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天师伏魔 ...
-
那个神秘的怪物是长成这样的:一人长的身体,两条差不多长度的尾巴,猫的脑袋狗的躯干,但偏偏在原本是脖子的位置,又生长着两个大小不一的脑袋,分不清是什么牲畜,长长的涎水从三个脑袋的口中流下来,滴落到地面将上头茂盛的野草腐蚀出无数漆黑的洞,怪物那瘦骨嶙峋的身子上头遍布腐肉,甚至能清楚看见血管下面森森的白骨,并且随着它的动作还不断地掉着肉块,腐烂的腥臭味道一浪高过一浪,二丫屏住呼吸都快被那浓烈的气味熏晕过去,他身边的小叫花却跟没事人一样——这让二丫深刻认识到平时这位究竟是生活在怎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中。
她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定睛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怪物胸前,两个互相撕咬的脑袋的掩盖之下,长着一张小小的人脸,一双只有眼珠没有眼白的眼睛陀螺般转动着,口中发出那让他们牙酸的长鸣声响。
刚刚获得自由的怪物还不是很灵活,乍一眼看上去它也没什么灵智,只是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转,但二丫注意到从掀飞井盖开始,黄天师的气息就几乎化为了无,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红线的范围之外,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地执剑指着怪物。
那怪物转了几圈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不对,胸前那张人面上的眼珠子停止了转动,忽然两眼齐齐望向黄天师的方向,它试探性地向前伸出了爪子——如果那充斥着肌肉纤维和血管及白骨的东西还叫爪子的话——向黄天师的方向抓去,这时候围绕着水井的红线齐齐晃动,木栓抖动着像是随时要飞出地面,而上面贴着的黄符纸则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二丫一眼就认出来,那上面笼罩着的,再熟悉不过的灵力波动。
她看着那些波动勾连到一起,交织成同一强度的灵力网,而灵力网又造就了特殊的磁场,将怪物死死地困在了阵法内部。
二丫头一次知道,原来灵力还能这么使用。
这时候那个怪物口中又发出了呜呜的叫声,那声线陡然拔高到任何人类都发不出的程度,凄凄切切的,听起来至少有一个冤死的女鬼在同时哭号,很快那些哀切的声音变成了大声的嚎啕,中间又夹杂着数不清的野兽充满凶性的鸣叫,这些声音汇聚成声浪席卷了整个大院,其声之可怕让二丫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但那魔音还是源源不断地钻进脑中,让她觉着整个头皮都刺痛了起来,她避无可避,只得下意识地运转起心法来抵抗,气团涌到胸口的时候痛苦的感觉减弱了。她赶忙抓住身边面色苍白的小叫花的手,把一口灵气给他渡过去。
那些声浪对怪物周围的阵法也产生了同样的影响,最开始发出的声音像是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而那些木栓们震颤着仿佛在抵抗某种巨大的压力。很快随着声浪的不断加强,木栓上的振动幅度越来越大,红线们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地面振动着,从院落的中心升起了小小的旋风。
黄符纸上的光芒增强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连小叫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那些光芒闪亮到连阳光都掩盖不住的程度的时候,二丫心头猛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一个呼吸之后,离怪物最近的那根木栓骤然弹出,上头附着的黄符纸被怪物带着黑气的尾巴一扫,连抵抗都没有就直接被声波造成的旋风卷走。
那张挟带着黑烟的符纸不偏不倚地被卷到了两人藏身的大树跟前,二丫陡然一惊,想也没想地在它扑进怀里之前一把抓住——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了她的掌心,手腕一阵剧痛,差点让二丫身形不稳掉下树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调动起全身的灵气,冲着滚烫的手掌处猛地吹出。
那张差点废弃的黄符纸在触到饱满的灵气之后瞬间膨胀,里边承载的清气毫无保留地自发外泄,瞬间扑灭了二丫掌心的烧灼感。
来不及看一眼自己手掌的情况,二丫一把捂住了身边小叫花的嘴,让他把那声未成形的惊呼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一边不断地往他体内渡气,一边完全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么做的意义,但就是有种直觉在不断提点她,如果她不照着做就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幸运的是这场小骚动,并没有引起院落中两位主角的注意。
此时红绳组成的阵法已经毁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些摇摇欲坠,虽然看着随时会被攻破但却意外地□□。怪物的脚步在想继续突围前就被困住了——那些被毁去的木栓上的符纸并非全部没有发挥作用,相反大部分的符纸都尽忠职守地在怪物身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但这只快只剩下一具骨架的怪物就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仍然呜呜怪叫着往黄天师的方向逼去。
真正激怒它的是面前人下一步的动作。
黄天师看也不看那些被毁去的红线,只是在怪物急于破阵而远离了井口的时候,桃木剑逆向上挑,左手变幻无数印决,口中喝到,“急急如律令,速速归位,去!”
