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乐木敏

31、NO.31

　　自从与邱洛城解除婚约，李佳楠的日子并不好过，李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她是最小的那个。两个姐姐嫁得不是祖上辈上有几枚勋章头衔的，就是几代经商世家，到了李佳楠，是李父亲自选的，财力势力虽不如李家，却是名声极大的邱家。

　　解除婚约的原因，李佳楠对自家这边声称是与邱洛城性和不和，邱洛城那边难得没有唱反调，李父与邱立辉多次从中调和，眼看没有扭转的空间，只得同意。婚约是解除了，可李父开始为李佳楠寻下一位佳婿。

　　李佳楠撑着头坐在窗口位置，她皮肤不算白，最近是短发一侧别在耳后，侧脸精致漂亮。一只手从肩膀处越过来，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被人送过来，李佳楠心情不佳还是尽力笑着，伸手接过来放在鼻端下闻了闻，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孝安放在对面的位置不坐，硬是要和她挤在一起，李佳楠无奈往里面挪。她难得低眉顺眼的柔顺样子，陈孝安反而不自在，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看，“你心情不好？”

　　“没有啊。”李佳楠勉强着笑。

　　陈孝安笃定地点头，他有些失落地笑了声，“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我心情不好，我真的顺了你的意承认心情不好，你就乐意了？”李佳楠张口咄咄逼人。

　　陈孝安在她发火时候安静坐着一言不发，倒是李佳楠不好意思，伸手推他的肩膀，含羞带怒地问，“我无理取闹你怎么不说我？”

　　“你脾气不好，我脾气也不好，知道你在气头上说气话，若我一样张口说话，我们俩是一定要吵架的。”陈孝安把李佳楠的手重新握在手里，“你不知道见你一面有多难，我怎么舍得把时间花在吵架上。”陈孝安每天给李佳楠打电话，说想她她转移话题，说见面，她左顾右而言他。李佳楠是陈孝安追了许久才追到手的，他尽量让自己粗心大意些，不像个女人一样敏感善于观察，可他还是感觉到，李佳楠在躲着他。

　　李佳楠靠着他的肩膀，鼻头泛酸，“你真好。”陈孝安脾气不好，李佳楠是知道的，他追她时，她眼见自己方寸大乱寻了个借口说他脾气坏，陈孝安说我改，改了你就和我好吗？他求婚的次数能有二十次，李佳楠真怕自己哪次顶不住就同意了，若她真的同意了，又该怎么办？

　　“我真的好，你就别折腾我了，赶快嫁给我吧。”陈孝安看李佳楠又是闭口不说话，“咱们什么时候见见家长？”

　　李佳楠直起身，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云淡风轻地说，“我们不是说好过段时间再说嘛。”

　　陈孝安想说，我晚上总做你披着婚纱嫁给我的梦，我怕夜长梦多，“我堂妹萱萱都有了男朋友，指不定哪天就结婚了。她可比我小好多岁，我落在她后面太丢脸。”

　　李佳楠正苦于求他转移话题，见他主动提起堂妹，就问了，“萱萱？上次和我通电话那个？她男朋友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陈孝安说，“不知是B市还是A市人，做什么的？我没问，只知道他叫常开。”

　　李佳楠举着咖啡的手顿住许久，她僵硬地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声音带着颤抖，“你堂妹叫什么名字？”不是，不是她，一定是巧合。

　　陈孝安帮李佳楠把咖啡放回桌上，对她的反应感到奇怪，手握住她的肩膀，“她叫陈孝萱，是我二叔家的独生女。”

　　“你二叔家的女儿不是失踪了吗？”

　　陈孝安笑了笑说，“没有，她改了名字，叫孟晨曦，在B市跟着姑姑生活。”

　　孟晨曦，孟晨曦，原来她是陈孝安的妹妹。常开，他不是常开，是邱洛城。

　　陈孝安扒着沙发叫李佳楠，“你去哪里？我送你去。”李佳楠脚步急匆匆往门外走，扬着声音回答他，“我想起来有点急事没办，我先走了。”

　　李佳楠给陈孝安的感觉一直是这样若即若离，若说她对他没感觉，她定是不会与他见面的，可她每次来应约，又是这样满腹心事的模样。陈孝安被人放鸽子，打电话约其他人玩耍，朋友说，“你不用陪女朋友，这么闲？找我？上午还成，下午得去相亲。”

　　陈孝安笑着骂，“你中午出来陪我吃顿饭，下午我送你去相亲。”朋友笑嘻嘻地应了。

　　李佳楠开车一路狂奔飙车到邱家公司楼下，乘坐电梯直接去邱洛城办公室。李佳楠想了一路，陈孝萱又是害死邱歆彤的嫌疑人，邱洛城定不会对她手软，若邱洛城真的伤害陈孝萱，她该怎么对陈孝安交代。还有，她要不要告诉陈孝安，邱洛城知道孟晨曦就是陈孝萱这件事情。

