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苏子叶寻雪

55、新皇·太后

　　蕊儿离开之后，虽是还有些寻常丫头们在左右照顾，可终究会在某一瞬间，回过神来，一切都已悄然改变，我们总是要面对该有的别理和无奈的抉择。
　　十三终于得空来瞧了我一眼，虽是匆匆却也注意到蕊儿的不在，待我说出‘出嫁从夫必有其择’的话时，十三只是淡淡一笑，轻拍了我的肩膀，眼底似是有所会意，只是太过微妙，没有逗留。
　　未过几日，京城风云突变，康熙驾崩，圣旨颁出，四阿哥继位。
　　匆忙赶至宫中时，正遇到四阿哥与德妃在永和宫内争执，德妃坚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决绝的竟让人有几丝同情四阿哥，太后不愿成为太后，质疑，不满，相继而来。想要前去通报的奴才，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眼色，眼见着里面的气氛十分焦灼，心下确实是胆怯的。我摆摆手，随即就出了院子，在永和宫门外站了许久。
　　“皇上，您慢着点，九公主正…”未等公公的话说完，四阿哥就已经从门内出来，转头便看到门外的我，脸上的隐忍还未散去，顿了顿，说了句‘去看看太后’的话就离开了。
　　重新回到院子里，便传来德妃的哭声。
　　“小九，给娘娘请安了。”见我到来，德妃的眼中有着说不上来的一种情绪。不过只是一晃，就拉着我的手，提起十四。
　　“十四回来了没有？回来了没有？”情绪激动的竟让我有种错觉。
　　“娘娘，您听小九说，十四哥他不能回来，一旦回到京城，所有的事就无法挽回了。”
　　“你胡说什么？只有他回来了，事情才有转机，我才不相信他们说的圣旨，前几日，皇上还提及十四，说他骁勇善战，聪明伶俐，堪称大才，不会的，不会的，他们都是骗我的，我才不要什么太后，我只要我的十四孩儿。”
　　不知是心中有所不甘，还是悲伤过度所致，总之，此刻的德妃，让我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复而意识到，十四他，毕竟是十四皇子。
　　“公主，公主，方才管家来报，说十四爷已入京城，连府门都未曾踏足，便匆忙进宫去了。”
　　“你说什么？！”手中的茶杯顷刻间摔碎在地上，丫鬟慌忙跪下。
　　“十四爷，爷他，已经进宫去了。”丫鬟战战兢兢的重复道。
　　“马上去备马车，即刻进宫！”我厉声道。
　　一路上，我一直敦促着车夫加快速度，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经不起消耗。每一分一秒都如坐针毡，让人头皮发麻。
　　“我要见皇上。”
　　“公主，皇上正在和众位大臣商议国事，未得召见者，一律不得入内。”太监和侍卫将我拦住，无论我如何厉声斥责，依旧无事于补，不让进就是不让进，闹腾了半天，终是在一声惊响中，让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时间仿佛定格在一瞬间，等十四从殿内破门而出的时候，所有人才似乎恢复常态。
　　十四满脸的怒气丝毫没有收敛，大步离开，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殿内一片哗然，却也没有听到四阿哥的声音，我紧随着追向十四，回头望向殿内时，四阿哥的表情并不真切，只是无意间看到紧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恨不得将那龙头捏碎，气力大的一目了然，且心头一颤。
　　“啊！”许是看到太认真，忘记了脚下，还未等回头，下巴就磕在了地上，疼的我呀呀直叫。气头上的十四根本没去在意身后的我，还是继续向前走着。
　　“十四哥！”忍着疼，使劲儿喊出。
　　“你怎么？”话还未说出口，看到我正趴在地上就先一步回头过来，扶我起身。
　　“没事吧？”
　　“没事，你，没事吧？”我揉着下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迟疑着问道。
　　“对不起。”十四叹着气说道，百感交集。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我苦笑着拉住他。
　　“我想先去看看额娘。”
　　“德妃娘娘她…现在的情绪很是不稳定，你也…是否…改日…”
　　“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应在此时此刻守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皇阿玛的最后一面未能见到，如今，我就只剩下额娘了，”十四眼中的怒气又重新燃起，愤愤的望了一眼刚刚离开的大殿。
　　“德妃娘娘毕竟也是皇上的亲额娘，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事的，眼下，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皇上？！哈…”一声冷笑，十四苦笑着摇头，转身离开。
　　“十四哥…”没有回头，那一刻，终是觉得很多事情，即便我们不愿屈服，努力的想要挣扎，然而事情还是会朝着既定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发展下去，我们能做的不过只是争取一丝丝无谓的勇敢和最后的底线。
