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葬礼》姬*袖

1、第 1 章

　　那是一个简单的葬礼。

　　Millennium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西装白衬衫，伫立在墓碑前。丧服单调的色彩映衬，使他苍白的脸更显消瘦。他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对死者怀抱敬意与尊重。

　　死者是Millennium的邻居Leviathan，虽然两人交情不算太深，但是Leviathan为人还算不错，作为邻居平时也比较照顾Millennium，难免有些心痛。

　　Leviathan的死因不明。

　　Leviathan的墓碑面朝阳光背对阴影，Millennium注视着墓碑上的碑文，不禁觉得阴影之中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他弯腰越过了半人高的冬青树枝桠往后面窥探，茂密的绿叶包裹住Millennium大半个身子，他忽然睁大的双眼。

　　Millennium的表情定格在那一秒。

　　阴影之中，一个漂浮的银白色物体隐匿在树林中，模糊不清，让人看不真切。Millennium只看到了长长的银白发丝般的东西漂浮在空气中，粘稠的如同层层叠叠的蛛网。

　　Millennium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时那个银白色的身影已经消隐无踪。

　　直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时Millennium才回过神。

　　“你在看什么啊？那边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大概是错觉...”

　　Millennium转过头来木讷的望了一眼那孤零零的墓碑。

　　阴影之中，此刻有两双眼睛注视着他。全身被黑斗篷包裹住的那人玩味的笑了笑，离开了墓园。

　　时近黄昏，参加完葬礼的Millennium穿过热闹的小镇，来到他位于城镇另一头的住所。

　　今天一天的折腾和失去Leviathan的悲伤让他有些疲惫，他轻轻推开门。

　　“Millennium你回来了，我刚谱完一首新曲子，你要听吗？”Leviathan温和的看着有些呆滞的Millennium，一把把他拉进房间。

　　虽然说只是邻居，但是这两个同样有些孤僻的人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相依为命，Leviathan总是喜欢拜访Millennium。

　　而Millennium对外界的刺激比较迟钝，做事情总是慢半拍。或许正是这样，Leviathan觉得Millennium很适合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一个吟唱者，一个倾听者，多么般配。

　　Leviathan的歌声真不赖。

　　Millennium从来不发表评论，只是安静的听，安静的微笑，这让两个人共处的时光变得悠长而暧昧不明。

　　“你见过墓园的树林里...有长着白色毛发的...生物吗？”Millennium问道。

　　“白色毛发的生物？”Leviathan先是疑惑的注视Millennium，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惊恐的问道，“在墓园的树林...是不是半透明的，漂浮着的，像是长了一头白头发一样的东西？”

　　“啊...对，就是那个。”Millennium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也见过那个东西吗，那是什么啊？”

　　Leviathan脸色苍白的看着Millennium，沉默了一会，有些难以启齿。Millennium哀求着说到：“究竟是什么，快告诉我嘛，Leviathan”

　　过了好一会，Leviathan才慢慢的说道：“那是...亡灵，是死去人类的灵魂。”Leviathan抬起头，有些悲伤的看了Millennium一眼，“还有...如果看到了亡灵，那么它就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变成他的同伴。”

　　Millennium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Leviathan突然抱住Millennium，肩膀一抽一抽的，如同马上就要面临生离死别。Millennium顿时愣住了，他拍着Leviathan安慰道：“好啦没事啦，你看，我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没事的。”

　　Millennium突然抬起头，急促的说道：“这几天你先不要出门，我会保护你的。”

　　“好啦好啦，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Millennium望着Leviathan坚定的双眼，有点不知所措。

　　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分。

　　Millennium无聊的躺在床上，他已经在家里躲藏了三天。
　　“明天我就要出去咯。”百无聊赖的Millennium翻身背对着Leviathan，“都已经三天了，没事了的。”

　　Leviathan背对着Millennium坐在窗边，平静的说道：“不行。”

　　“为什么，都三天了，难道我要在这躲一辈子，你说的那个什么是吓人的吧。”Millennium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不行。”Leviathan机械的重复道。

　　“哦，好吧好吧。”Millennium认输的说道，然后侧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沓请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这些请柬是时候整理下了。

　　Millennium一张一张的查看着请柬，婚礼，孩子满月，镇上的祭典，还有...

