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乐木敏

47、NO47

　　红叔来了，邱洛城却没立刻去见他，或者是他在逃避，甚至是胆怯，惧于知道七年前的真相。
　　孟晨曦不知道怎么知道红叔来了的消息，她主动打电话给邱洛城，开门见山地问，“红叔在哪里？”

　　“你想见吗？”邱洛城不知为什么要这样问。

　　孟晨曦在电话这边笑，“我为什么不想见，我又没有做亏心事。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他。”
　　邱洛城稍微犹豫，孟晨曦已经挂了电话，他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李佳楠又来找过邱洛城，她的脸色更加不好，李佳楠疲惫地说，“我爸今天低价收购了陈家的工厂，你知道吗？”
　　邱洛城指了指手边的报纸，“你父亲很会做生意。”
　　“你知道他们接下来看上的是什么吗？”李佳楠捧着水杯喝，她的眼睛看着邱洛城，故意加重语气说了“他们”这个词语。
　　邱洛城听到了，果然皱眉。
　　李佳楠低垂着视线，“陈进全和陈进福兄弟两家的土地，是新规划的城区中心。”

　　“陈孝安呢？”邱洛城问，只在上次在聚会上无意中遇到陈孝安，两个人隔着空气碰了杯，后来在散了后，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话。
　　那天的对话是这样的：
　　邱洛城说，“需要帮助来找我。”
　　陈孝安痞痞地笑，“不用，谢谢。”

　　“除了抵押房产还有什么办法能保住陈进全和陈进福两兄弟的毕生心血吗？可这正是我们的‘父亲’喜闻乐见的，他们迫不及待要看到陈家走投无路。”
　　李佳楠又问，却是笑着，“陈孝安没有来找过你吧！”

　　李佳楠肯定的语气倒是让邱洛城意外，李佳楠接着说，“你不要以为他是因为傲气低不下头不肯求人，据我所知，他现在每天都在求人。”李佳楠叹口气，抚摸着还算平坦的小腹，“他肯求别人，唯独不肯求你，一方面是因为你父亲……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孟晨曦，有时候我真的是羡慕孟晨曦，为什么她的家人可以宁愿毁了辛苦打拼的基业，也不肯让她委屈一下子。”
　　“他们是她的家人。”
　　陈进福和陈进全知道李家和邱家两只老狐狸打的算盘，他们是后来发展起来的，根基不如这两家深厚，这两家联合起来，整死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可就算再艰难，陈进福和陈进全还是不会告诉孟晨曦，只愿她能多快乐一天。

　　可事情远比邱洛城和李佳楠预料得严重，陈进全被抓走了，违反公平竞争的市场原则，数项罪名压在他头上。陈进全提携兄弟，抚养儿子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知为何却在没有审判前，试图自杀。
　　李佳楠只以为父亲是要图陈家的财产，没想到他竟然心狠到要害陈进全的生命。李佳楠恼了恨了，她与她敬重的父亲闹翻了脸，“三个女儿，你真心疼的是哪个，只不过是你事业上更进一步的手段，你与那些肮脏卑鄙的老鸨有什么区别。”
　　李母是个胆小怕事的，吓得浑身发抖拽着李佳楠的衣袖不让她再叫板，两个姐姐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脸色灰败，是被人戳中心中痛处。
　　李父挥手一巴掌，把李佳楠打得倒在地上，他抖着脸上的肥肉，眼神狠厉，“知道就好，养儿防老，养女就要给老子拉拢人脉，不然我要你们做什么。”李父缓了口气，“既然你冥顽不灵，我就把话说得再清楚些，邱家的邱洛城是我选中的，你要么嫁给他，或许我能饶陈家一次，若你继续和我耍心眼，我让他家破人亡。”
　　李父甩袖子走了，李母哭着搀扶李佳楠，“你爸那些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你就不要再执拗了，就听他的吧。”
　　邱洛城这边同样一筹莫展，他把手头上的资金和资源全部投进去，试图挽救陈家，可怎么敌得过李父和邱立辉两个人的人脉。
　　邱洛城从来没有求过父亲，今天，他求了。
　　邱立辉看着他高大稳重的儿子，微微弓着腰一脸诚恳，他反而笑了，“阻止老李不是不可能，可那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用邱家百年基业，去帮你欠这个人情。”
　　“请你帮帮我。”邱洛城咬着牙，继续哀声求，他把尊严踩在脚下。
　　邱立辉却熟视无睹，他看了看邱洛城，笑笑，“老李最自豪的就是佳楠，时常说三个女儿中，佳楠最像他，可佳楠不肯听话，非要找门不当户不对的陈家的儿子，这口气老李怎么咽得下去。”邱立辉又说，“他咽不下这口气，才会一直拿陈家撒气，若他咽下这口气，不是就自然撒手了。”
　　“你应该知道怎么让老李不生气。”邱立辉还是笑着说，“可你们放着近路不走，非要饶远路求这个求那个，陈家的命不在我们手上，在你们两个手里。”
　　邱洛城碰了一鼻子的灰，从房间里出来，他迷茫地站在走廊里，抬脚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坚持要孟晨曦，就会毁了她最爱的家人，他若放弃要孟晨曦，他们……

