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竹溪有风

30、第 30 章

　　钟樱希望自己没有听到，可是她却听得分明。

　　心底仿佛盛开了一朵花，摇曳生姿，花香四溢。可是却也好像下着雨，将那盛开的花淋湿，甚至摧毁。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身边的这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车窗外拥挤的人群。

　　许哲鸣凝视她的脸颊，她的头发垂落了两缕在脸颊旁，他很想伸手去帮她捋到耳后。但是他不敢伸出手去，怕惊扰了他。

　　长久的沉默以后，钟樱轻轻地说：“走吧，回去。”许哲鸣轻轻发动车辆。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辆车许久的周妍转身走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她笑得越来越大声，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力气都用掉。不等笑声停下，眼泪就已经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最后凝固成一句一出口就飘散的话。

　　傻瓜。

　　两个人用了很久才回到居所。钟樱走下车，机械地往屋内走，许哲鸣跟在她的身后，一点都不敢错眼。

　　鼓足了勇气说出口的话如今变成雪块沉甸甸地堆积在胸口，一阵凉又一阵痛，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她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说。

　　钟樱进屋，换了室内便鞋，许哲鸣跟着走进来也毫无察觉。她走到沙发前坐下，蜷缩起了膝盖，抱住了自己。

　　许哲鸣坐到她身边去，安静地看着她，许久。

　　天色渐渐黑下来，外面的圣诞歌传进来，屋内一片黑暗。许哲鸣坐在那里，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僵硬。

　　他终于忍不住，问：“钟樱，你的回答呢？”

　　钟樱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坐在身边的他。黑暗中的他只能看清轮廓，但是比轮廓更吸引人的，是那双闪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曾经带给她温暖与信心，此时正温柔地注视她，期盼着她的回答。

　　钟樱按住胸口，却说不出心中的感受。

　　“不……”她终于说，出口的字却让许哲鸣脸色大变。

　　“不，我们不能……”

　　“为什么？”许哲鸣轻轻地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我之间，到底隔着什么？说出来人，让我有机会走过去好不好？”

　　钟樱低下了头。许哲鸣抬起手，慢慢地放在她的肩上，这样温暖的触碰，许久未曾有过：“告诉我，好不好？”

　　钟樱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许哲鸣决定不再让她有机会逃走，柔声询问：“为什么要哭，你讨厌我吗？你抗拒我的触碰吗？我的存在让你觉得不安吗？我想要走进你生活的念头让你觉得不快吗？如果答案都是否，那为什么，要拒绝我？”

　　他的声音有一点冷清，可是当这份冷清也染上温柔，落在钟樱心底，就变成了无法拒绝。“不，许哲鸣，”她终于能完整说出话来，“我不讨厌你，我不抗拒你的触碰，你的存在让我心安，我甚至欣喜你愿意走进我的生活。可是，许哲鸣，并不仅仅只有这些。”

　　她抬头凝视黑暗中依旧闪亮的眼睛，抬起手碰一碰他的脸颊：“你记不记得，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本不该出现在的世界，你也本来不该认识我。如今我们在这里聊天说话，是发生了什么？”

　　她的指尖有一点凉，落在许哲鸣的脸上，仿佛落在他的心底，柔软的触感让他沉迷。

　　“为什么，不能放开？”他问，“你和我两个人之间，不需要有更多的存在。”

　　“可是那是真实存在的。”钟樱温柔地说，手指顺着他脸颊的弧度往下，落到他的脖子上，在喉结那里停一下，最后落到衣服的扣子上。“许哲鸣，听到你说的时候，我很高兴啊……可是，高兴了又怎么样？你是许家继承人，有从来没有将我看在眼中的父亲，轻视我的母亲，曾经伤害过我的妹妹，或者再加上一个阴阳怪气的妹夫。如果只有你和我，我真希望我现在就答应你。”

　　“但是，有那么多挡在我们中间的东西，我怎么敢拥抱你。”

　　钟樱的话，许哲鸣只听懂了一句——她其实也对自己有感觉，自己的告白，并不是全然没有回应。

　　他抓住她的手，捧在手心，软软的，小小的，仿佛都要握不住。这样小的一双手，她的主人却已经遇到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有的经历，让他怎能不心疼。

