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赤瞳]烟火之城》天之方兮望美人

13、歌剧院的噩梦

　　一整天的无聊奔波让奥德里奇整个人变得昏昏欲睡，尤其在这种气氛和谐的环境里[歌剧院]，他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垂……每个有上课睡觉经验的学生都明白，那样坐着睡，脖子会承受多大的痛苦。
　　艾斯德斯看着再一次不小心撞醒的他，揉着脑门，随口问道：“很累吗？”
　　“啊……还好……”某人咕哝不清的回答道。
　　女将军继续戏谑的望着这个傻呼呼的家伙，想了想，有点鬼使神差的问：“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爽朗绝伦的奥德立刻答应。
　　——不！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只是单纯地想试一试恋爱手册上推荐的拉近距离的小方法！
　　【建议：你可以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无言的温暖会弥漫开来。[注意，对方坐下来后的肩膀位置，最好比你的头要高一点。]】
　　之前我们也说过，奥德里奇就算光着脚也有一米八的高度，坐下来的话……他还是比艾斯德斯高一个头。换言之，他如果要把头靠在女孩子的肩膀上……得整个人都弯过身去_(:_」∠)_
　　好吧，现在问题来了。
　　奥德里奇到底要不要靠上去呢？
　　抱着“有便宜不占事傻瓜”（本来就是）的原则，男子汉大丈夫说靠上去就靠上去！扯都扯不下来！

　　所以艾斯德斯只觉得左肩膀一沉，与此同时，耳边多出了个有些陌生的呼吸，空气中因呼吸而传来的颤抖感令她本能的紧张，就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懒洋洋地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了。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遭了，注意力……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舞台上，有一多半分给了肩膀上那家伙。
　　但艾斯德斯不愧是凶名远扬的帝国将军，很快从这看似对自己不利的局势中，找到了对方的不足——奥德里奇他，也在紧张。
　　依据就是，这家伙，不敢完全枕上来。
　　一般这种头靠肩膀的行为，如果不敢完全压上去，那就是怕被依靠的人肩膀不舒服，被压得痛……但奥德里奇忘了，作为一个三番五次把自己脑袋当球玩（塞进墙壁）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脑袋有多重。
　　……奥德里奇这家伙，看着毫不在意，其实也是很紧张的吧。想到这里，艾斯德斯的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奥德里奇，你睡了吗？”她稍稍扭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紧闭的双眼。
　　“没啊……”
　　过了几秒，左耳边慢慢传来那个人低沉的嗓音，不知是太近还是别的原因，在她听来，男人的低语中带了几分磁性。另外，他言语间无意中吐出的气息，吹得她耳朵痒痒的。
　　她低低的轻笑起来，没人看到，黑暗中，这个漂亮女孩子靠近耳朵那一片皮肤都红了。接着，似乎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她继续调侃道：“我可以理解你……是在害羞吗？”
　　奥德里奇没有回答，可能又睡着了，也可能是过分害羞而不想理她了，她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他眼皮底下那鼓起的圆球部分，左右动了动。
　　居然做梦了……要不要那么好睡。

　　舞台上响起她听不懂的嘹亮歌声，视线范围里人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她坐在自己以前绝不会来的地方，还和那个想要与自己一起谈恋爱的男人呆着没走。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僵硬的试图打瞌睡，还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聊天，但最后还是先睡着了。
　　……一切都是很新奇的感觉。
　　从未有过。
　　她动作轻柔的歪过头，目光里有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就那样安静地望了他一会儿。

　　不过此时此刻，奥德里奇的状况可不像女将军想象的那样没心没肺。
　　他只觉得自己站在黑暗的环境里，周围无一丝光亮，这景象让他觉得眼熟，准确来说，上一次梦见这个地方，是两年前发烧昏睡的时候，而现在，只有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从正前方传来。
　　【“我的儿子，回来吧.....我需要你。”】
　　老爹，拜托！你都回归时光墓园了，怎么还来找我？没看到我正在享受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恋爱吗！
　　那个嗓音沉默了几秒，下一秒变得暴躁起来。
　　【“混蛋！老子就不能来找你吗？臭小子你有了媳妇忘了爹吗！说出她的名字，看我带不带她走！”】
　　听到那位站在死者与生者交界边缘的父亲这样威胁，奥德里奇立刻没骨气的认怂了....再强大的儿子面对一条腿已经伸进棺材的父亲都是没辙的。
　　别闹啊老爹，诅咒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下的，小心你回头没法和她爹交代啊。
　　【“她爹谁啊？那么屌？老子都打不过？”】
　　为了不让艾斯德斯惨遭莫名的杀身之祸，奥德里奇只好报出了前任巴鲁斯特族长的名字。
　　于是，听到老朋友名字的诺兰德先生，终于想起了那个小时候儿子抱着玩不肯放手的蓝头发小家伙，原来是那个孩子啊，不过还真打不过她爹啊....老朋友要是看见自己真把他女儿带下去了，非得和他狠狠撕逼不可—— ——所以老头子尴尬的咳嗽两声：
　　【“老子....老子才不管那么多呢！总之三天之内必须让我见到你，不管你在哪里窝着，立刻！马上！放下一切事情！回家族的时光墓园！我收到不好的消息，这关系到你的生死问题！！”】
　　喂！我从帝都正常骑马赶回去也要五天，怎么来得及.....
　　但是没人搭理他，这片大的可怕的空间里响彻着自己的回音，奥德里奇的表情从原本的镇定，慢慢变得沮丧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需要的时候才会叫他，根本不像正常的父子。
　　周围原本黑暗的环境开始缓缓褪色，无数的空洞的白光像是破碎的镜子，向他扑来。
　　反正...我本来就是必死之人啊，有什么好怕的。他心里嘀咕着，任由白光化作漩涡，将他的意识卷入其中....
　　现实的剧院里，奥德里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猛地坐直身子，不顾脖颈处传来的酸麻感，只是一个劲的拼命喘气。
　　不管意识去多少次那个地方，每次回来都觉得心有余悸，虽然梦境里不曾察觉，但死亡的气息在脑海内反复徘徊....怎么想都不是件快乐的事情。
　　忽然，有一只温软微凉的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她摸到奥德里奇的脑门上都是冷汗。
　　奥德里奇整个人都不敢动弹了，眼珠子一寸一寸地移过去，发现身侧的艾斯德斯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耳畔里传来观众们的鼓掌声和演员们的闭幕谢辞。
　　在这杂乱纷扰的环境里，他只看见蓝色长发的女孩子，轻柔的安抚自己：“你没事吧？刚才做了噩梦吗？”
　　年轻人摇摇头，又深呼吸了几次，心里突然很想哭。
　　他喜欢的女孩子终于开始对自己有好感了，可自己却因为某个狗屎一样的诅咒而必须结束这段恋情！甚至匆忙连想个好借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从现在开始，他就必须尽快赶回家族里所谓的“时光墓地”，老爹虽然托梦的时候往往很混蛋，但那么紧急的叮嘱他，确实从未见过。
　　看来....他这次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了。

