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东离丞相日记》枫林的竹

3、03

　　我不想依靠任何人，但似乎开始依靠你了。——薛幽

　　承沧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到管家说薛幽已经去上朝了。他起的也不晚，那位上朝也太早了些吧。承沧吃过早膳之后就去了薛幽的书房。看到窗边的那盆植物，承沧的脚步停了一会。
　　幽昙是由昙花顿悟成神的，所以原身就是昙花。而薛幽和幽昙原本的同一个灵魂的，薛幽的原身其实也可以说的昙花。这盆植物，看起来到是有些像薛幽。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以前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楚玹去世之后，薛幽就越来越冷了。曾经相处的时候还能看出那双眸子里带着的浅笑，如今却是太过平静了。他果然是不喜欢那个人啊。
　　视线越过那盆昙花，承沧去找了几本书看。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看看书打发时间。他在冥界的时候还是要帮冥王处理事务的，到了这里还真的觉得很闲。薛幽书房的书很多，而且各种各样的都有。以他对于薛幽的了解，就知道这位不会是像那些书呆子一样，只看圣人之书的。
　　在冥界的时候，他偶尔会去鬼市听听说书。听他们讲人间的一些杂记。薛幽这里也有，所以他就拿了一本看。《东离轶事》，看书名就知道是讲的东离国的事情。不过承沧看了之后才知道，这本书讲的是东离国各处发生的奇事。而且也有介绍东离国比较特别的地方，到是一本用来了解东离国的书。能写出这本书，想来也是去过很多地方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谁汇编的。将其他人所了解的故事汇集在一起。然后成了这么一本书。承沧对于它的来源是完全不感兴趣，书中的内容还算有趣一些。当然，对于这位冥界的殿下，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惊讶的情况。
　　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是很稀奇的，但对于他只能算是平常事。所以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薛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承沧坐在他平时办公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怎么说呢，感觉似乎柔和了很多。看着这样的承沧，薛幽觉得比他平时少了许多冷漠。见管家正端茶过来，薛幽低声跟他说了几句，然后自己端着茶走了进去。
　　“很无聊吗？”见承沧完全没有看，直接拿茶就喝，薛幽开口问了一句。
　　正在喝茶的承沧听到他说话，差点把茶杯给打了。当然也只是差点。尽可能镇定地将茶杯放下，承沧开口：“事情处理好了？”看这个时辰，都已经午时了，真的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吗？至于他问的无聊，他可不想回答。
　　薛幽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瞥眼就看到了承沧所看的书。书房里的那些杂书，他其实都看完了。拜过好的记忆所赐，他看过这些就都记住了。所以承沧所看的这本书的内容，他是完全记得的。
　　“去用膳吧。”管家已经让人去准备午膳了。而且这个人已经在书房待了一个上午了，肯定是非常无聊的。是他将人请来的，又将人凉在这里实在是不应该。所以他上午就将事情处理好了。下午就可以进行请人来要做的事情了。
　　承沧将手上的书放下，然后和薛幽一起去用午膳。让承沧有些不解的是，这位不仅住的地方简朴，吃的东西也不算很好。也只能说是一般而已。真不知道薛幽的俸禄都用到哪里去了。
　　后来承沧问道这件事的时候，薛幽挑了下眉，很淡定地说：幽昙花天酒地用掉了。承沧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想到是这样，幽昙这种单纯的性子，竟然还知道去花天酒地。当然，那是后来的事了。
　　“下午一起出去吧。”吃过午膳之后，薛幽如此说道。承沧看向他，眸子里带了一丝询问。这位应该是要处理事务的吧，他一起去不太合适的。薛幽似乎明白了他眼神的意思，开口说明：“约了四殿下在未时三刻见面。”
　　听到薛幽这样说，承沧就知道这是要开始查楚玹的案子了。这个人，果然是一直都记得。不过这不就是他这次来这里的目的么，早些做完也好。那样他可以早点回冥界了。虽然说当时不知道薛幽找自己来的原因，不过在那个时候就将冥界的时候交给暮景了。过了那么就回去，估计会被抱怨很久。
　　“你不常来人间，先出去逛逛怎么样？”如今已经入秋了，所以午后也不觉得热。况且东离国本就是大陆很北的国家，比其他地方更早进入冬季。
　　承沧确实不常来人间，而且薛幽一番好意，他自然没有拒绝。身为东离国的都城，澜沧城可以说是非常繁华的。这是一个还没有被战火燃到的地方。九国的战争到处都有，东离国的边界也是如此。
