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星动》顾安北

2、让人头痛的爆红

　　对于江辰远来说，爆红这件事其实完全在他的预计之外。

　　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早过了觉得自己可以做明星的轻狂岁月。身为一位专业钢琴老师，他对自己玩票似的流行专辑创作，完全抱着“不求娱人，但求娱己”的心态。这种心态下写出的歌商业性当然很弱，他的粉丝也基本都是理性十足的音乐爱好者，几乎没有脑残粉的存在。出道五年，口碑虽佳，人气全无。

　　他对自己的期许也不过就是继续写些自己想写的歌，能发片更好而已。

　　现在的爆红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经纪公司狂喜之下，各种宣传包装铺天盖地，各种演出活动频出，现在居然都要开演唱会了。他才出了三张专辑好不好？演唱会曲目选择会不会有点太少？

　　难得的暑假，他本来应该去旅行，一边休息，一边积累灵感，为下张专辑做准备。结果……

　　他现在居然在大汗淋漓地准备自己演唱会的舞蹈！他完全没有舞蹈细胞好吗？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想：我到底图什么啊？

　　忽然间，一张绝美的面容跳入他脑海。对了，这也许是成名唯一的好处了。

　　林檬。

　　大四那年，正好赶上林檬出道。江辰远在宿舍电视机上偶然瞥了一眼，一身白衣，清丽绝伦的林檬就成了他的女神。两个字：惊艳！

　　当然，那一年被林檬俘获的男孩子很多很多。江辰远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但很奇怪，江辰远在林檬之前没有喜欢过哪个女明星，之后也没有。他觉得很难形容当时对林檬的动心，当然是因为她好看，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因为她好看。也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

　　江辰远总觉得自己懂她，她的笑，她的泪，她轻扬的嘴角，她微蹙的眉头。也因此，五年前林檬负面新闻缠身，有很多粉转黑的时候，他却不假思索地站在林檬这边，还特地发了一篇很长的文到她的粉丝网站上安慰她。

　　江辰远不会追着林檬到处跑，但如果林檬有活动而他又有空的话，他会远远地看她一眼。

　　江辰远甚至没有谈过恋爱。林檬之前，他专注于音乐；林檬之后，他再也没有动心的感觉。

　　林檬，是他的秘密，只有很少很少的朋友知道。

　　比如恨铁不成钢的沈霆均。

　　他说：“你丫就是有病！”

　　江辰远也觉得自己有病。但他病得挺幸福。他想：也许有一天，林檬宣布结婚了，他就病愈了。也许，他会一病不起，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他似乎并没有奢望过认识林檬，追求她，和她在一起。江辰远觉得，他们很遥远，一个大明星，一个小歌手，遥远得好似树上的叶和地上的草，根本没什么认识乃至深交的可能性。

　　但忽然间的爆红让他好像又有了点希望。他在微博上标注自己最喜欢的演员是林檬，他甚至主动关注了林檬。林檬倒是很客气地回了关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让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坦然了。本来，他也没指望女神能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至少，还是回了关注嘛。万里长征起码迈出了第一步。

　　江辰远握握拳，决定给自己打打气。现在还是好好为演唱会努力吧。如果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昙花一现的流星，巩固甚至提升自己在歌坛的地位的话，是不是会有真正和林檬接触的机会呢？

　　就算不行，也算是一种经历吧。

　　从前的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觉得在音乐的世界中，似乎做一个旁观者更好，不参与喧嚣，不被人追捧，也就不会被潮流推着走，被别人的评说左右自己的判断，只需要一心一意，写自己想写的词曲。

　　然而，突然红起来，开始被各路人评说之后，他虽然有点烦，有点觉得被打扰，但也收获了很多新鲜的回应，让他忽然间觉得，有观众真好。

　　虽然现在他需要在某些时候对商业做出更多的妥协，比如练舞，比如演唱会，但，被许多人注视着的感觉其实没那么糟。

　　现在的他认为，平安喜乐固然不错，大起大落也未必不好。既然命运已经选择让他站到舞台中心，那么，还是认真接受这个挑战吧。他江辰远，可不是没有勇气的懦夫。

　　十天后，电影《迷夜天使》顺利杀青。

　　杀青宴上，杨铮导演特别向林檬表达了有机会继续合作的愿望。

　　林檬一笑，道：“这次和杨导的合作很愉快。如果有好剧本，也很期待能够跟杨导再次合作。”
　　杨铮笑得很开心：“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手上就有两个本子很不错，回头拿给你看看。”