　　秘书在门外拦着，李佳楠气不平，“我几天没来待遇就降了这么多，好吧，我等着，你去问问邱总。”秘书再三道歉敲了门进去问邱洛城的意见。

　　自从上次在B市分开后，邱洛城没有再见过李佳楠，他想不通，做为和平解除婚约的双方，还有什么见面的理由。带着好奇心，他还是见了李佳楠。

　　李佳楠风风火火地来，来势汹汹直接问，“你把陈孝萱怎么样了？”

　　邱洛城靠在椅子里，挑眉疑惑地看她，情绪不满，声音不悦，“我和她怎么样，需要和你说吗？”

　　李佳楠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她几乎是求着邱洛城，“你是已经报复完了，还是正在报复，邱洛城，你能不能罢手？”

　　“为什么？”邱洛城完全被挑起来好奇心，他的事情李佳楠可是从来不过问的。

　　李佳楠低头，抠着手指甲盖，“她是陈孝安的妹妹。”

　　“哦？”邱洛城了然于心，“原来你爱上的是陈家的二公子，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只有这一个妹妹，我知道，你也只有彤彤一个妹妹。”李佳楠抬头看了看邱洛城的脸色，没什么底气地劝，“你失去过妹妹，知道那份心痛，你能不能将心比心，放过陈孝萱。”

　　“将心比心？”邱洛城笑了，“我知道痛，为什么要体谅别人。你今天来找我，原来不是关心我，是担心我对她做出什么，伤了你俩之间的和气。”

　　“不管你怎么说，我来是劝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李佳楠站起来，她恢复了一些力气，“邱洛城，我不知道你想用什么办法折磨她，是刺激恐吓，还是让她爱上你再甩了她。如果是前者，希望你能理直气壮一些，而不是事到临头又舍不得收手，若是后者，你真的能保证自己全力抽身。”

　　李佳楠的劝导对邱洛城完全没有效效果，却让他想起来靠近孟晨曦的目的。他不仅不能让她知道他的名字，更不能让她知道他的目的。还有，李佳楠竟然与陈孝安是一对，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陈孝安与朋友吃过饭，朋友嘀嘀咕咕说要去相亲，陈孝安心里起疑，“到底是谁家女儿，让你这样惦记着。”朋友把手臂搭在陈孝安肩膀上，一脸得瑟，“见过几次还算是美人，她家挑人眼光高着呢，能和我相亲，自是把我看在眼中。”

　　陈孝安见朋友说得玄乎，心里痒痒，嚷嚷着说，“我倒是要去见见是何方神圣，真有这么难攀亲戚。”

　　朋友一路上再三叮嘱陈孝安，“你远远看看就成，可别搞砸了我的相亲，我是回去要和老爹交代的。”陈孝安见朋友紧张，笑话着打趣他。

　　到了约定的地方，陈孝安按照在路上说的，选择了张离得远一些的台子坐着，朋友要相亲的人尚未来。陈孝安去上了趟厕所，回来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方向，朋友那桌，坐了个女的。大冬天的，衣衫单薄背影俏丽，朋友乐开了花，陈孝安想，真是没见过世面。

　　朋友与那相亲对象谈得还算不错，陈孝安这边没什么事情，想着给李佳楠打个电话问问她晚上能不能出来见个面。电话拨通，不见有人接，陈孝安拿着手机站起来，隐约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在附近。

　　朋友看对面的人把电话静音，倒扣着放在桌面上，他端着杯子笑，“不方便接？”

　　“是懒得接。”对面的人回答。

　　陈孝安立在桌旁，手里握着手机，把话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他还算镇静，“懒也至少接一下不是，已经装了这么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李佳楠仰头，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陈孝安，惊讶的表情只是短暂，很快她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对对面的人笑了笑，“你朋友？”

　　相亲的朋友看看陈孝安，再看看李佳楠，不知缘故，站起来推了推陈孝安的肩膀，“你是不是喝多了，让人来接你吧。”

　　陈孝安深深地看了眼李佳楠，咬牙切齿地说，“我自己走。”说完真的转身往门口走。

　　相亲的朋友觉得，李佳楠和陈孝安肯定是认识的，因为陈孝安走后，李佳楠情绪低落，说什么都漫不经心，眼睛一直往外面看。朋友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看到陈孝安背靠着墙壁站在街对面，怨恨极深地瞪着他俩。

　　相亲朋友先出来，他经过街面和陈孝安说了几句话，开车走了。李佳楠稍微落后出来，寒风一吹她冷得缩了缩肩膀，踩着细高跟鞋慢慢地走下台阶，街对面的人一动不动。

　　李佳楠慢腾腾，左看右看确定没车才走到对面。她站在陈孝安面前，伸手去摸他脸，指尖触摸到的皮肤比她的手指更凉，她笑着说，“生气了？你不是走了吗？”

　　陈孝安把脸扭过来，狠狠地盯着她。李佳楠丝毫不心虚，仰头看着他仍旧笑。她是笃定他不会走的，是笃定他放不下她。陈孝安一阵生气，拉她过来用力撞在自己怀里，不由分说低头就亲，李佳楠仰着头手抱着他的腰，任由他蛮横地发泄。这个幼稚的小男人，为什么这样好，好到她舍不得放开手。