　　不过，东离国的国土虽然不算很大，国力却还是可以的。所以那些想打东离国主意的国家也没得到多少好处。看着往来的行人，承沧觉得，这里是一个很容易让人陷入安逸的地方。
　　他和薛幽在集市逛了一会，然后进入了一家名为青澜的茶楼。薛幽的脸显然很容易被认出来，所以对于他的身份周围的人也是很容易就知道。不过这个时候承沧才知道，薛幽在澜沧城真的是很受欢迎。他的声望真的很好。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带着热情的笑容跟他打招呼，虽然薛幽只是看着他们，神情也没有变化。
　　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桌子，在问过承沧之后，薛幽点了两杯紫星花茶。这种生长在南方紫国的花茶，在这北国可以说是很受欢迎。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喝得起。毕竟要这么带到北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薛幽喜欢闻紫星花茶的香味，那种看着紫星花绽放在水中的景象觉得很美。不过他不怎么喝，往往也只是抿几口而已。薛幽自己的口味的比较淡的，这种花茶香味闻着不算很浓，但用来喝就没有很喜欢了。
　　薛幽在家里的时候一般是和绿茶，放几叶冲泡到第二遍才喝。薛府的人都知道这个习惯。承沧也是知道的，他看过薛幽泡茶，那种优雅的气质看着很唯美。不过他还是觉得薛幽喝的茶太淡了。
　　承沧在人间的时候也是喝过紫星花茶的，他以前去过紫国，在那个地方喝的。虽然很正宗，但对于他也只能说是一般。或许该说没有完全对他胃口。承沧喝的比较多的也是绿茶，不过没有薛幽喝的那么淡。
　　见薛幽放下杯子，承沧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薛幽和那位四殿下约好的见面地点是在哪里。不过承沧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欢快地向他们走来的脚步声。
　　看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出现，承沧猜测着薛幽所说的四殿下是不是就指这位。那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身玄衣，腰间别着一柄剑，唇抿着，目光一直在那个孩子身上。那人估计就是这小孩子的护卫了。
　　那小孩子出现之后，薛幽便带着他们去了先前定好的包厢。承沧到是有些好奇，他是不是上午就已经定好了。毕竟刚刚没有听到他跟掌柜说包厢的事情。不过也只是一点好奇而已。
　　承沧看出那小孩子，也就是东离国四皇子好像很喜欢薛幽。先前是中毒了，不过看起来没对他造成多少影响。或许是这孩子太开朗了吧。能比较快地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忘记。
　　承沧还发现一点，薛幽问话真的很有技巧。他能将那些所需要知道的都问出来，却有尽可能地不触到那小孩伤心处。至于楚玹的事，薛幽是尽可能不去说。不仅仅因为楚玹是薛幽的朋友，那人还是四皇子楚霑的兄长。
　　这两兄弟关系很好，楚玹比楚霑大了将近五岁，对于这个弟弟可以说是非常宠爱的。当然，有一点承沧自己没发现，薛幽却是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楚霑有些怕承沧。他一向知道承沧冷漠，而且又是多年身处冥界，会让小孩子害怕也是挺正常的。不过到没想到还能让一个十岁出头的皇子害怕。
　　看着楚霑尽可能靠近自己这边，而远离承沧那边，薛幽的神情稍微有些变化，不过仍旧没有笑。等事情都问过了，楚霑也就和那护卫一起回宫了。至于薛幽和承沧，当然是去查嫌疑人了。
　　柳忱，以二十二岁之龄任户部尚书。据说柳家曾经出过一个才女，然后嫁入开国功臣之一的独孤家。当然，那是很就之前的事情了，薛幽也是从一些杂记里了解到的。那位据说非常会破案的女子，早已为人母，估计孩子都快他这么大了。
　　之所有会想到那个人，只是因为柳忱就是那个柳家的人。不说独孤家，柳家跟东离国的颜敏王爷也有很大的渊源。所以这次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查的。柳忱那天见过楚霑，不过也不能说一定跟他有关系。
　　薛幽和承沧会去柳家，自然是想从柳忱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薛幽跟柳忱也打过交道，不过算不上很熟，也只是公事的时候有些往来。其他时间是没有交集的。以薛幽对于柳忱的了解，那是一个总带着笑容的人。看起来很温和。
　　之所以是看起来，是因为有很多人都会伪装。在官场这样的地方混的，有几个能真的对所有人都笑。况且是柳忱这样身居高位的重要官员。
　　薛幽和承沧去柳府的时候，正好遇到要出门的柳忱。那是一个性子温和，长相俊美的男子。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很好相处，也很容易吸引人的靠近。当然，薛幽不属于那种会被吸引靠近的人。跟柳忱相比，薛幽所带着的光芒更强。这是一个仅凭容貌就让人忘不了的少年。
