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无可取代》向随然

4、第 4 章

　　有的时候想想，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哗啦哗啦的流淌，却不知道是冲淡了什么，还是积蓄了什么。王海松常常想到这十几年来，他们仨在一起的时光。记得高中那会，男孩子都迷上了游戏机，各种名目，缭乱人物，一块钱三个或者四个的铜板，“咣当”往机子里一塞，宋斌一块钱就能玩一个下午，可是王海松不行，往往宋斌一局都没有打完呢，他手里的铜板就统统不见了。宋斌那时候就敲着他后脑勺，嘴里念叨，“你还真是个‘吃铜板机’。”然后就掏出钱夹给他买铜板。其实王海松一直都没有告诉宋斌他一点也不喜欢玩游戏机，他就是陪着他们去的，等自己把铜板用光了，他们也就没得玩了，可是每次都不能如愿。那时候开始宋斌就抽烟了，当然是偷偷抽，后来越来越凶，还喜欢味道重的，最终选定了“万宝路”，就一直没见他变过。
　　是男人么，几个不抽烟。
　　这是宋斌说的，王海松知道自己脾气有些“软”，可这是天生的，怎么办？然后吧，也就学着人家抽烟，他甚至都记得第一次抽烟时候的情景。
　　高三毕业那会，好像到处都弥漫着让人心酸的离别愁绪。虽然很多同学王海松甚至都叫不上名字，但就是浓浓的那股气氛把人都卷了进去，想出也出不来，应景呗。回校那天，很多同学都带了相机，熟悉的不熟悉的，本班的别班的，还有那些平日里不假辞色的老师们，逮谁照谁，那个年代还都是胶片机，照完一卷换一卷，王海松记得他也照了好些，笑得脸都僵硬了，后来还签“同学录”，留了一串串的电话地址，可是最后，他一张照片也没收到。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坐在小操场的台阶上，一左一右是宋斌和李云峰。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随意的伸展着双腿，宋斌从口袋里掏出烟，自顾自点上，王海松看着他抽烟的侧脸，微微皱起的眉，略长得盖住了眼睛的刘海，吞云吐雾的双唇……
　　不知怎得，鬼使神差般向他靠近，从他手里拿过那根烟，就着他抽过的地方，狠狠吸了一口。王海松到现在还记得被那一股劲呛着的疼痛，嗓子眼好像要冒出火来，辛辣辛辣的味道在口腔和喉咙深处到处乱窜，怎么也管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
　　李云峰跳起来去给他买水，宋斌一边笑，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理顺呼吸。
　　那一晚，夕阳特别的漂亮，大朵大朵的晚霞在天空盛开，艳丽无比。
　　那个七月，王海松迷上了那个味道，宋斌身上的那种烟草味，混合着其他说不清的味道，成为了独一无二。

