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的美好时代》Anecdotes

14、第 14 章

　　白岩坐电梯下楼，走出医院，在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报了地址就坐在后座等着。
　　手机揣在兜里，始终不曾响起来，像是对所有猜测的默认。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邵怀既没追来，也没打电话解释，白岩最后一点侥幸都被扑灭了。
　　他站在家门口，客厅里的贝尔听见响动立即撒腿跑了出来，一点眼力见没有地围着它爹裤子上猛转。
　　白岩轻轻踢了它一脚，走进客厅，脱力似的倒坐在沙发上。
　　他回想起邵怀的神情和动作，他把他放在心底里，所以邵怀每一个表情的意思，他都会去猜。
　　青年脸上没有多少惊讶，更多的是好像被撞破秘密的慌张。
　　撞破秘密？什么秘密？
　　白岩沉默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三个小时。直到太阳西斜，余晖洒进阳台，落在他面前。
　　身后的门“咔嗒”一声被人打开。
　　白岩无动于衷。脚步声来到他身后，转了个弯，青年挺拔修长的身影弯下来，蹲在他面前。
　　白岩微微低头看他。邵怀的眉弓弧度优美，眼睫密而长，因为背对着夕阳，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眼睛深到最深处，勾出星子一样的碎光。
　　鼻梁挺直，唇角饱满，似乎每一处都照着他最喜欢的模子刻画，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及。
　　白岩伸手抚过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
　　他以为自己抱回来一条小乖狗，现在才发现这狼崽子不仅身属别家，内里还是黑芝麻馅的。
　　白岩缩回手道：“既然我都看见了，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邵怀道：“我……我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
　　白岩一语不发。
　　“但是他把我当小孩子看，他对我很好。”邵怀顿了顿，“后来他去了国外，大哥告诉我，他在国外有了个情人。”
　　白岩道：“我？”
　　邵怀道：“我那时年纪还太小，没办法去找你们，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大哥说你们……你们分手了。”
　　白岩道：“嗯。之后我就回国了。”
　　“我偷看了小叔抽屉里的照片，才知道那个人是你。”邵怀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不用说白岩也知道，无非是苦恋成苦逼的少年想看看情敌什么样，于是就跟自己碰了面。
　　白岩忽然笑起来道：“所以说其实你认识我，比我认识你要久得多？”
　　邵怀道：“白……”
　　“我先回房间睡会。”白岩站起来道，“你今天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现在我要去睡一觉，安个神，你自便吧。”
　　邵怀跟着站起来，抿了抿唇道：“先吃晚饭再睡吧。”
　　白岩道：“不想吃。”说着进了卧室，关上门。
　　外面客厅很安静，不知道青年怎么样了。白岩揉了揉太阳穴，力尽神危似地掀开被子躺下。
　　房间昏暗，阻不住脑海中的回忆如电光火石。
　　惊鸿一瞥的初见。
　　不知所起的情。
　　从前的情景一幕幕跳过，回放到一天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邵怀站在雪地里，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那一刻他就在想，多好看的男孩子，要是是自己的，该多好。

