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乐木敏

12、NO.12

　　整天上班孟晨曦都是心不在焉的频频跑神，好在她平时看起来也是呆呆的，同事才没觉得意外。下了班孟晨曦慢腾腾收拾东西，磨磨蹭蹭走在同事的最后，去超市买了生活用品才慢慢往家里挪移。

　　出了电梯绕过拐角，满腹心事的孟晨曦突然倒抽一口气，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一道挺拔瘦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微低着头，在拧动钥匙。

　　邱洛城扭头看过来，很正常地看了一眼孟晨曦，继续开门。一直怀疑送花者是否是常开的孟晨曦却被这一眼看得心思复杂，到底是不是他呢，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花呢，如果不是……

　　脚轻轻提起轻轻放下，慢腾腾地往这边走，只是十几米的距离，孟晨曦却走了一辈子那么久。两道门之间距离不远，孟晨曦呼吸不敢用力，手上加快拧动锁头，隐隐约约她听到站在隔壁门前的人低沉声音说了句粗话，孟晨曦更尴尬。

　　“用你家阳台。”邱洛城往这边走几步，站在孟晨曦后面，等她开门。

　　孟晨曦的手紧紧握住门板，紧张到结巴，“为为什么？”

　　“钥匙拿错。”邱洛城这样解释，他把沉重的背包放在门口，只一个人走进去。孟晨曦赶紧跟在后面走过去，她把小衣服晾在阳台上没有收回来。常开已经手撑着栏杆跳上去，沿着狭窄的水泥板，长腿一伸踩在他家的阳台上，轻松跳过去。

　　邱洛城又骂了句脏话，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站在他家阳台上，烦躁地揉着头发。邱洛城白天时候和朋友打球，本该回家休息，开车不知怎么就到了B市，不知从什么时候，B市这狭小的房子已经能成为家。

　　颓败的邱洛城这才想起孟晨曦，往隔壁看，孟晨曦扁着脸趴在栏杆上，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邱洛城原路返回，在这里耗着门锁仍旧打不开。

　　“你晚上住哪里？”孟晨曦跟在后面问。

　　“找家酒店住，明天要回去。”

　　孟晨曦犹豫再犹豫，决定还是一问究竟，“最近总是有人给我送花……”她期期艾艾话没说完，邱洛城打断，“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不喜欢和他们说。”

　　孟晨曦呆了呆，“为什么？”

　　邱洛城弯腰把地上的背包捞起来挂在肩膀上，话语淡淡的，“追你，看不出来吗？”他自顾自地说，“钥匙锁在家里，你有时间找家开锁公司，换把锁。”

　　“啊！”孟晨曦呆住。

　　邱洛城接着吩咐，“新锁钥匙你拿着，我最近一周不回来，有时间吗？去花草市场买几盆草，屋里味道大。”邱洛城说着往门外走，想起什么回过头对怔住的孟晨曦说，“你电话号码是什么？”

　　孟晨曦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报上，看着邱洛城拿出手机摁下数字，很快自己的手机在背包里嗡嗡响。邱洛城说，“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情打我电话，家里交给你了。”

　　孟晨曦跟着走到门口，看他高挺的背影，“既然呆这么短时间，为什么回来呢？”孟晨曦想问的是，你工作地点不是在这里，亲属朋友交际圈不在这里，为什么要在这里买房子住呢，而且隔几天就匆匆赶回来又匆匆走呢。

　　可话说出口，就有了幽怨的意思。

　　邱洛城闻言停住脚步，他长身而立站在空荡干净的通道内，侧身对着孟晨曦，模样英俊帅气姿态潇洒，他张嘴巴了或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远距离表情未变看了她几眼，转身离开。

　　常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内，孟晨曦怔怔地站在门口，伸出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脸颊发烫，脑海里全是常开勾着嘴角，脸上带着隐隐笑意的表情，好像在反问：你说呢。

　　到了楼下，常开却不急着走，他无端想起与朋友的聊天。那朋友是情场高手无往不利，邱洛城闲聊时候尽量无意中问起如何靠近一个防备心极强的女人。那朋友端着酒杯嗤嗤笑，笑够了反问，“这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温柔体贴是击败心墙最有效的武器，甭管她多么铜墙铁壁，她只要是个女的就有颗追求浪漫需要人疼的心，这就够了。兄弟，温柔点，慢慢来。”

　　所谓听君一席话颠覆人生观，邱洛城靠近孟晨曦采取的是保守战术，确保自己足够干净利索的抽身，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孟晨曦的防备心理比他想象的更要顽固，她不需要朋友，就算她对他有好感，她也不会主动靠近。邱洛城不得不转换战术，设一个漂亮的局，用自己做诱饵，这时候他笃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孟晨曦第二天去找了家开锁公司，为隔壁换上新锁，钥匙放在进门口的鞋柜上。只是几片中规中矩的薄薄金属片，放在罐子里面根本显露不出来，孟晨曦每天进门与出门总会看一眼。