　　“小樱……”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感觉到她靠近自己。

　　俯身，脸颊贴近，她在他的唇角留下一个吻：“许哲鸣，如果，你只是许哲鸣，该多好啊……”从他手中挣脱，钟樱轻轻地拥抱他：“如果你只是许哲鸣……该多好啊……”

　　仿佛有一簇火苗，一下子就从心底冒了出来，最后蔓延到全身。许哲鸣的身体紧绷，无意识地拥抱她，她温柔地被他拥在怀中，心口紧贴着心口，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小樱……”许哲鸣叫着她，耳侧她贴着他的耳朵，轻柔地说：“就让我放纵一次，就当你只是许哲鸣……”她伸出手去，解开他衣服的扣子。

　　当凉意袭来，许哲鸣猛然间从这种炙热的情绪中惊醒。她温柔地贴着他，手放在她的腰上，正沿着腰线一路往下，他却猛然间抓住了她的手：“小樱。”

　　钟樱轻轻地“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无限地慵懒，拨动他的心弦。下一刻，仿佛本能就要涌上来，覆盖住理智。可是这一刻，许哲鸣却硬生生地推开了她。

　　“你是什么意思？”他生硬地问，衬衣敞开，露出并不壮硕却意外地有肉的身材。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点失望的凉意。

　　钟樱被他推倒在沙发上，也不起来，就那样躺在那里，温柔地在黑暗中对着他笑：“许哲鸣，为什么要问个清楚呢？今夜，你如愿以偿不好吗？”

　　她说这话，一颗心仿佛被撕裂一样地疼。

　　她怎么能不爱他，可是她又怎么能爱他。

　　也许，能偷得一夕欢愉，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不，”许哲鸣的声音是冷硬的，“小樱，我爱你，并不只是因为你的身体，并不只是因为……性。”艰涩的声音落在钟樱耳中，却只能让她更加心疼。

　　她也许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可是，这个好男人不可能属于她。这样的事实只能让她更加心痛。

　　“我爱你，我愿意与你共度一生。可是，这并不是你轻贱我的理由。”许哲鸣说，他一步步地走到钟樱身边来，低头俯视她的脸。

　　黑暗中两个人都看不分明，窗外隐约的光并不足以让钟樱清楚地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是，那样居高临下的俯视，依旧让她觉得自己仿佛低微到了尘埃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茫。

　　她在那里捧着自己的一颗心，不敢放出去，不敢缩回来。

　　“许哲鸣……”她刚刚说了这三个字，名字的主人就忽然低下了头，唇落在她的唇瓣上，让她惊愕地愣在那里。

　　然后仿佛攻城略地一般，长驱直入，最后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神智仿佛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只能被动地承受，连反抗都忘记。

　　长久的一吻结束，许哲鸣轻轻说：“你说我的。”他俯身下来，将她抱起来，上楼。钟樱在呆愣过后，拼命地挣扎，却牢牢地被他圈住。她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让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路向上，方才的旖旎消失无踪，屈辱感却冒上来。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一年前的那个圣诞夜，黑暗中那双禁锢着自己的手，牢牢地控制住自己的手臂……那种无力，一如昨日。

　　钟樱忽然尖声叫起来，身体却在下一刻被重重地抛到床上，她在床面上弹了一下，就要跳起来。马上却又有人俯身，温柔地拥抱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是我，放宽心，是我……”

　　钟樱只是放声地尖叫，仿佛要将曾经有过的而不曾发泄出来的恐惧都叫出来。

　　许哲鸣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躺在床上温柔地再度去亲吻她。钟樱的叫声在唇边溢出，支离破碎，最后渐渐消失与无。

　　等到许哲鸣放手，她已经泪流满面。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钟樱躺在床上流泪，许哲鸣亲一亲她的嘴角，下楼去开门。赫斯特夫人关切的脸出现在门口，见到许哲鸣的时候变为笑意：“许，我听到南希在尖叫。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不过看到你在这里，我想应该没有事。”

　　许哲鸣解释一句，含笑送走了关心邻居的赫斯特夫人，回到房间。

　　钟樱依旧躺在那里默默地流泪，哭得他的心钝钝地痛。

　　俯身，温柔地将她拥抱在怀中，他说：“你今天答应了我。所以，我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