　　王海松这天是夜班，轮到关店，四点到凌晨一点的班。这样的班一个月总会轮上几个，谁也逃不掉，尤其，王海松是男孩子。
　　晚饭的一个小时空档，王海松站在快餐店后门的巷子口抽烟。夏天，天黑得晚，六点多还大亮着，周围的高楼遮住了大片天空，只剩下一点点渲染着橙色的蓝。王海松仰着脖子向上看，看那仅有一点的广阔，在这个海滨城市，他总觉得空气里漂浮着那股子腥味，咸咸得，让他都快忘了那人的味道……
　　王海松吐出最后一口烟，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橙子味的“FEEL”燃烧以后就是那人身上的味道，虽然“FEEL”和万宝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烟。
　　“咦，你喜欢这种烟啊，”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王海松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把手里的烟蒂扔进垃圾桶。“我还以为女孩子才抽这种烟。”吃饭空档，邱东南没有看到王海松，找了一圈，才看到他在这后头站着。
　　他一直以为经过那个晚上，他跟王海松之间的距离总是要拉近些了吧，可是他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王海松该怎么对他还是怎么对他，该不理他就是不理他。他实在搞不清面前这个高高瘦瘦，长着张娃娃脸的男孩子是怎么想的。
　　“王海松，你怎么不吃饭啊？”
　　“我来上班前吃过了。”
　　“那你一会该饿了，我妈包了点饺子，你吃点？”说着从身后变戏法般拿出一个饭盒，递到王海松面前。
　　王海松喜欢吃饺子，所以看了眼他的饭盒，问：“什么馅的啊？”
　　邱东南听他有兴趣，乐了，献宝似的打开，“虾仁的，这虾都是早上买的新鲜的，回来煮熟了去壳，直接包的，没有剁碎。”
　　王海松看那一颗颗饱满圆润的饺子，下午吃进去的那一晚咸泡饭立马不见踪迹，肚子欢叫欢叫的，他抬头看着邱东南，“这是你的晚饭吧……”
　　“没事，就是带给你吃的，我刚才已经吃过了。”邱东南看着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正一点一点沉下去……
　　邱东南家境好，人也长得帅，180的个头往那一站就挺扎眼。这孩子，绝对一早熟，初中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子，而且还一点也不犹豫，看准那个就出手，命中率那个高，几乎百发百中。高中毕业那会，他爸妈要把他办到韩国去，他死活不同意，父母拧不过他，让他留在了D市。让他父母跌破眼镜的是，这个暑假儿子竟然主动提出要出来打工，他爸妈那是高兴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哪知道，邱东南不过为又看上个人。
　　那时暑假还没到，邱东南跟几个同学到王海松那个快餐店吃东西。大大的落地玻璃前，一个单薄的身影，伸着细细的胳膊上下移动，邱东南不着怎么的就被吸引了，那个背影，竟然说不出的诱惑……
　　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特别让人心疼的感觉。
　　这是邱东南的原话。
　　后来他看到店堂里贴的招聘启事，就去应聘了。
　　现在，王海松正坐在他身边，欢快的吃着饭盒里的饺子，时不时转头对他笑一下，眼睛亮亮的，放佛能掉出星星来，邱东南这时候就觉特别满足，他以前交往过的男孩子那个是这么好打发的，一饭盒饺子，人家才不屑一顾。他总觉得王海松是那种贫困家庭的孩子，节俭，懂事，勤奋，乐于助人，他好像把自己脑海里所有能夸人的词想了个通透，也觉得不足以形容身边这个人。
　　“好吃吗？”邱东南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的温柔一波一波往外涌，连带声音都柔和起来。
　　“嗯，好吃。”王海松点头，站起来，说：“我去把饭盒洗了。”
　　“不用，”邱东南一把抓住他，“你给我就行，你坐下，我们聊聊。”
　　“可是……”怎么能吃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洗碗呢……如果被那个人知道，一定会挨说的吧……
　　“你跟那天那个何什么……”
　　“何勰。”
　　“嗯，和谐，你们……关系很好吗？”邱东南试探的问，他总觉得俩人关系不一般，却又不像是那种关系。
　　“很好啊，他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在他那住。”
　　“这样啊……”
　　“嗯。”不然还能怎样？
　　邱东南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拿起王海松手里的饭盒，“走吧，到点了。”
　　王海松还挺不好意思的，觉得这小孩人也不错，只是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好感，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上班没多久，王海松在店后头看到店里那个女孩在水池边洗东西，定睛一看，不就是那个饭盒！
　　哎哟，那孩子还真会利用资源。
　　王海松知道邱东南在店里挺受欢迎，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跟他一起，只要他在，休息的时候，最热闹！那个时候的王海松就在一旁坐着，乖乖听着他们胡吹海侃，有人北方口音特别重，他实在听不懂的时候，也就跟着笑笑，很少插话，不然就去后门的巷子口站会，抽根烟，疏解疏解。
　　其实，在一定程度上，王海松有些羡慕邱东南的“受欢迎”，他长这么大，也就只有宋斌和李云峰两个朋友，还有后来的何勰。

　　等全部收拾好，王海松看看手表，已经一点多了。他衣服也没换，就背着包出走出店里。他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他出来的时候，看到邱东南和那个女孩子在后面说着什么，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招呼。
　　虽是盛夏，但由于时间太晚，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路边昏黄的灯光照射着马路，不过想来，月黑风高，还是不要有人觉得更安全些。
　　王海松工作的快餐店离他们租的屋子不远，走路最多就十几分钟，只是有一个很长的上坡要走。这几个月来他也是走习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晚上，就觉得特别诡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第六感，只是在王海松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突然窜出的两个黑影让王海松心里一紧，可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脸朝下的按在了地上。他听声音知道包被翻了，然后手表被剥了去，他那只表是有些值钱的，是他爸奖励他考上大学的，当时花了一万多，即使几年过去，经典是不会落伍的。
　　王海松当时脑袋一片空白，直到感到有人在他脖子间摸索，他才反应过来，口齿不清的说：“那个不值钱，不值钱的……”
　　话一出，脖子上的手反而用力起来，扯过那根红线，王海松觉得脖子被勒得细细的痛，可是他的手也动作起来，去摸索脖子里的红线，脑袋也顿时清晰起来，极力发出声音，“这个不行，其他你们都拿去，就是这个不行……”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脑袋上狠狠被敲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米人看，米人留言……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