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言梦叶

18、雪玉宫

　　雪玉宫，如其名，独自于世俗之外，常年被冰雪覆盖。

　　从上任宫主雪吟公子归去后，这宫中的冷意更胜以往。

　　“既然会在这里看到你，真是稀客。”现任宫主雪影，见到来人，不免堆起笑容，“姐姐好久没回来了吧。”

　　雪姑娘转过身，面对雪影，清冷的容颜浮现出几许复杂。作为弟弟，雪影长得最像雪吟公子，可惜他仍旧不是雪吟。

　　“我来这儿是有事相托。”雪姑娘也不多言，开门见山的点明自己的来意。

　　雪影面露犹豫之色：“实不相瞒，最近雪玉宫也出了一件事。有人盗走了哥哥生前潜心研制而成的雪玉丹。我们正加派人手追回，若此物流落武林，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雪玉丹可比仙药，服用者可增百年功力，亦可百病除根，长命百岁。遗憾的是，雪吟公子来不及服用此丹就仙去了。至此，雪玉丹仅作为上任宫主的遗物，被保存进了雪玉宫的稀世宝库之中。

　　“稀世宝库里珍宝无数，为何那人只盗走一颗雪玉丹？”难道别有目的吗。

　　“与其说为何只盗走一颗丹，不妨说她只能带走一颗丹。”雪影道。雪玉宫戒备不可不算森严，比起其他珍宝，雪玉丹更容易被带出雪玉宫。

　　“我想去他的房间看看。”雪姑娘突然出声道，“觅香阁前日着了大火，我原想借借雪玉宫的情报网，不过照此看来，你把人都派出去了。”

　　雪玉宫虽然一直游离于世俗纷争之外，但毕竟是有资格成为武林盟主的一大势力。雪玉宫常年布置在武林之中的暗哨不比以情报之快之准著称的清风醉月楼的逆风楼逊色。

　　“你既已来了，就去看看吧。你说的事，我也会教人留意。”雪影握住雪姑娘冰凉的手，“敢对皇家势力动手的人这武林之中并不多。姐姐，你能来拜托我，我真的很高兴。”

　　“雪影……”雪姑娘凝视着雪影的双眸，“对不起，这本该是我的职责。”雪吟死后，宫主之位应由她来继承，这也是雪吟的遗愿。可她偏偏不愿如他所愿，最后，哪怕最后一刻，她都深深憎恶着他。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雪影的长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指尖，“哥哥他不该那样对我们，是他强行分开了我们。”

　　“因为我们做错了事，理应受罚。”雪姑娘推开了雪影，她的眸极哀极伤，“雪吟没有做错，错的是我们，雪影，错的是我们。”

　　“我们明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非得天各一方地分开？”雪影攥紧了双手，他和她之间以前隔着深渊，现在深渊中间还得加一个雪吟。

　　雪吟公子，这江湖上最聪明的人儿，用自己的死惩罚了她。

　　“我好恨他。”即使死了也阴魂不散。雪姑娘闭上眼，她再也不可能回到雪影身边生活，尤其每天要面对与雪吟那么相似的脸，她光是想象就接受不了。

　　无声的叹息回荡在二人之间，在这冷清的雪玉宫中久久不散。

　　***

　　雪吟的房间还保留着他生前居住时的样貌，不沾尘埃，纯净如初雪。

　　雪影每天都有派宫人来打扫整理这儿，仿佛雪吟依旧在世。唯一的区别就是房间里不再有浓浓的药味，和偶尔传来的轻咳声。

　　那时候她总爱坐在琴座前，为躺在病榻上的雪吟，坐在榻前照料的雪影，弹奏着充满柔情的乐曲。

　　那琴声中飘荡着她对雪影深深的依赖。

　　聪慧如雪吟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却不动声色。

　　“你不能再和雪影一起生活了。”直到一日雪影外出，在这房中，雪吟如此对她说，“我必须阻止你犯错。”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和雪影生活在一起？”她从来没和雪影分开过，雪吟却要她离开雪影？

　　“雪儿。”雪吟望着她，望进她的心底，“雪影和你，你们其中一个会接替我成为下一任宫主。甚至还可能成为武林盟主。别让一己私欲毁了你自己。”

　　“一己私欲？你觉得我对雪影的在乎，只是一己私欲吗？哥哥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说完，她便丢下雪吟，转身离开，任由这个人在身后咳嗽不断。

　　不知为何，她对雪吟的反对尤为在意。

　　“为什么你要分开我和雪影，为什么你要这样做，雪吟……”她喃喃地轻抚着他躺过的软榻，上面已没了可以回答她的人儿，“你情愿死都要阻止我重回雪影身边，你好残忍啊，雪吟……”

　　她扑倒在雪吟的软榻上，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负气出走雪玉宫的时候，她没有哭；雪吟病危到死去的那刻，她没有哭；雪影代替她成为宫主，不可能再同她归隐江湖的那日，她也没有哭。

　　此刻，她却像一个孩子一样，在一个已死之人的房间里，哭得肝肠寸断。

　　就在她落泪的同时，她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枕头下的暗格。

　　“这是……”她止住泪花，在这藏得巧妙的暗格里摸索了一会儿，一张小纸卷落入她的手中。

　　颤抖着双手，她打开纸卷。

　　那是雪吟的字迹，清俊有劲。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