几根散落在地的红线闪电般飞向不远处的井盖,其中蕴含的灵力似乎刺激到了降魔符纹,只见那些歪歪扭扭的花纹上灵力大盛,外放的清气甚至把怪物的身子都强行推开了半步。那怪物在降魔符文亮起的瞬间便愤怒地鸣叫起来,奈何降魔阵法对它这种融合了地煞的僵尸来说是最大的克星,只能眼睁睁看着刻满降魔符文的井盖飞落到井口之上,将为它提供煞气的源头封了个严严实实——这还不算完,剩下那三分之二的阵法也跟知道趁胜追击的道理一样,发动了至今为止最为强盛的一次攻击,所有的黄符纸无风自动,纷纷飞离了木栓,悬浮上半空,接着在黄天师桃木剑的动作指挥下,全部燃起了白炎,那些白色的火炎聚拢到一起,形成了一条白色的火龙。
白色火龙在空中停滞了不到一瞬,便直直向着怪物的方向迎头罩下。
火炎接触到怪物身躯的瞬间响起了凄厉的尖叫——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此时此刻疯狂地在地上打着滚,周身萦绕着滚滚的黑烟,带有强腐蚀性的液体从它口中狂喷而出,许多越过了阵法的范围差点浇到黄天师的身上——它身上的腐肉成块成块地掉落,很快就连最深处的白骨都附上了许多簇小的白炎,霸道的清气顺着炎火的寄托冲进怪物躯体的最深处,让不知何为痛苦的死尸也重新体会到了生前的恐惧——那张藏于胸前的人脸扭曲着,两只眼珠子暴突,口中发出一声高于一声的嚎叫。
这时候黄天师噗地一声冲火炎中心吐出一口舌尖血,他原本佝偻的身躯更加塌陷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半截入了黄土没什么区别。但他持着桃木剑的手还是那么稳定,没有一刻的休憩,他大吼一声,整个人提着桃木剑纵身扑了过去。
那把平平无奇的桃木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剑尖的符纸闪烁着金属的光芒,也不知是什么神奇的法术,它就跟砍瓜切菜一样轻松地刺入了怪物的身体。
随着轰然一声闷响,无比浓重的黑烟冲天而起,在烟尘散去的时候,院落的中心只剩下了被重击和腐蚀破坏成千疮百孔的土地。
黄天师撑着桃木剑单膝跪地喘着粗气,而他面前焦黑的土地上空空荡荡,再不见了怪物的模样。
那只祸害了洛县许多生命的怪物,竟然这么简单地就被消灭掉了。
树上围观的两人看着这兔起鹘落的斗法过程,都是完全忘记了呼吸。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巴,让口水流了二丫一手的小叫花先不提,这场斗法倒是给二丫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她呆呆地望着那场斗法的余晖,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跟什么也不懂的小叫花不同,二丫自己修炼过那种特殊的呼吸法,拥有超越常人目力和听力的她更能判断出这场斗法远没表面看起来的轻松,从现在黄天师那苍老了至少二十岁的外表就能看出来他支付出的巨大代价。
但令她最为吃惊的是,她从来不知道她每日练习的,最普通不过的灵力竟然还有这样的用法,简直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想象,而向着某种奇迹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见到梦中那个神秘的男人。
她有无数的话语想要问他,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于是二丫只能默默地攥紧了手中重又干瘪的符纸,抿紧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