　　柳忱看到薛幽的时候明显是愣了一下，他对于薛幽其实很欣赏的，只是感觉薛幽不太好相处。看到薛幽出现在这里，他显然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
　　“柳大人有急事吗？”既然是有事找人，薛幽也就自己先开口了。反正他又不是像承沧那种性子。况且要查清楚楚玹的事情，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傲着不跟人说话。
　　“只是想出去逛逛。薛大人若有事，请进来说。”柳忱开口先将人请了进去，并且吩咐下人去泡茶。以他跟薛幽的相熟度，肯定是不会来找他闲聊之类的。所以他直接将两人请到了专门会客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入。
　　薛幽和承沧在柳忱对面坐下，没过多久就听到叩门的声音。柳忱说了一声进来，有一个丫鬟端着茶进来，为他们上茶，然后就退了出去，顺带将门关上了。
　　“两位请用茶。”就算是有事情，也不能失了基本的礼仪。柳忱说不上是那种在老师面前会很乖巧的学生，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温和，但骨子里却是带着骄傲的。所以他带着笑容，眸子里却含着一层疏离。
　　薛幽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说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柳大人在九日前的下午，去过四皇子那里？”对于柳忱这样位置的人，拐弯抹角是没有用的，所以薛幽也就直接问了。
　　柳忱到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不过还是点了头。他先前听过薛幽跟三皇子关系很好，却没想到人已经死了，这位还会继续去查。还有薛幽身边的那位，有着好强的压迫力。就算是陛下，也没有这么明显的王者气息。不知道是怎样的身份？
　　“想来柳大人也已经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了。不知柳大人能否说说那日的经过呢？”薛幽转动这茶杯，墨色的眸子却是看着柳忱。他的目光让柳忱稍微怔了一下。外面的人都说，大理寺薛大人是东离国澜沧帝都最美的人了，他到也有相似的感觉。只是，当真正对上那双眸子的人，才觉得没有什么词句能描述地尽这位的美。
　　转瞬间回过神，柳忱开始说起那日的事情。他是去看望楚霑的，柳家跟皇室的关系可以说是很好。尤其是楚霑，他已逝的母妃就是出自柳家。柳家在朝中有着很重要的作用，但却又是一个很低调的家族。
　　薛幽从柳忱的话中注意到，那天去楚霑那里的，除了柳忱还有一个人，左相上官容。柳忱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因为朝中的人都知道，薛幽会得到陛下的赏识和上官容是有关系的。是左相上官容先知道薛幽的才能，让后将他引荐给陛下的。
　　所以名义上来说，上官容可以算是薛幽的恩师了。不过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那是薛幽有纠结的事情，跟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是说出自己所知道的而已。
　　不过他看出薛幽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从告假回朝就一直是这样，即使听到上官容的名字，他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就像是，所有的事在他意料之中一样。当然，另一种可能就是因为三殿下的死，所有事都影响不到这个人的心情了。
　　薛幽放下茶杯，开口说道：“谢谢柳大人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样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
　　柳忱到也没有过多挽留，只是起身送他们离开。因为这件事情，柳忱日后对于薛幽的印象中加了一点：重情义。能为一个已死之人做那么多，是很难得的。
　　“若是觉得为难，我去查吧。”见薛幽一直沉默走着，承沧伸手拉住他，开口说道。他虽然对于东离国朝堂的事情不了解，对于薛幽的很多往事也不知道。但从刚刚两人的谈话他就看出来了，那个叫上官容的，跟薛幽肯定是有些关系的。
　　薛幽停下脚步，看着他坚定说道：“不，我要自己查清楚。”所有冤枉楚玹的事情，他都要查清楚。承沧已经帮了他了，他不能太过依靠其他人。况且，不自己亲自查，就没有意义了。这是他如今唯一能为死去的好友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完。
　　“我们先去用晚膳吧。”见承沧不说话，薛幽如此说道。承沧陪了他一个下午，现在也快到晚膳的时间了。他是打算晚上去左相家一趟，就不会薛府吃了。
　　承沧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点头。既然是薛幽自己决定的，也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