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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凶相毕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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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男人狠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院落上空。
虽然谁也不知道他口中说的顾云开是何人,但无一例外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狠毒怨怼,这种阴毒的口气似乎勉强勾回了一点黄天师溃散的心智,他手指动了一动,细若游丝,“……你究竟想要怎样?”
他望着男人那一刻之间面目全非的模样,语气说不出的悲凉绝望,“你究竟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小韬这话说的真伤人……方才还口口声声叫着师尊师尊,才转眼功夫连为师都认不出来了么。”
麻衣男人的回答让黄天师嘴角生了一丝冷笑。
“师尊……呵呵,我认识的师尊乃是心怀天下亲厚和善的高人,公正严明,对门下弟子一向一视同仁,我认识的那位师尊……断不会亲手残害自己门下弟子,还如此无动于衷!”
旁边站着的韩璟身子颤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麻衣男人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世上最可笑的言论般,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地上的煞妖也像受到他情绪的传染,从口中漏出了嘤嘤呜呜的婴儿啼哭声,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刺耳的声音落到两人耳中,让他们头顶冷汗不住地滑落。
半响,麻衣男人才收住笑声,他侧过身子,手指遥遥向着远处天空那条裹挟着滚滚黑烟的赤红火柱一点,空气一阵波动,一阵血气弥漫,竟在空中凭空生出一面血色的镜子来。
镜面初成,里头映出那条赤红火柱和其上附着的黑烟模样,待画面放大之后,院中几人这才看清,那腾天而起的是火光不假,可那些附着其上,却并非什么燃烧造成的烟雾,而是无数狰狞的厉鬼鬼面,那些鬼面与三阴血如意中生成的鬼影形象分毫不差,只是面容更加清晰具体,每张生满利齿的口中都衔着一个或者几个小小的人影,定睛望去,就会发现那些全是洛县百姓的样子,他们肉身俱已灭亡,此时剩下些残魂散魄,疯狂地想要逃逸却被那些鬼影毫不留情地撕咬着一起缭绕直上九天。
整个天空阴云密布,天野茫茫,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一道火色的光芒,黑气冲天,其中夹杂无数惨叫悲鸣,纵使是相隔甚远,那些声音在耳边也清晰可闻,让二丫和黄天师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在听到某个稚嫩孩童哭喊着呼唤双亲却被尖锐鬼啸打断后转为死灰。
“住手——!”那个稚嫩孩童被厉鬼啃噬发出的绝望呼喊如同巨石一般重重击落在黄天师的心头,让他怒睁着双眼,几欲喷血!
这时遥远的洛县方向,半空中忽然生起两点明媚的星火,那星火去势毅然决绝,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气魄,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直上了西天,但麻衣男人却是轻笑一声,指尖轻轻一动,天空之上那些蓄势待发的黑影就兴奋无比地长啸一声扑了下去,锋利无匹的气息从那两点星火上瞬发而成,将第一批来袭的鬼影们斩杀了个干净,但很快第二批、第三批鬼影蜂拥而至,很快那股气息就无以为续,两点星火被包裹其中,摇摇欲坠着,最后还是抵抗不住被洪水一般的鬼影给吞没了。
片刻后从那片乌云般的鬼影中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爆响,盛放的白光将那条通天的黑柱撕开了一个缺口,但很快黑影潮水般聚拢,重新将空缺填满。
那是州府派来的两位鉴天司道长在最后关头试图突围不成,自爆魂魄造成的动静。
此光一散,意味着两位能御剑飞行的筑基期高人陨落。
同时也意味着此时的洛县之中,再无一人可用。
“啊——!”黄天师双目赤红,脖上根根青筋暴起,冲着洛县的方向无声嘶吼着。
麻衣男人看着此情此景,再次畅快地笑出了声,他的笑声配合着背景中无数死难者撕心裂肺的绝望呐喊,显得无比的渗人。
“痛快,痛快呀,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壮丽的景象。”他朗声笑着,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三阴血如意,声音温柔地想要滴出水来,“这些年可委屈你了……如今有了这些人气,定可让你回到从前的样子。说起来还多亏了小韬……若不是你提供了这一处风水宝地,平掉荒坟使孤魂野鬼无处栖身,开掘方井引出地气,又亲力亲为地将一十八根安魂钉布置在这城中,做成这一个七星引灵阵,将四方灵脉引到此处,聚阴成煞,煞气成妖,如今为师想要如此轻松入城怕还不可得呢。”
他看着黄天师震惊的模样,又追加了一句。“哎呀……我忘了小韬还不知道了,大周各处都有鉴天司设下的封印,像我这种位列玄冥,修的又是你们口中魔道的人……怕是无法入内吧?”
