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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古蒙番外】不可说 ...

  •   【一】
      康宁蒙的突然出现本不该让旭阳城生出波澜。

      至少,古柏第一次见到康宁蒙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康宁蒙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旭阳城城门口,全身上下都在泥水里打滚了好几次,脸蛋至少有三道灰黑色的痕迹,湿漉漉的头发凝成两股,其中一边还粘着一片半黄不绿的叶子,像是跋山涉水历经完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荒唐可笑。

      守城的侍卫统领正向古柏报告旭阳城半个月来的治安情况,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既狼狈又辨不出长相的康宁蒙。

      其实,在距旭阳城还有差不多一里的时候,康宁蒙还是又干净又整洁的,人也朝气蓬勃。只不过没想到,他走着走着就迎来了一场二十一世纪也难遇的特大暴雨,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猛淋。

      水珠遮盖住他的视线雨声夺走他全部注意力,而他后边又有一辆马车直直冲来,四个蹄子才进一个又一个水坑,溅起不小的水花。

      马儿嘶鸣长啸,虽然让康宁蒙躲过了被马蹄踏死的命运,但却躲不过被溅一身泥巴的下场。

      风雨交加,他的两颊留下不少掺杂泥土的雨水。

      康宁蒙胡乱抹了抹,权当在下雨天学习会保养的城里人用海藻泥洗了次脸。

      脸没洗干净也罢,毕竟康宁蒙本来就不指望自己能靠脸吃饭,可令人心塞的远不止这个。

      原本就凹凸不平的道路因为雨的反复冲刷而积起深浅不一的水坑,他没走几步,就脚底一滑,整个人差点一头栽到土洼里。

      然后,康宁蒙重复着滑倒爬起来继续走,滑倒爬起来继续走这一套系列动作,直至最后到达旭阳城。

      近几个月,四方城县逃难到旭阳城里的人不计其数,比康宁蒙样子还狼狈还落魄的大有人在。

      守城的侍卫中有俩人佩刀出列,一人架住康宁蒙的一只胳膊,例行公事,放百姓进出旭阳城前必须仔仔细细搜身一遍。

      康宁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恐慌,细长的胳膊和双腿微微发颤,似乎极力压抑着不好的情绪。

      古柏并非心怀悲悯之人,瞥了被拦在城门口进行搜身康宁蒙一眼,准备离去。

      康宁蒙的眼睛很明亮,即使是在他意识浑浊辨不清东西的时候。

      古柏似乎能在他的眼底望见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二】
      一天里,康宁蒙就摘了两个野果子垫肚子,能在精疲力竭的情况下支撑自己到旭阳城,已经可歌可泣,而他现在又被两个彪形大汉架起,没能挣扎几下,就饿晕过去。

      康宁蒙醒的时候没被丢到旭阳城城门外,没有睡在旭阳城的某个小巷子里,更没有瑟缩在旭阳城的大街上接受着来来往往行人的注视。

      他还是如同泥里捞出来一般,但却安安稳稳躺在客栈的厢房里,折叠成正正方方的棉被堆在他的身躯没有占据的一侧,他的枕头边还有几两碎银。

      若不是银两数目有点少不符合某位少侠有钱任性的特点,康宁蒙还真会怀疑是不是半路上一见如故又不得不分道扬镳的缥缈阁小师叔谭诀特意折回头,来旭阳城拯救了他。

      康宁蒙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旭阳城的城门到了城内的客栈,他又试着再将眼睛一闭一睁,还是在旭阳城内的客栈。

      看来,小说里写得都是骗人的。

      康宁蒙不禁泄气。

      出车祸穿越并不稀奇,穿越后穿到狗的身体里也不稀奇,可是从狗的身体再穿回人的身体后,长得和原来的自己一模一样,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帅到惨绝人寰也罢,居然不具备一丁点儿酷炫狂霸拽的特殊能力。

      什么技能都没点亮,这还如何继续愉快地玩耍下去?这还如何在旭阳城里待下去?