　　哦，钥匙还在，他还没回来。这句话在每次看钥匙时候都会出现在孟晨曦的脑海里，逐渐，钥匙成了常开的代名词。

　　公司到家距离不远，孟晨曦只是去菜市场买菜，却丢了手机。交过房租水电工资用去大半，用公用电话打给父母告知情况，想了想平日也不会有人联系她，孟晨曦并不急着买手机。

　　常开是在一周后，具体来说是十天后回来的，孟晨曦回家看到站在她家门口的常开。常开斜着靠在墙壁上，衣服领子一边翘起一边耷拉着，他手里捏着个塑料瓶，正低头把手上的烟灰抖进去，看到孟晨曦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把未燃尽的香烟填进去，拧上盖子。

　　孟晨曦的心噗咚噗咚跳，她还是慢腾腾地走过去，低头开门锁，“锁换好了。”

　　“我知道。”常开说，跟着孟晨曦进去。

　　家里突然进入其他人，孟晨曦感到紧张，她的眼睛在屋子里快速扫描一圈，确认没有脏乱差。常开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他脸色还算正常，只是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候瘦了一些。

　　“晚上做什么饭？”常开看孟晨曦手上提着袋子，里面放着嫩嫩绿绿的蔬菜。

　　孟晨曦本来准备简单做番茄鸡蛋面的，她一紧张说，“你想吃什么？”

　　常开说，“随便做点，能快点吃的。”孟晨曦点头说知道了，提着袋子进厨房，番茄鸡蛋面做起来很快的。

　　细长软滑的白色面条，番茄色带着一层油花的汤色，青绿色的生菜上面铺着一颗黄灿灿的煎蛋，孟晨曦在自己碗里撒了葱花和香菜，常开的碗里没有。端出去放在他面前一个，常开看了看自己的碗里，又看了看孟晨曦的碗，问，“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香菜。”已经吃了一口的孟晨曦说。

　　常开说，“有香菜是不是更香。”把自己的碗推到孟晨曦手边，说，“换换。”

　　孟晨曦把嘴巴里的面条小口咀嚼掉，不可置信地看着常开。常开看她呆着不动，把她手上的碗拿下来，把自己的碗塞进她手里，他大口吸溜着吃，称赞道，“这次盐度刚好。”

　　孟晨曦吃面条喜欢挑着一根根的吃，而且要把面条吃完才喝汤，张琼英曾经说过等孟晨曦吃完面条太阳要落山。常开是另外一番吃相，夹起一筷子的面条吃得呼噜呼噜，声音不算大，可和他的形象仍旧有极大的出入。

　　常开吃完一碗进厨房又盛了一小碗，因为锅里已经所剩无几。第二碗常开仍旧比孟晨曦吃得要快。孟晨曦坐在一边捧着碗紧紧盯着碗里的面条看，心里想，她该听张琼英的话，改掉吃饭磨蹭的习惯。

　　“你手机呢？”常开问。

　　孟晨曦说，“丢了，丢了几天。”

　　“难怪是个男的接的。”常开说，“为什么不买新的？”

　　“休息买。”孟晨曦听他的话猜测，他应该是打过自己的电话吧。

　　“想买什么样的？”

　　“能打电话就行。”孟晨曦再次提醒，“你家的锁换好，钥匙我拿给你。”站起来噌噌跑到门口，把钥匙从罐子里拿出来，走过来递给常开，两副钥匙一齐交过去。

　　常开接过来，看了看孟晨曦碗里还有大半的面条，他笑着说，“你吃饭挺慢。”

　　孟晨曦坐回来抱着碗继续吃，常开坐了会儿没说话，站起来走出去记得帮她带上门。孟晨曦去厨房把没吃完的面条倒掉，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发呆，站起来想要把抱枕的颜色换掉，塞在柜子里又拿出来。

　　孟晨曦准备在休息去店里买手机，周四那天收到快递，虽是未署名，孟晨曦却知道是谁，打开，果然是手机。以长度和价格而成为热点的新款手机，手机里面已经装有电话卡，孟晨曦用手机打同事的手机看号码，被最后三位数深深震慑住，520。

　　常开手机的最后三位数是052。

　　手机是上午送到的，孟晨曦到下午还一直在犹豫该不该给常开打电话表示感谢。常开的电话是在将近五点打过来的，很直截了当地问，“手机收到了吗？”

　　“收到了。”孟晨曦看到隔壁位置的同事往这边看，她压低声音，“谢谢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把钱还给你。”

　　“我不缺钱。”邱洛城翻着文件，笑了声，“给女朋友买是应该的。”

　　孟晨曦遮掩住听筒，整个身子折叠着贴在桌子上，“你上次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女朋友这个词语对孟晨曦来说陌生到带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是一个虽小却带着温暖的火球，在她干燥的内心，腾一声燃起熊熊烈火。

　　“我从不交异性朋友。”常开说，“除非是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