　　林檬没想到他居然就坡下驴，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头说好。

　　毕竟，这次电影拍下来，大家相处得不错，而且杨铮虽然年轻、资历浅，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何况人家主动示好，当然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只是她今年的档期早就排满了，就算接也只能明年，这事儿她现在当众提不太好，只能回头让陈杨私下解释下了。

　　回到首都，回到自己的高级公寓里，林檬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房子被家政公司打扫得一尘不染，冰箱里也已经换上了一批新鲜的食物。公司对她生活的照顾可以算得上无微不至。这些年，他们一起打拼，早已建立起深厚感情。

　　她一夜爆红之后，当时签下她的这个小公司安影娱乐是又惊又喜，深怕她毁约而去。事实上，她也确实完全可以毁约。那会儿对她伸出橄榄枝的公司太多，不乏业界排名靠前的大公司，区区一百万违约金完全是小case。如果换家大公司，起码会多出很多资源。

　　但她没有：也说不上是多高尚，只是觉得在对方没有违约的情况下，已经签下的合约应该完成。要走，也是五年之后合约到期再走。何况，之前的合作还挺愉快的。所以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所有邀请。

　　结果刚刚三年，她就忽然面临一场大风暴，这一次，却是安影娱乐坚定地站在她身后。风暴结束后，合约到期前，他们决定签自由长约。条款放松到对双方都几乎没有什么约束力，连违约金都没有，完全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架势，让律师大呼没见过这样的经纪合同。再然后，她干脆入了股，当了小股东。

　　当年那个小小的公司如今已经成为行业内名列前茅的大公司，旗下也有了些一线艺人，但林檬在公司里仍是个特别的存在，不仅因为她其实算是老板之一，还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由大老板亲自担当经纪人的艺人。

　　是的，她的现任经纪人陈杨女士便是安影娱乐的大老板。这个气场十足的女人不论公司内外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却唯独对林檬和风细雨。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就莫名的投缘，也许是因为多年来的互相扶持，也许是因为互相懂得所以更多怜惜，总之，陈杨和林檬对彼此来说都是特别的存在。她们是伙伴，是战友，也是朋友，是姐妹。

　　这些年，她的档期排得很满，家对她来说几乎就是个旅馆。其实陈杨的意思倒是不必太过拼命，细水长流才好，无奈林檬碰到不错的本子就会心动。

　　她是真的爱演戏。她想做一个真正的演员，一直演到老。所以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她的生活也无非是看电影看话剧看剧本，揣摩一个个人物的内心。她不讨厌做明星，但那也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的野心，是演谁便是谁，眼角眉梢、举手投足都是戏。

　　她甚至没有感情经历。成名太早，敢于对她出手的男人太少，而她的心思更多放在演戏上。她并非独身主义，只是没有遇到让她动心的人。至于江辰远，她更多的还是爱他的歌吧。她想看他的演唱会，想亲眼目睹身为歌手的他在舞台上肆意绽放。谁知道他的演唱会能有几次呢？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和他成为恋人？别搞笑了，有点理性好不好。身为一个演员，她太清楚台上和台下的区别，也把江辰远的歌和人分得很清楚：她爱他的歌，但他于她，只是个陌生人，帅气有才的陌生人。

　　林檬盯着卧室墙上江辰远的海报看了会儿，不由得想：这个男人还真是妖孽，五年过去，不仅容貌没什么变化，连眼神都依然清亮如昔。这一点，她真是自愧不如。很好奇在这个纷扰的世界里，他是怎么能够如此恰好地维系着初心。

　　说他就是如此单纯，她是不信的，这世界真正单纯的人能有几个？何况，他的歌，其实有着一种看尽世事繁华却仍安然独坐的味道。他的歌，让她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有着坚如磐石的内心。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他才可以那么平和纯净地看待这个世界。

　　微微叹息，林檬有些黯然。也许这才是她对江辰远如此着迷的原因，她爱听他的歌，也爱看他的眸子。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偶尔，对着他的眼神，她会觉得自己还是从前那个林檬，简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