　　歌剧表演结束了，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出了剧院，许多马车在外面等着，有的车厢上印有贵族家徽，也有的车厢印着帝都交通联合会的徽章，这是这个国家里，类似“的士”的玩意儿。
　　“艾斯德斯。”他叫住了正在跟自家车夫讲话的女孩子，巴索管家早就派出人来接他们了。
　　“嗯？”她奇怪的回头，“怎么了？”
　　奥德里奇站在街道边，身边是散发着淡黄色的街灯，配合着他无意中冲着艾斯德斯露出温柔的笑容（调整成那么正常的角度真不容易），他的五官在灯下变得柔和起来。
　　“你....你怎么了？”
　　“我们走回去好不好，让车夫先回去吧。”

　　……和男朋友手拉手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吗？（又是计划生育手册的建议）
　　好像也不错啊。
　　于是她也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那路途可有点远哦。”
　　“你怕吗？”奥德里奇挠挠眼角，若有若无的打趣道。
　　怎么会怕！今天才逛了两个小时就给跪的家伙到底是谁？不承认？那我们走回去！
　　本来是专程载人，但最后变成载着一车东西的车夫先生，看着自家主人和那个爆炸狂决定要绕另一条比较少人的路走回去....艾斯德斯主人！你的智商也被那个混蛋拉低了吗？！走回去至少也要四十分钟啊！
　　啊....不过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都还是年轻人....双鬓斑白的老车夫脸上的表情渐渐和缓下来，欣慰的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毕竟打扰别人谈恋爱的家伙可是会被马踢的。

　　他们走了十来分钟，路上奥德里奇没怎么讲话，因为他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沿路都有路灯，倒是不至于看不清道路。只是因为歌剧结束的时间太晚，普通人家都熄灯休息，偶尔有一两辆马车跑过，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马蹄的清脆声和车夫的轻声吆喝。最后只剩下风声的呼啸，穿梭过街道，抵达天的尽头。
　　差不多是时候摊牌了.....奥德里奇看看周围安静的环境，离城门也近，打不过还可以跑，可是....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他实在是很心痛啊！谈场恋爱都能被老爹搅局！他容易吗？！
　　“今晚的风很是喧嚣啊。”他顿住脚步，不走了，而是抬头仰望着黑沉沉的天幕，没有一丝星光月色，正如他此时的心境。
　　走在前面的艾斯德斯其实早就注意到他自从刚才做了个噩梦后就心事重重的，但既然他不跟自己说，那她也不会主动为难他。
　　“怎么突然停下了？”
　　奥德里奇思考已久的腹稿分明都到了嘴边，反而比自己想象中更艰难的才能念出来。
　　“今天玩得开心吗？”他抿了抿嘴，想再补充点什么，“.....你....”
　　嘶....说不出来....无情的话语....没办法看着那个人的表情而说出来。
　　所以他挪开了复杂的目光，神色有些晦暗。只是艾斯德斯无端觉得那样的眼神很陌生，所以她彻底转过身来，直视对方：“当然....你不开心吗？”
　　“我也很开心。”他双手插在风衣的衣兜里。
　　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高兴。
　　见此情景，艾斯德斯的面上划过一丝明晃晃的忧虑：“奥德，你今晚到底怎么了？很不对劲啊。”居然不吵闹不逗比不迷路不害羞……有种奇怪又不安的预感。
　　他觉得心里更难受了，总感觉有个地方揪着疼....如果当初不是无意中得知了老爹在世时还给自己找了门亲事，他也不会来到帝都，然后找机会缠上对方了吧；如果不遇见这个女孩子，自己现在应该也没有那么为难了吧.....
　　【“不要轻易的把自己的心交给女孩子....你太傻了，以后会吃亏的。”】
　　【“老爹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吃亏.....总而言之，我长大后拿着这信物，就可以找到媳妇？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了？”】
　　“既然你感到开心，那我就.....没有愧疚了。”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得极慢，艾斯德斯诧异而认真的看着他，冰蓝色的瞳孔猛地缩小了。
　　然后她清楚地听见那个男人缓缓开口：
　　“所以.....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