      康宁蒙失望郁闷,离开客栈的时候,却听客栈里的人在讨论旭阳城城主招揽门客一事,被选中者不仅能衣食无忧,未来还有可能出人头地平步青云。

      对名对利,康宁蒙并没有兴趣,只是他听说选上门客就由旭阳城出资包吃包住后,黯淡的双眼一下子迸发出。

      他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碎银,仿佛门客一职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三】
      对于那个朝代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康宁蒙是如何选上门客的,其余被选上的三人有许许多多的说法,光是叶灵运曾听过的版本就不下三种,其中不离谱的大概是负责对康宁蒙进行审核的考官一时间鬼上身,错把鱼目当成珍珠留下。

      可考官是否真的是鬼上身还是另有不可示人的打算,与古柏一同负责考核的丁贤心照不宣。

      应招的人数众多,分成两批各交由古柏和丁贤考核。

      古柏心情甚好,对考核康宁蒙似乎很有兴趣,即使他与康宁蒙在考核期间,隔着一层纱幔。

      他打量了局促不安还强装镇定的康宁蒙良久,像是观察水底游动的鱼,问出的问题却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你来做什么?”古柏用得语气带着点意料之外的迷惑。

      康宁蒙与古柏仅两人在房间内,其余应招的人在门外等待考核。

      他没看见古柏的样貌但听出了古柏的声音,紧张减了不少,甚至有些不服气,低声嘟囔了一句,“来看你啊。“清了清嗓,却大声答道,”当然是应征门客。”想想又怕自己底气不足,添了句,“我还是会写些字的!”

      康宁蒙还是一条狗的时候,经常缩成一团懒散地卧在古柏的腿上,偶尔也会盯着古柏如何写字读书。

      再加上捡走自己的康宁凌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康宁蒙总算是识得一点字的,虽然那一点趋近于没有。

      古柏对于康宁蒙突然放轻松如释重负的表现,感到奇怪,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某一场雪停之后,自己出门巡城却抱了一只来路不明的小狗回府。

      光说不练假把式,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识字,康宁蒙握着笔在纸上留下潦草几笔,将纸推给古柏瞧。

      偌大的纸上只有两个字,两个古柏再熟悉不过的字。

      一个古一个柏,字体奇怪,歪歪扭扭,潇洒恣意出了一个新的境界。

      “还有吗?”古柏将纸推还给康宁蒙,笑着问道。

      康宁蒙犹豫,又写了两个字。

      更准确说,他写了两个半的字。康宁二字的写法,他都牢记于心,唯独这蒙字,他才写完一半就失了忆,回想不起后面部分怎么写。

      康宁蒙一手拿笔,一手按压着纸,下笔也不是,不下笔也不是。

      最后,还是古柏帮他续的笔,替他补完最后那半个字。

      那张纸上不过仅有五个字,可是,古柏却有一种感觉,这张纸上再也不该添其他东西,无论是字还是画。

      康宁蒙跨出那道门槛后,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并不是因为自信自己能选上而卸下心里的担子,反而是因为知道自己压根选不上而无奈叹息。

      无论怎样,有结果总比没结果叫他来的踏实安心,即使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康宁蒙半倚半靠门柱,目送其他应招门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轮流进出,从日出到日落,川流不息。

      等最后一个从门里出来后,康宁蒙的站姿一下子规矩服帖了许多,至少不像刚刚歪歪扭扭心烦气躁软而无力。

      他以为接着出来的会是古柏,可等了许久,里边都没有一点动静,反倒是丁贤走了过来。

      丁贤手里拿着一份名册,表情一如既,严肃冷硬。

      康宁蒙一直不适应丁贤,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丁贤望向他的眼神永远锋利,似乎要把他剥皮去骨辨个清楚一般。

      康宁蒙躲开丁贤询问的眼神,垂下头,自己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玩耍,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害怕。

      丁贤没问康宁蒙眼巴巴站在门外做什么,也没问房间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径直推门而入。

      古柏与丁贤在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外边的天都已经黑透,康宁蒙半蹲着在自己的膝盖上写了无数遍“蒙”字后,也回了客栈。

      房内,丁贤对古柏最终敲定的名单一通研究后,颇为费解,抬头正欲问个明白,却见古柏盯着窗外,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古怪,而那丝古怪又湮灭在古柏随后的笑容里。

      真是莫名其妙,丁贤想。

      第二天一早,康宁蒙就在客栈里收到了来自旭阳城城主府的信函,那个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懊恼着没见古柏一面就得灰溜溜的滚蛋。

