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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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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进来的?”廖远章打量着门口这孩子,有些讶异,毕竟这是豪宅区,为了保护业主隐私小区门口装有有门禁,保安管理也非常严谨,不和业主电话确认,是不会放陌生人进来的。
说这话的功夫,廖母已经下楼,男孩朝客厅里看了一眼,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你们这的人不让我进,我绕到后面,翻墙进来的。”
话音一落,廖远章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他回头和廖母对视一下,廖母跟着问那孩子:“我就是温妤,你要找我?”
男孩黑漆漆的瞳仁瞬间亮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往前迈了一步,看到廖父廖母雪白的拖鞋,又撤回脚,双手捏着信封递过来:“这封信是给您的。”
信封上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廖氏温妤亲启”几个字,廖远章沉着脸接过信转交给廖母,后者缓缓拆开来,泛黄的信纸上,满满一篇儿的行楷,廖母看完信,仔细把信纸折好,收回信封里,继而对着门口那个蜜色皮肤的男孩笑了笑。
“你是沈老师的表孙?”
男孩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不妥,又规规矩矩答应了个“是。”
“进来吧。”廖母笑开来,伸手去拉那孩子进屋:“没事,不用换鞋。”廖母说着,让梅姨去弄些零食招待客人,拉着人到沙发坐下。廖远章却没跟着坐下,他只是冷眼看着廖母和那个乡下孩子亲亲热热的说话,嘴角扯了扯:“梅姨,好好招呼客人,我带岚风出去玩玩。”说完,推门就走。
男孩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多少有些尴尬,正愣着,廖母塞了个苹果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立刻回过神,身子坐的直直的:“我叫沈翀。”
“鹄飞举万里。一飞翀昊苍……”廖母若有所思:“你家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我的名字是叔爷爷取的,说翀,是一飞冲天的意思。”
廖母看了看小沈翀,笑了笑:“沈老师,身体还好吗?”
孩子的眼神忽然暗淡,他摇了摇头:“叔爷爷,去年就过去了。”
“沈老师,还不到六十吧……”廖母愣住了。
“肺癌。”小沈翀的声音低了些。
“可惜了……”廖母喃喃着,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好半天,才重新扯出笑容来,只是这笑里带着几分苦,她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小沈翀的肩膀:“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父母,爷爷奶奶和一个姐姐都在家里种茶,上头有个哥,前两年去外地打工了。”小沈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顶上还包着一张红纸,用麻绳拴了个十字结,像中药包似的。
“这是今年下来的新茶,自家窨制的茉莉龙井。”
廖母接过包裹,就忍不住凑近闻了闻,这打包的严实,只能嗅到隐约的花香,廖母眨了眨眼,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还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要不咱泡来尝尝?我可是好多年没喝过老家的茶了。”
*
廖云旌本是在房间里好端端坐着翻相册,忽然就闻见一股清香,他鼻子皱了皱,这茶香里夹杂着花朵的清甜味道,喉咙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甘味儿。
还是教主的时候,他廖云旌也是个极其讲究的人,沐浴必须要焚香,晨起必须要喝茶,这两大习惯直接导致了他对香和茶的痴迷,甚至为了喝一口好茶,捧着陆羽的茶经按图索骥,周游中原,就连最后,都死在一口茶上。
这会儿,闻见了茶味儿,他便坐不住了,几步推门出去,蹬蹬下楼,就看见廖母和刚刚那个黑小子坐在餐桌前,黑小子正端着白瓷茶盏将第一道茶汤倒到茶盘上,廖云旌走过去。
这时候,那黑小子刚好提壶冲了第二道茶,给到廖母,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温奶奶,喝茶。”
廖母噗的一声笑出来,她看了一眼廖云旌,示意他坐下,然后对着小沈翀调侃道:“我有这么老吗?可不许叫我奶奶,你叫我温姑姑好了。”
“坏了辈分。”小沈翀皱了皱眉,似乎不大乐意。这时候,廖云旌瞥了他一眼,忽然开口:“我是你温奶奶的亲儿子,你就喊我廖叔叔吧。”
“云旌!”廖母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儿子。
廖云旌反而耸耸肩:“他自己说坏了辈分。”这么说着,又瞥向沈翀,后者瞪着黑黢黢的大眼仁儿,一脸不服气地瞪着自己。
这刚走了个小毛豆,又来了个黑毛豆?廖云旌暗自好笑,就见这只黑毛豆纠结了一下,低声喊了句:“温姑姑。”
“诶?不是廖叔叔吗?”廖云旌笑起来。
“云旌!胡闹!”廖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倒也不是真生气:“你怎么出来了?”