　　陈孝安把外套敞开，紧紧包着李佳楠，两人拥着贪恋对方的体温，不说话。

　　李佳楠的脸埋在陈孝安的胸口，热热的呼吸喷在他胸口，那里有强壮的心跳声，她却鼻头酸的想要哭。在外套里的手用力抱着他的腰，声音闷闷的，“你想不想去我家见我爸妈？”

　　陈孝安把李佳楠推出来，要看她的表情到底有几分真。李佳楠嘴里娇声抱怨着冷，一个劲往他怀里缩，娇嗔着拆穿，“别装了，想笑就笑出来。我可先告诉你，我爸妈很凶的。”

　　“我一定有办法求他们把女儿嫁给我。”陈孝安笑得自信满满，感觉到怀里的李佳楠更贴近他，他以为她是冷，却不知道她此刻是多么害怕。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抱着她的怀抱再怎么温暖，还是要离开她，之前的自欺欺人，现在想想是多么可笑。

　　孟晨曦好多天没有过陈孝安的消息，与张琼英通电话，张琼英说，“安子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出门饭吃得也少，你杨妈妈急得直上火，问他什么都不说。”张琼英又说，“你们俩平时相处得好，我们做长辈的问他不肯说，你问问他。”

　　孟晨曦打电话给陈孝安，他不接后来是直接打不通，她放心不下，请假乘车回A市。杨妈妈看到孟晨曦像见到救星，话没说几句已经开始哭。陈孝安房间的门是锁着的，孟晨曦拿了备用钥匙开门，屋里一股长久未开窗通风的味道。

　　地上，瓶子倾斜着倒了一地，床上的人听到开门声，只是把脑袋往被子里埋，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和活力四射。

　　孟晨曦走到床边，蹲着，她伸手隔着被子拍哥哥的头，“你怎么了？”陈孝安听到声音，掀开被子露出乱糟糟的脑袋，抬起沉重的眼皮，没精打采地看了看孟晨曦，继续合上眼睛，“我以为是我妈，你不好好上班，跑回来做什么？”

　　“看你啊，杨妈妈说你失恋了，真的吗？”孟晨曦笑嘻嘻地说，腻歪着哥哥要一起躺在床上，像小时候有烦心事一样，并排躺着。

　　陈孝安拉着被子不让她躺下，有气无力地说，“是啊，我失恋了，安慰安慰我吧。”

　　“为什么失恋呢？”孟晨曦百折不挠地坚持，还是躺在他旁边，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的手臂，“我哥哥这么好，为什么还会分手呢？”优秀如陈孝安，在爱情里，仍旧不能如鱼得水，更何况是她呢，爱情真的守不住吗？

　　“呵呵，好吗？在别人看来，连个屁都顶不上。”陈孝安小声嘟囔一句，孟晨曦再问，陈孝安不答。杨妈妈做了米粥，让孟晨曦端来给陈孝安吃，他躺着不动，孟晨曦又是撒娇又是撒泼，软磨硬泡才把陈孝安折腾起来，喝了几口又躺回去。

　　陈孝安睡着，孟晨曦靠着床坐在地上给常开发短信，不知是她戳着手机屏幕的声音吵到陈孝安，还是怎么，陈孝安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眼睛发直，怔怔地发呆。

　　“萱萱，你别急着结婚，给我留点面子。”陈孝安笑着说，却比哭难看。

　　孟晨曦把手机放在桌上，见他精神好一些，赶紧问，“你们为什么分手？她不爱你了？”

　　“如果是这样，我心里可能舒坦点。”陈孝安苦笑一声，靠着墙壁仰着头闭着眼睛，平日里光彩夺目的脸上黯淡无光，眉头紧锁着，“我爱她，她爱我，最俗气的原因，我配不上她。”

　　“怎么会？”陈家在A市虽说不是拔尖的富人家，可这些年陈进全与陈进福兄弟运气还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是绰绰有余的。

　　“我从不觉得家里没钱，甚至因为有点钱而沾沾自喜，可是，可是，”陈孝安吞了吞气，“在别人看来，有钱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暴发户，哪里与他们的财富地位相提并论。”

　　有钱人中分三六九等，暴发户恐怕要垫底，最让人瞧不上。

　　那天李佳楠带陈孝安去家里，路上陈孝安已经感觉到李佳楠心不在焉，他以为她只是紧张。来开门的保姆见到三小姐身后跟着个男的，惊讶得不得了，陈孝安还挺得意，想自己肯定是李佳楠带回来的第一个异性。

　　这个良好感觉维持到李佳楠的父母下楼，做为长辈询问，陈孝安答了，他回答家里情况时，李佳楠抬头看了他一眼。吃饭时间李家父母没下楼，陈孝安到底是个男的，他从未被人这样甩脸子过，饭没吃几口要走，李佳楠出来送。陈孝安气呼呼地拉着李佳楠问，“你爸妈什么意思？嫌我家穷？”李佳楠笑了笑，直言不讳，“你是我交往人中，条件最差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