多交染得好。

　　方要背过身，却听赵纯扬道：“陆大侠可是陆轩？”

　　小师妹怔了怔，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直呼陆大侠的本名，眼前这个男子，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比陆轩少说要少个六七岁，称呼陆轩似乎也太傲气了点。

　　“确实是琼山派陆轩，陆大侠。”

　　赵纯扬挑挑眉，放下酒坛，注意到哑巴的目光移向他，嘴角一撇，道：“陆轩竟然都是大侠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这话就是赵纯扬纯粹的夸张了，陆轩十年前成为剑使的时候他才十三快十四的样子，和哑巴差不多大，陆轩算他半个前辈。

　　后来他倒是和陆轩有过几次接触，十七岁上下还和陆轩交过手，都没尽全力，点到即止的比试，百来回合不分胜负。再往后他不好轻易推断，因为他并不知道陆轩那时候有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多让他一些。

　　哑巴面露一点点惊诧之色，尽管他那副白玉面孔起伏不大，但是总归少年气息，还是透出了心中所想。

　　赵纯扬就是想看哑巴带着点崇拜的表情才说了那个话。不过话一出口，就不仅是哑巴那样看他了，那一桌子师兄妹都拿那副表情盯着他。

　　赵纯扬哈哈一笑，“呆徒儿，为师就带你去会一会老朋友，你可想去？”

　　那几个男女见皆是一惊，分明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和大师姐年纪相仿，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师傅？！还是陆大侠的老朋友？

　　这个人难道是会易容术的高手？

　　如果宣昭可以说话，肯定立刻否认，他怎么可能是这个人的徒弟嘛。

　　可惜他是个哑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忍受对方硬是要拉他作徒弟了。

　　哑巴没说话，那个小师妹倒是反应快，立刻开口道：“前辈，我们是朝云派的弟子，若是前辈也要去五来山，恳请带我们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他几个弟子也纷纷附和，这个人若真是与陆大侠是老朋友，那他们岂不是说不准还能混进内场，与各个大派的弟子认识认识。

　　赵纯扬指了指哑巴，“这要看我徒儿的意思了。”

　　哑巴摸着木雕的刻痕，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就等于是开了闸，离回京一事是越来越远了。

　　赵纯扬把随身的酒壶装满，又喝光了剩下的酒，硬是一滴没剩，站起身对哑巴道：“呆徒儿，付账。连朝云派那群小弟子那桌也让掌柜一起结了。”

　　哑巴一愣，他身上哪里有钱，平日里他也难单独行动，回了京几日都在府内，更是没带钱袋的习惯，再说他是赵纯扬掳出来的，自然一分钱都没有。

　　“你这个呆鬼，不会又把我给你的钱袋弄丢了吧？”赵纯扬一边说一边在哑巴身上摸来摸去，“真搞丢了啊，这都是你第几次丢钱袋了？呆鬼。”

　　“朝云派的小弟子们，你们先走吧。我得先去找一个附近的朋友取点银钱用，他在五十里外的南化镇，得花上一段时间了。”

　　那几个师兄妹对视一眼，道：“前辈，别麻烦了，这点酒钱，我们来结了就是。”

　　“那怎么好，应该是我给你们结了才对。”

　　“前辈带我们一程就是好事了，怎么还能让你来结钱。”几个人一边说，小师妹已经找来小二把银钱付了。

　　那酒钱有些贵，小师妹付得有些肉疼。

　　哑巴张张嘴，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纯扬稍微带了带哑巴的腰，小声笑道：“呆徒儿，没有为师在你可如何是好啊。”

　　一行人上了路，这里到益州五来山并不算远，穿三个镇，两个小城就到山脚的五来城了。

　　为了照顾朝云派的弟子，赵纯扬放慢了脚程，原本那几个弟子的上路盘缠是够了，但因为赵纯扬那坛子酒，又多了两张特能吃的嘴，盘缠就不够了。

　　几个人已经尽量节约了，大多买些馒头面饼之类的，但习武之人大多能吃，加上赶路消耗，走到最后一个小城时，盘缠已经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