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宇宙终结》曹大

1、第一章

　　人年轻时，往往很容易养成将要持续一生的习惯
　　习惯把鞋子一双一双按渐变色拍好，习惯用两根皮筋扎马尾，习惯涂血红色的指甲油
　　习惯仰望一个人

　　周素锦在还未见到冯衍时就开始仰慕他
　　彼时，周素锦还是一个初中的小姑娘，冯衍已经被美国名校奖学金录取了
　　周素锦成绩是很好的，上初中以后就没有拿过除第一名以外的名次。但她一直在这座小城里，她的学校也不是全市最好的。实话说来，她当时也是骄傲的，只是和冯衍比起来，她实在不足道也。
　　周素锦后来成为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现代物理学家，研究弦理论和虫洞，再想起初中时候的事，宛若隔世经年，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当初眼见那么浅，就这样就沾沾自喜了。
　　但她当初的确是骄傲的。也是没有更优秀的人可供她比较的缘故吧，眼界自然小了。所以听到冯衍的事的时候，周素锦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倾慕或羡艳。她甚至是有点不屑的——自己不过是小，高中毕业后，按自己的成绩自然也是差不多的路子。说不定冯衍初中时成绩还没她好呢。
　　但她的膨胀的骄傲也只到此为止了。她是行动派，很快就从网上、父母的朋友处、还有中介那里搜了很多资料。才知道，Princeton的确是很难进的，最起码只按人数看就比靠全省高考状元要难——何况就算她高中比初中成绩还要提升一点，她也考不上全省状元。
　　周素锦从这时候开始仰慕他。日久经年，仰慕深化成了仰望，刻在她的心里变成习惯
　　她为他走火入魔——遇到各种情况，都习惯想一想，如果是冯衍，会怎样。她想象着冯衍的言行，他的经历，他的心情。揣摩着，假设又推翻假设，乐此不疲。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她见到冯衍之前。除了冯衍去了Princeton，她甚至对他一无所知

　　周素锦是在她父亲一个同事的婚礼的喜宴上，第一次见到冯衍的
　　冯衍本来就是副区长的儿子。他爸爸算是她父亲的顶头上司，和那个结婚的同事很交好，就把冯衍也带去了。
　　周素锦见到冯衍都懵了——她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好。
　　在她心目中，学习真正好的人长相都是不好的，要么就是有点呆。像她，就是胖胖的，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开家长会的时候别的从来只听过她名字的家长，也能一眼就把她认出来——大概她是最不修边幅的女孩子，所以才一定是学习最好的那个
　　但她是不在意的，甚至有点清高的骄傲——我不修边幅是因为我腹有诗书，不需要把自己变得漂亮。不像那些无用的女孩子只好嫁人
　　但是冯衍颠覆了她的观念——冯衍长得实在好。不是当时很流行的韩国美男的那种柔弱，真要是那样她会很讨厌的。也不是很肌肉的那种，毕竟冯衍也不会有多少时间运动。冯衍长得很书生气，却有浓眉和高鼻梁。眼睛很大，而且有神，看着你的时候给人一种他在很认真地注视的感觉。个子不是非常高，但也不矮。一举一动之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当时她还不懂冯衍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举止，而不是假惺惺地给女士开车门，才是绅士风度
　　知道今天，直到对冯衍的仰慕消失了很多年后，周素锦都记得，冯衍在酒席上坐得和她隔了四个人。冯衍连夹菜都那么漂亮。他有修长纤瘦的手指，挥动筷子的时候好像挥到了她的心里，春风拂过。

　　很久以后，周素锦已经在bell lab有了自己的实验小组，她带的一个博士生问她，她觉得对她一生影响最大的事是什么
　　那个小男生有和冯衍相似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也许他期待她的答案是某个知名教授的演讲，亦或是某部科幻电影的放映
　　可是在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的，周素锦想到了那年的那个酒席，冯衍用他细长的手指握着筷子的样子
　　是的，冯衍改变了她的一生。也许她原本只会从国内某个知名大学毕业，读一个实用性强的专业，做OL，嫁一个和她经历差不多的男人，生个孩子，就这样一生。
　　但是因为仰望冯衍，因为爱慕他，她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无所谓那个更好或更差，原本和现在。但她喜欢这样——追逐着一个人，改变了自己一生的轨迹
　　即使仰慕不再，即使冯衍从来不知道，她喜欢这一段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追着月亮跑的时光——其中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