      信使在康宁蒙充满怀疑的目光里如同提线木偶般不断点头重复着那几句话,人生一片黯淡,前途无光,“对”,“没错”,“恭喜康宁大人成为城主门客,日后定要尽心尽力辅佐城主”。

      康宁蒙差点就怀疑古柏认出了自己是救他于火海而丧生的那条狗,所以才将门客的标准拉得如此低,像他这样的阿猫阿狗都能过。

      【四】
      其实一开始,叶灵运对自己选招门客这事情是极其不情不愿的,毕竟这门客的日常花销都得从旭阳城的库银里掏。

      见自己门客里有二十一世纪的友人,先是高兴,高兴过后更加懊恼,捶胸顿足,心疼自己的银子居然花在康宁蒙这种人身上,为自己不值。

      康宁蒙有几斤几两,叶灵运是再清楚不过的。

      虽然有句古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还有句古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叶灵运左瞧瞧右瞧瞧康宁蒙都没发现他有何飞跃性质的变化。

      叶灵运私底下也问过康宁蒙,古柏丁贤为何会选他做门客,康宁蒙永远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个字都不肯回答他。

      每每见康宁蒙亲近古柏,叶灵运都想拉住他,不让他肆意妄为。

      有些话,他不敢说太多,只是向康宁蒙点明旭阳城里的太傅古柏不过和二十一世纪他的男神长着张相同的脸,说话方式行为习惯高度相似罢了,但和他的男神完完全全是两个个体,绝对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其实叶灵运最怕的是康宁蒙把一腔热情灌注到古柏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得不到任何回应不说,反倒会引起古柏的厌恶,惨遭毒手。

      虽然古柏逆来顺受甚至有些宠溺的态度真真切切打了叶灵运的脸,叶灵运也无法骗自己古柏是来者不拒之人。

      但他心中的顾虑不安总在滋长,慢慢压过踏实。

      【五】
      康宁蒙对古柏有着谜之热情,这一点,不仅是叶灵运丁贤,连叶灵运的其他门客都看得出。

      他们对康宁蒙的行为嗤之以鼻,对康宁蒙这个人的态度很是暧昧不清。

      他们以为康宁蒙不过是为了讨好旭阳城实际上的掌权人谋得更好的利益,谄媚奉承罢了。

      就连丁贤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不似叶灵运般知道许多内情,只能靠自己的主观臆断。

      不过,丁贤在这件事上,看不清摸不透古柏的想法。

      更准确的说,凡是有关这位城主新门客的事,丁贤都把握不住自己好友古柏的心思。

      对于康宁蒙的学识家世,丁贤再三向古柏强调实在不配作为叶灵运的门客,与其他应招落榜的人一比,孰优孰劣也能立马分出高下。他本是有话直言,却不料被拐弯抹角的古柏坑了一回,嘴快之下,间接答应了收康宁蒙为学生,授其知识,让自己满意为止。

      醒悟后的丁贤追悔莫及,但又向来一诺千金,于是再不情愿再不乐意,也只好收管康宁蒙那根朽木。

      他本以为能做自己的学生,是康宁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康宁蒙不痛哭流涕地感谢都说不过去。谁料,朽木知道这件事后,把脸一垮,连刚盛的香喷喷的白米饭都变得难以下咽。

      康宁蒙也许天生对丁贤带着一点敌意,古柏感受地真真切切。

      每次康宁蒙对古柏抹黑丁贤的时候,免不了被板起脸的古柏训一两句。

      古柏训他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康宁蒙就转而拽着叶灵运控诉丁贤的种种恶行,得到了叶灵运的大力应和不说,两人聚在一起数落丁贤数落的不亦乐乎,即使叶灵运并不觉得丁贤做错了什么,除了对康宁蒙过分严苛和经常性的嘲讽。当然,更明显的是,康宁蒙也没做错什么啊。