　　突然他的手僵住了。

　　那张请柬，Leviathan的葬礼请柬。

　　记忆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浮现出来了。

　　对了，那天，在墓园，Leviathan的墓碑冰冷的伫立着。

　　那是...Leviathan的葬礼。Leviathan几天前就已经死了。

　　因为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回到家看到Leviathan的瞬间，以为他其实并没有死，把这一场如同梦境一般的事实真相掩盖了。

　　Millennium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那么，现在在自己身后的，到底是什么？！

　　Millennium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原本Leviathan坐着的地方，此时早已没有了人影。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半透明的，有着一头漂亮银发的，Leviathan的脸庞。

　　“人死后的灵魂将化身为亡灵。”

　　“如果被亡灵看到了，它就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把你变成他们的同伴。”

　　“我...就是...被...亡灵”Millennium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了Leviathan空洞而虚幻的声音。

　　“生命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这样，你永远都属于我了。”

　　作为亡灵，得到永生。

　　然而，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局。如若就此结束，岂非太过无趣。

　　Millennium的房门被推开，一个披斗篷的黑色身影无声无息潜入了房间。“你还是忍不住杀了他。”斗篷下的阴影嘲笑道。

　　Leviathan拥抱着Millennium沉睡的灵魂，倒在地上得，原本名为Millennium的躯壳已经如字面意思一般，仅仅是躯壳而已。

　　“杀？可笑。我只是让他获得永生罢了。”Leviathan转过身来，用他空洞无神的双眼瞪视来者。“Seamos，你来做什么？”

　　隐藏于斗篷之下的Seamos耸了耸肩，“不过是来看看你的研究成果，真没想到你居然将自己当成实验素材。你就不怕失败吗？”

　　“哼，我有什么可怕的？”Leviathan半透明的亡灵随着情绪波动而摇晃着。“生命不过是附着于灵魂上的寄生虫！”

　　Seamos略显无奈，又觉得可笑，这人貌似无畏无惧，事实上却无比在乎Millennium，这个平凡无奇而又孤僻的青年男子。哼，比起永远相守这一点，对Leviathan而言死亡则仅仅是一个稍稍碍眼的门槛。

　　因为暧昧不清的情感，不仅牺牲了他人，甚至把自身也作为祭品献上，这可真是...

　　“我来此地只是为了确认而已，并无其他目的，你大可放心。”相比见证一个普通男子的死亡，Seamos更想了解关于亡灵的情报。

　　Leviathan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别以为我身处乡下就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我没记错的话，圣堂教会的代行者正在四处搜查你的行踪吧。”

　　“那些迂腐的规定，这些只是我探寻根源的绊脚石。真是让人倒胃口。”既已碰壁，Seamos打算离去。

　　Leviathan紧紧怀抱Millennium沉睡着的灵魂。是的，Millennium只是陷入了沉睡，名为死亡的沉眠。Leviathan灵体所在之地浮现出花纹繁杂的魔法阵，“你，马上离开这。在唤醒Millennium之前还有许多准备工作，我不希望被打扰。”

　　说完，魔法阵散发出如萤火一般的微光，继而两人的灵体渐渐消失，直至消隐无踪。

　　真是肤浅而又狂妄，Seamos不禁想到。

　　灵魂乃是无法碰触的禁忌之力，将其唤醒乃是对神的不敬。灵魂的难以操纵超乎大部分人的想象，至于以亡灵之姿获得永生更是可笑。

　　苏醒的亡灵将会逐渐消散，除非以特殊的方法保存...单纯的杀死再举行唤醒亡灵的仪式是行不通的，尤其是Millennium这种没有接触过魔术的凡人，只有消散一途。

　　Leviathan会跟随Millennium一同消亡，还是，在终日自责中苟延残喘？

　　归根结底，死亡不过是一道所有人都要穿越的地平线。

　　那么，只不过将愚蠢的羔羊们作为祭品奉上而已。

　　这种事，愚者才会愤怒，才会惋惜，才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