　　三日未过，雍正下旨，命十四前往皇陵，以守陵的名义将十四幽禁于皇陵。我甚至没有机会和十四好好的坐下来谈谈，他就已经被皇帝督促着出城了。德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宫里时常传来皇太后病危的消息，然每每都是以皇帝怒斥太医，终是力挽狂澜，又活了过来而告终。自打雍正登基以后，十三也鲜少再到我府中，只一次，他拖着正在病中的身子出现在公主府，其实也未多言，不过是叙叙家常，唯独好奇的问了，我为何在皇上下旨之时竟一句也未曾替十四说话，我笑而不语，他终是自语道‘所以一直以来，皇上都对你敬而避，避而思，思而虑，不知如何是好，却又非比寻常’。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惊讶。而此间，最令我没想到的是，娜莎竟会出现在公主府，跪求我帮她去见十四，以及在皇帝面前为十四求情。岁月的痕迹总是悄然的印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娜莎也不例外，当年草原上风姿卓越的少女如今也变成了这京城中贵族妇人的一派，又因近来染上咳疾，说不上三两句就会咳嗽，眼下看着倒还不是很严重，我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答应会去求皇上恩准他们夫妻相见，但十四守陵之事我真的无能为力。许是回绝的有些快，娜莎愣了一下。眼神里终还是带上了几分轻笑，觉得自己高估了我，或许我本就是如此的善变和…不尽情意吧。然而她未曾知的是，我早已托人去西北阻挠，只是事与愿违，不尽如人意罢了。而帮我的人，到现在都音讯全无。
　　春意渐浓，万物复苏，而皇宫却终究不再是儿时那般，可以玩耍其中。如今已为熹妃的钮祜禄氏邀我入宫赏花，特意请了郎世宁来作画，惊讶之余，熹妃只道是皇上特许的，然则等雍正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我才明白，今日入宫赏花之事，不过是皇帝属意熹妃做的。
　　“让十四的侧福晋去皇陵的事，朕不能允准。”
　　“只是思念自己的夫君，并无它意，皇上又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日后，朕自会让他们常伴相依。”
　　“皇上！”终是抬头望向雍正。
　　“你什么都知道，不是么？”皇帝脸上带着笑意，却又让人觉得寒冷刺骨。
　　“是，所以至始至终，臣妹都未曾再求过皇上一次，因为臣妹知道，臣妹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万事也不会因臣妹而变。”方才摘下的花蕊，被无情的捏碎在手中。
　　“青儿，朕以前就对你说过，了然于心，止乎于情，朝堂之事，静观之即可，无心便是有心，十四在你心中分量极重，这一点，朕自是明白的，只是你也不要忘了，即便无兄弟情义，但他终究还是朕的同胞亲弟，朕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只要他乖乖听话。”
　　“皇上的话，臣妹时刻铭记在心，不敢违之，若是皇上没有什么吩咐，臣妹就先行告退了。”
　　“青儿…”
　　夏至，依旧没有辛北的消息…
　　“公主，公主，宫里传来消息，皇太后，皇太后，薨了。”夏日难以入眠的夜，在凌晨时分蒙上了一层雾气，皇太后，那位抚养我长大的，永和宫的主人，十四的亲额娘，德妃娘娘去了。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不甘，带着未能见到十四最后一面的忧伤。
　　“柔儿姑姑，太后她，怎么会？”永和宫内处处皆显悲伤，哭泣声充斥着，宫女和太监跪满一地。
　　“其实娘娘的病就一直未曾真的好过，时起时落，每每大落时药量就要加大，周而复始身子骨只会越来越弱，皇上也是知道的，娘娘自个儿不愿真的好，又因十四爷的事耿耿于怀，心中苦闷不得解，旧疾加心病，终是郁郁而终…呜呜呜…”柔儿跪在地上哭诉着，我将她扶起，眼角的泪也悄悄滑落。
　　“皇上可有派人请十四哥回来？”
　　“皇上因娘娘的离世悲痛不已，奴才就没敢提及十四爷的事儿。”宫中人人皆知十四阿哥如今的处境，能避则避，连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德妃身边的柔儿也不例外，终是将自保放在第一位。我无奈的摇摇头，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请皇上节哀。”
　　“哦，青儿，你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肿。
　　“虽不想在此刻让皇上多一份不悦，但太后病重，为何不请十四哥回京见太后最后一面？”
　　“青儿！”皇帝立刻加重了语气。
　　“皇上明知道太后和十四哥互相牵挂着对方，却一直不肯让他们相见，如今天人永隔，难道，连太后的身后事，皇上也不打算让十四哥回来参与吗？”
　　“朕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他人的肆意妄为变本加厉！对朕不尊不敬！朕就是要他明白，如今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杀杀他的锐气，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