麻衣男人——不,玄冥魔君站在院中,依旧是那副阴柔亲和的面容,但却让黄天师一颗心如坠冰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冷。
他颓然地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似乎被抽走了全部的生气。
“我都对洛县做了什么……”他老泪纵横,口中喃喃不成语。
那副崩溃的样子落在玄冥魔君的眼中,让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弱的嘲讽之意。
“你做了什么……你做的很好,”他展开双臂,无数呜呜鸣叫的鬼影在他身边飞舞,那只白色的煞尸在他腿边低低哀泣着,就像是世间最温顺的宠物在跟主人撒着娇,只是它的满嘴利齿中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生灵的血肉。远处长长的火龙冲天而起,几乎不用费力气想象,院中人耳边就不约而同响起了满城人民将死之际充满不甘哀怨的呼喊……
二丫在那些凄惨的幻想幻听面前紧紧捂住了耳朵,她脑中各种声音充斥着几乎快要炸裂,附灵伞感应到她的身体变化而纷纷旋转到了极限,中正清和的灵气决堤洪水一般向着她体内倾斜而来,在这炼狱一般惨烈的幻象之间,勉强为她保持了一丝清明。
黄天师的反应就没她这么好了,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元气大损,后来又接连与韩璟战斗,耗费心血,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又经过这样一场大喜大悲,早已心关失守,此时被魔气一冲,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了起来。
“杀了你、杀、杀了你——!”他一时哭一时笑,满嘴胡言乱语,“不对,不对,这是师尊不能杀……师尊,师尊……哈哈哈黄韬啊黄韬,你居然认这种魔头做师尊,你还活着干什么……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他忽然拔起桃木剑就往自己胸口刺去,但那虚弱无力的动作在完成之前就遭到了镇压——韩璟在旁边是时地弹来一道指风,指风击在桃木剑上将这柄其主人从未脱手的武器给击飞了出去了,又是一股魔气被打进黄天师的身子,他那一口试图吐出的舌尖血被生生逼了回去,体内一时灵气絮乱,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泛黑的血来。
他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双眼圆睁着,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玄冥魔君轻笑一声,“这就对了,既然是师兄弟两人,自然要友爱和睦,怎么好同门相残呢。”
一道鬼影飞也似地从半空扑下,直直钻进了黄天师的天灵盖,后者死鱼般的身子猛烈抽搐了一下,口中吐出无数白沫的同时一道黑烟浮现在他眼中,那具衰老干枯的身躯竟如枯木逢春一般重新变得年轻了。
“你这孩子也真是死心眼……既然都说你为洛县立了大功,如今为师自然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功劳——就留下来跟你师兄和为师一起,来看看这全新的世界吧。”
二丫看着那黄天师的挣扎越来越弱,双眼眼球暴突,肆无忌惮的魔气欢快地游走着,顺着他的脸部一直往下,很久就将那整个身子都罩进了雾气之间——她终于是忍耐不住,情不自禁地冲着玄冥魔君大喊起来。
“黄天师跟你们才不一样!你、像你这样的怪物才不配做他的师父!”
幻象丛生中,二丫也听见了来自自己爹爹的惨叫,那声音萦绕在她耳边,让她整个人都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所支配。
此时此刻她只能把全部的气都发泄在面前两人的身上,拼尽了全身力气冲着他们呐喊,直喊得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玄冥魔君不以为意地一笑,他缓步向着这边走来,每走一步,那无形的压力就加重一分,等他在四方降魔阵前方停下的时候,那面透明的脆弱屏障已经摇摇欲坠,附灵伞疯狂转动着,上头的灵气被催动到极限,伞盖支撑不住地发出阵阵撕裂的声响,蛛网一般的裂缝顺着伞面延伸,很快就将那些光华灿烂的图案切割得支离破碎。
此时此刻,玄冥魔君与二丫几乎是面对着面,近的都能清楚看见彼此眼中任何微小的动静。
俊美的男人冲着浑身颤抖的小姑娘咧嘴一笑,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对方脖颈上细小的青色血管。
“小丫头,你可知道,本座这三阴血如意想要成形,还差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他舔舔唇,笑容愈发深沉。“你放心,本座不会杀你……我留着你还有用,只是现在尚缺一颗赤子之心……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勇气和这样高修为的人可不多啦,你先把心借我一用,我就将这‘忘忧’蛊给你如何?”
在看见玄冥魔君手中一条朱红的蛊虫的时候,二丫紧握着双拳才没让自己直接倒下去。
那只白色的煞妖早跟闻到什么美味食物的气息一般按耐不住地扑了上来,那张大口隔着屏障裂开在二丫身前,露出里面成排锋利的牙齿,腥臭的黑夜唾液落在屏障之上,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几把强弩之末的附灵伞再支撑不住,哀鸣一声于半空中支离破碎。
就在煞妖血盆大口即将咬上二丫身子的时候,一道锋利无匹的风刃从远处疾驰而来,只一下就径直将整只煞妖一分为二!
——院中异变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