　　孟晨曦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好，可她不去管，只一门心思在红叔的事情上。孟晨曦又给邱洛城打过一次电话，还是直接问，“红叔在哪里？我要见他。”
　　“改天吧，改天让你见他。”邱洛城的声音很低，透着疲惫。
　　这次是邱洛城先挂电话。

　　凳子上的人，看邱洛城挂了电话，紧张得不停东张西望，唯独不敢看他。
　　“你是红叔？”房间里只有邱洛城和红叔。
　　红叔搓着手，讪讪地笑，“是我，我当时是穷得厉害，鬼迷心窍，被人利用。”
　　“谁利用了你？”
　　红叔看了看邱洛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按理说我拿了她的钱，不该告诉你，可这些年你妹妹在我们那里吃了不少苦，我心里过不去，今天才想着把过去的事情说出来。七年前，有个小姑娘来买水，买了水不见走，说给我们钱请我们帮忙，说讨厌她的同学，同学抢了她的男朋友，让我们吓唬吓唬那个同学，事成后再给我们一千。”
　　……

　　邱洛城去医院看过陈进福，张琼英不肯让他进去，所有人都明白陈家沦落到这个程度是为什么。不只是陈家的儿子陈孝安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李家的闺女，更因为李父和邱立辉看上了陈家极有发展前景的公司和工厂，还有那两处价格不菲的土地所有权，这才处心积虑一步步的逼着他们变卖家产，只为赎陈进全出来。

　　孟晨曦每天守着医院，她知道公司很麻烦，知道是李父在找陈家的麻烦，唯独不知道其中还有邱洛城的父亲邱立辉的功劳。孟晨曦看到邱洛城，无惊无喜，仍旧平静地问，“什么时候让我和红叔见面？”

　　“你照顾好你自己。”邱洛城安慰她，孟晨曦不知道听进去多少，邱洛城长身玉立地站在走廊里，不知哪个病房有人去世，哭叫声震天，“七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活在现在才是最重要。”

　　孟晨曦闻言抬头吃惊地看着他，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良久后，她低下头，“你说这话，要么是已经知道七年前是你妹妹故意设局害我，你担心我找她麻烦，劝着我放下，给所有人一条活路；要么是你相信他们的话，认为七年前是我害了邱歆彤，你想表达你大度地原谅我，愿意包容我吗？”

　　“孟晨曦，现在事情很麻烦，七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重要的。无论是不是她做的，她已经受了七年的苦，你过去的七年无法补偿，珍惜现在过好以后的日子不是才是重要的吗。”
　　邱洛城看孟晨曦脸色苍白，他垂着手想去拥抱孟晨曦，可是被她狠狠推开，邱洛城更加疲惫，“孟晨曦，你分清主次行不行。”

　　“我要一个公道，是我做的我道歉，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原谅她。”孟晨曦再次推开邱洛城，“我一定要知道你相信谁。”
　　“我谁都不相信，这样你们满意了吗？”邱洛城不是没有脾气的，他不知道孟晨曦为什么一定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为什么一定要分出对错。他勉力支撑已经很累，她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他，让出一步呢。
　　邱洛城多想好好的抱抱她，然后精神充沛地继续战斗，可每次见到她都让他更加疲累。孟晨曦失望地看着邱洛城，心里难受，他让她忍，不见光明的七年，她忍得还不够吗？
　　两个人都怪对方爱得不够深，不够宽容大度，温柔体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低下头来，再次不欢而散，各自走一个方向，背道而驰。

　　后来孟晨曦知道了，邱洛城所谓的分清主次，其实就是，和李佳楠结婚为主，七年前的真相为次。
　　在A市有件轰动一时，被人津津乐道茶后八卦的事情。邱家的儿子邱洛城和李家的李佳楠，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可惜结婚当天，男的接了个电话抛下美娇娘匆匆离去，眼看一桩好好的姻缘却散了，奇怪的是，视面子为生命的李父竟然没有趁机和邱家决裂，实属奇怪。

　　“听说新郎当天是去了B市。”A吐着瓜子皮贼兮兮地说。
　　B抓过来一把瓜子，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亲戚是邱洛城身边开车的，说当天邱洛城去了B市直奔医院，是去见个女人。”A见B听得专注，不由得得意起来，“说是那女人怀孕了得了病，临死了给邱洛城打电话让他去的。”
　　“那女的到底死了没有？”
　　“死了，跳河死了。”A叹口气，“就算不自杀也活不了几年，我听说那个病呀可怕得很呀……”

作者有话说

　　29号第一更，猜一下今天有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