　　白岩晚上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屋子已经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被人用瓷碗仔细盖好，他摸了摸，已经凉了。
　　贝尔窝在墙角，脑袋搭在拖鞋鞋面上，样子十分可怜，白岩只顾思索邵怀和温永的事，脑子里一团乱，都忘了给它喂食。还是邵怀做饭时想起来，往它的小盘里添了狗粮。
　　白岩打开门，它立即站起来，跑过来围着白岩转，他把它拎起来顺了顺毛，道：“委屈你了。”
　　狗崽子在白岩胸前蹭了蹭，舔舔鼻子，安静地窝在他手臂里。
　　人永远不可能做到像动物这么简单，对它好它就喜欢，忠诚于谁就守在谁身边，现在陪着谁，将来还陪着，一直陪到老死。
　　白岩把它放在沙发脚，端起桌上的饭菜送进微波炉里加热，热好后便拿了碗筷在餐桌边坐着吃。
　　毕竟是热过一次的菜，没有刚出锅时的鲜味了。贝尔闻到饭菜香，立即奔过来仰头望着白岩，拿短腿去扒他的裤脚。
　　白岩道：“别闹。”一边拣了两块肉扔在地上让它吃，贝尔摇着尾巴吃干净，又来扒。
　　白岩用脚背把它撩到一边：“不要得寸进尺啊。”
　　贝尔紧紧扒着他的小腿：“呜。”
　　白岩跟它乌溜溜的两只眼睛对望了一会儿，忽然心里升起莫名的烦躁，起身把整盘肉放在地上：“全给你行了吧！”
　　贝尔没想到扒个裤腿惊喜这么大，当即晃着尾巴冲上去，整个狗脸都埋在盘里。
　　白岩：“……”
　　他也没胃口了，胡乱收了碗，塞进洗碗机里，回到客厅盘腿靠在沙发上，把那一箱动画片找出来看。
　　翻过惊悚片包装的《天才眼镜狗》时他顿了顿，把碟片抽出来，塞进了CD插口里。
　　屏幕上是带红色领结的雪白狗和小男孩，白岩一动不动坐着看，光打在他脸上，孤独而沉寂。
　　贝尔吃饱喝足，又恬不知耻地来挨着白岩的脚边窝着。
　　白岩看完这部，又换一部，换了三四次之后，终于觉得疲惫不堪，便倒在沙发上，扯过毯子睡了。
　　挂钟滴滴答答走着，指向凌晨三点半。
　　不按时作息的后果是他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后，被门铃声吵醒。
　　白岩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狗脸，不由眼皮一跳。贝尔还“哈哈”吐着热气要来舔舔它亲爱的主人，被主人嫌弃地提着后颈扔在地板上。
　　阳光照进屋里，有些刺眼，他眯起眼，门铃还在契而不舍地响着。
　　白岩慢慢坐起来，身上的关节因为姿势不对，“咔吧”了几声表示抗议。
　　他没有起床气，不过要从睡眠状态转换成正常模式，需要比较久的时间缓冲。
　　门铃持续了三四分钟，终于安静下来，不过人家显然没有放弃，因为很快白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白岩接起来哑声道：“喂，张哥。”
　　“哎，小白。”张风禹站在白岩家门口，“你在家吗？”
　　白岩道：“在。您等会儿，这就给你开门。”
　　说着他便去洗浴室漱了两口水，抹了把脸，才去给张风禹开门。
　　张风禹穿戴简便站在门口，看见白岩便道：“刚起来？”
　　“嗯。”白岩笑了笑，“不好意思，昨天碰巧熬晚了。”
　　他找了双拖鞋给张风禹穿上，后者提着饭盒进了门：“我说你怎么打电话都不接，还没吃午饭吧？我这饭是买对了。”
　　白岩接过他递来的饭盒放在桌上：“麻烦您了。”
　　张风禹从后面看他的右腿道：“腿伤还好么？看来还是先歇歇再接戏，身体养好最重要。”
　　白岩道：“没事，别老站着就行，一般还是能应付的。”
　　“那就好。”张风禹在沙发上坐下，贝尔从沙发角上转出来，一人一狗都吓了一跳，张风禹忍不住缩了缩脚，贝尔退后一步，喉咙“呼噜”起来。
　　白岩打开冰箱，里面有邵怀放进去的肉菜，但没有招呼客人用的饮料。
　　他看了眼那些被人仔细罗列好的食物，顿了顿，拿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出来，就见张风禹十分紧张地缩起双脚，和做出防备姿态的贝尔对视。
　　白岩：“……贝尔，过来。”
　　小狗崽欢快的凑到他裤腿边，张风禹小心放下脚，尴尬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怕狗。”
　　“嗯。”白岩好笑地给他面前的茶几放上水杯，“没东西招待，凑合着喝口水吧。”
　　张风禹道：“以后来的次数还多着呢，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白岩笑了笑道：“好。”一边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看了看手机道：“是不是有急事？”一上午好多通电话。
　　“也不是很急。”张风禹掩饰性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其实是那位程助理再三打电话要他来看顾着白岩，又跟他仔细说了一遍白岩腿伤的情况，千叮咛万嘱咐，他压力简直山大，打了许多电话不接，就干脆找上门来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剧本，摆在茶几上让白岩翻看道：“公司最近打算投资拍一部电视剧，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去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