廖云旌沉默了一下,目光转到茶盏里上下翻舞的白色团花和绿色嫩芽上,张了张嘴:“渴了。”
沈翀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又洗了一套茶杯出来,给他泡好,沉声道:“喝吧。”这语气,摆明了是把廖云旌当做小弟弟了。
廖云旌嘴角勾了勾,也没说什么,端起茶盏,掀开盖碗嗅了嗅,扑鼻的香气让人通体舒畅,他深吸了口气,便闻出来这是龙井,虽然不是上品,但是和茉莉花糅杂在一起,倒是新鲜的喝法,他立刻呷一口,刚要细细品品,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的一抬手,咕咚咕咚把整杯干了个干净。
锵!
廖云旌猛地把茶杯撂的桌上,舒服得叹了口气,就见廖母笑着摇了摇头,连那黑小子都皱起了眉。
差点忘了他要装失忆,可惜了一壶好茶……廖云旌心里简直要悔出泪来,就算是牛饮了,喉间还是隐隐回甘,反而更让他馋得不行。
于是,廖云旌就这么干坐着一连牛饮了三大杯,直到察觉那黑小子看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鄙视,才不爽地起身上厕所。等他回来,却发现廖母让梅姨带着那黑小子上楼了。
“云旌,坐下,妈妈有话跟你说。”廖母招呼他过去,廖云旌心里一紧,廖母冰雪聪明他是见识了的,可别是刚刚他喝茶让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刚刚那孩子是妈妈老家的亲戚,他叫沈翀,比你大一岁,来市里念初三。”廖母开了个头,廖云旌立刻松了口气,自嘲自己想太多,毕竟这副身子还是廖家公子,就算自己再有古怪,廖母再精明,应该也怀疑不到自己借尸还魂上去,谨慎是对的,但倒也不必这么草木皆兵。
廖云旌看向廖母,心想这是托自己照拂那个黑小子吧?
“我想了想,一上来就念初三,估计他也跟不上。我想安排他跟你一个班,在初二先适应一年。”廖母说着,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儿子:“云旌,等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上学。老家的教育水平虽然比不上这边,可刚刚我问了问沈翀,初二的知识他都掌握得不错,到时候,听不懂没关系,让他多帮帮你,不管怎么说,妈妈希望你按部就班,拿到毕业证。”廖母叹了口气,但是目光却非常坚定:“云旌,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你要记着,在学校里,你跟过去没什么不一样。”
“妈……”廖云旌皱了皱眉,他不确定廖母的心意,是不是像自己猜的那样。
“沈翀那里,我会跟他好好嘱咐。云旌,你很聪明,妈妈相信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廖母笑着拍了拍廖云旌的手,并没有再说得更直白,但是廖云旌也懂了。
谁让他是廖家公子,失忆这种事,终归是家丑不得外扬。倒不是他们廖家嫌弃自己儿子,而是为了廖家的声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况且,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初中是个什么概念,但应该和过去考功名没什么区别,考取了秀才,才能接着考举人,得了举人,才能考进士……他现在这种状况,恐怕过个一两年也不见得能考下这个初中,真要不去念书,在家里慢慢学,等到能念书了,还不得和教书先生一个年纪?那时候,他还能拉得下脸坐在教室里?
所以,所谓让那个黑小子帮衬他,恐怕是帮他作弊,先考下初中再说吧!
正的邪的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上了,这个廖母也算是为了儿子煞费苦心了……
“妈,你放心吧。我会和沈翀好好相处的。”廖云旌笑了笑,别的不敢说,耍起心眼儿,他也活了二十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的,骗过些十几岁的孩子他还是有信心的:“这几天在家里呆的我也腻了,等好差不多,我也很想回去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