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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年踪迹十年心:郭奕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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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寒春,魏王真的选我做了太子文学。
我裹着一身貂裘坐在暖炉边,惬意地打了个呵欠。
“你好像很怕冷。”曹丕从室外走了进来,带进来簇簇寒意。他看到我这不修边幅的样子,面色平常地说道。我抬眼瞥了他一下,见他只穿着一身丞相官服,身姿颀长,看起来不似我这般臃肿。他走到书架前背对着我翻着卷宗,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
还记得他二十四岁那年就当上了副丞相,而大家只说他有个权势遮天的好父亲。
“是啊,体寒易病。小时候,父亲带我去梅园采雪,然后受了冻,生了一场大病。”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幕冰冷的白,忍不住又蜷了蜷。
曹丕已经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拿着一沓竹简坐到了我对面的案几前。
我望了望他略显平淡的眉眼,不自觉添了几分睡意。
还好他与魏王长得不甚相似,唯有一双狭长的眼睛是他们曹家的标志,只是他的眼神也没有魏王那般犀利。
魏王有很多儿子,我看得出来,曹丕绝不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甚至连喜欢都谈不上。
可曹丕是离王世子之位最近的人。
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但是他没有理我,只是板正地坐在那里,抿唇看着手上的卷宗。也许是出于无聊,我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说道:“他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自己贪玩,还把儿子冻坏了。若他能好好照顾我,也就罢了。可他就这么一个人丢下我,自己走了。那一年……我才多大?好像只有十一岁。”
还记得父亲的灵柩被运回许都的那一天,我傻傻地坐在门边。当时魏王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听他们说,是魏王执意要将父亲带回来,要他在许昌陪着他俯瞰江山。我却宁愿让他葬在柳城,这样,我就不用面对他下葬的那一天,他也就听不到我埋怨他的哭声。
明明,在北征乌桓之前,他还在担忧——等他与魏王得胜归来,怕是就春天了,雪化了,也就不能带奕儿采雪了。
只是一直到魏王班师回朝的那一天,许都上空还飘着零星雪花,就连父亲的棺椁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像砂糖一样。
他那么确信自己一定会赢,却不能肯定他能否活着回来。
“十一岁那年,我也失去了至亲之人。”
曹丕淡淡的语气带着一点沙哑,他的嗓音将我的思绪从雪天里拉了回来。我偏头看向他,只见他脸上还是那副平常的表情,沉着眼眸看着手上的竹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放在膝上,握成了拳。
我楞了一下。
他十一岁那年,大抵是建安二年,魏王于宛城遭张绣叛变,痛失爱将典韦,长子……
曹昂。
——“在我眼里,父亲是不可触碰的天,那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长兄是可以挡在我前面的参天大树,可是树倒了……我就要自己站起来,即便天塌了,我也毫无畏惧。”
很久之后,曹丕这样对我说。
而我却说:“王世子之位,一定是你的。”
“你倒是和你父亲一样,什么都敢说。”他只是瞥了我一眼,丝毫没有窃喜之情。也许在他看来,王世子一日不册封,就有一日的变数。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早晚的事。
我闻言“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毫不惭愧地承认道:“这大概是我们郭家人的优点吧,希望我儿子也能继承它。”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