      日子一久,康宁蒙叶灵运凑在一起咬耳朵的时间越来越多,康宁蒙反倒不再经常往古柏府邸跑,两人本就朦朦胧胧的复杂关系却因为疏离而逐渐趋近明朗单一。

      叶灵运想,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自己也算能安心一会儿。

      可惜,叶灵运放心的并不是时候,或许是没有能放心的时候。

      说是只去旭阳城外边采蘑菇的康宁蒙最终还是被古柏当做蘑菇采走。

      康宁蒙突然又对古柏燃起的热情似乎在印证着叶灵运另外一个不愿成真的猜测,那就是康宁蒙已经接受甚至迷恋上真正的古柏,不再单单喜欢古柏与其他人相似的外貌。

      【六】
      康宁蒙初来旭阳时惧怕火焰,他的脑袋里还烙印着火舌灼烧自己直至死亡的痛苦,刻骨铭心。

      夜深的时候,康宁蒙的房间里极少点灯。

      叶灵运有好几次去找康宁蒙,远远瞧见康宁蒙的房间里黑乎乎的,还以为康宁蒙睡了,蹑手蹑脚走到花园,偶尔听到扑通一声,随即是康宁蒙的哀嚎,怕是黑暗之中看不清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摔了一大跤。

      叶灵运推门而入,点了灯吹灭火折子,却见康宁蒙从桌上拿走茶杯茶壶,站得远远的,让叶灵运差点以为自己是入室抢劫的狂徒,康宁蒙是可怜兮兮的待宰羔羊。

      叶灵运和康宁蒙没说几句话,发现康宁蒙状态不对劲,于是狐疑地看了康宁蒙几眼,就走了,留康宁蒙孤身一人在房里,裹着被褥盯着灯油里跃动的火苗自己慢慢熄灭。

      古柏有一晚也去找过康宁蒙,他提着灯笼穿越小径。

      康宁蒙正光着白净的双足坐在自己房门的石阶前舀起面盆里的水往脸上扑洒,脸上留着的细碎水珠在月色下剔透闪亮。

      水带来的凉意使康宁蒙发出舒服的喟叹。

      这个季节的夜晚,的确有些闷热,古柏觉得口干舌燥也似乎情有可原。

      康宁蒙一见古柏提着灯笼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倾盆朝古柏泼去,正好压制住古柏周身蹿起的邪火。

      举动出人意料的康宁蒙说出的话更是令普通人无法理解,“你,你别用这种灯笼了。”我可不能担保自己有勇气再拿这条命救你。

      前几日,古柏在火场中死里逃生,罪魁祸首的确是一盏被人动过手脚的灯笼。

      古柏重新点亮一盏灯笼的时候,康宁蒙的目光在灯笼与火折子之间游离了几个回合,还是后退了半步。

      古柏似乎窥出了一二,熄了火折子,放下灯笼,任由自己大半张脸没入夜色之中。

      【七】
      约莫过了一个月后,叶灵运发现康宁蒙居然生了一堆火,围着火堆烤鱼。

      精心处理腌渍过的鱼被一根根铁棒横穿,经过烟熏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康宁蒙半蹲半坐,拔出一条烤至焦黄冒着热气与香气的鱼,献宝似的递给叶灵运,“主上你等会儿尝尝,古叔做的鱼,烤出来可香了!”

      康宁蒙口中的古叔,就是古柏府邸的管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同理心急也吃不了热腾腾的烤鱼。叶灵运对康宁蒙强力推荐的美味半信半疑,刚下嘴,就被烫着了舌头。

      七八条鱼在两人说笑间下了肚,吃个满足后,叶灵运抹了抹嘴,问,“蒙蒙,你这鱼不错,个头又大肉质肥美,是从哪里抓的?”

      康宁蒙被叶灵运一问,有点心虚,抱着头嗯嗯呀呀半天,不得不躲进古柏府里,才敢正面回答一句,“从主上你养的那个池塘里抓的。”这个月已经抓了三四次。

      偷鱼贼得养鱼人的老师庇佑,使受害者有苦难言有冤难伸。

      叶灵运不是不知道古柏有多护短,又气又好笑,只好摇头叹气回府。

      夜深人静,万物沉寂,康宁蒙辗转醒来,发现身旁的古柏没睡。

      “你在高兴些什么?”康宁蒙的眼皮子很快又要粘合在一块。

      黑暗中他看不到古柏的笑容却明确感受得到古柏的笑意。

      “我以为失去的,如今回来了,”古柏替他拢了拢被子,“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康宁蒙醒的迷迷糊糊,他见古柏开心,不明缘由,自己也跟着瞎开心。

      他摸索着凑近,朝古柏脸颊上亲了一下,“该,该。”然后扯过被子蒙头,继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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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古蒙番外】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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