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她依旧在苟》赢鱼

22、022

　　所以柏青心情就很不好。

　　他在队里托腮想了半天，忽然被人打了一下肩膀。他回头一看，看到的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警服烫得特别笔挺，看着跟没褶一样。眼睛又大又亮，像只小奶狗。
　　“干什么呢青哥。”她问：“有什么事儿啊。”
　　“佳期啊。”柏青伸了伸懒腰：“没事儿，我在想案情呢。高头儿说要搞那个聊天记录鉴定，这两天不是跟老钱老雷联系人去了吗。我现在在想这东西是个什么路数呢——你以前听说过这个没？”
　　赵佳期看看柏青，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是不是那种……语言风格之类的？”
　　“我看了一下，说是。”柏青拉了椅子：“来来你坐下，咱们俩分析一下。等后面你写材料也要用的。”
　　“……”赵佳期鼻子皱了皱：“我问你就多余。”

　　但说来说去，差不多就是一种风格。
　　这很难以描述，但是用在写作上，大抵就能解释明白。比如他们小时候看的课文，鲁迅先生的文笔异常犀利，文字叙述的调调看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是一种大量阅读后累积的印象，但是用大数据来分析的话，就会有其他的感觉了。
　　“也就是说，人在使用语言文字的时候是有偏好的。或许很多人语言文字上的偏好会相近，但是主谓宾，动词代词叠词形容词从句倒装句，一个个选择那么多，叠加起来就会形成非常独一无二的个人特点。”
　　柏青掰扯了一会儿之后，这么总结：“就跟你看到的人，实际上是他过去的总和一样。所有的举动看似偶然，实际上有着必然。”
　　“哦……”赵佳期想了想：“我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我以前听说过这东西。”
　　柏青：“？”
　　“我有个闺蜜，她捉她男朋友的奸来着！”赵佳期很兴奋：“因为她发现她男朋友忽然改变了语言风格，所以她断定，一定是那个她男朋友在跟她聊天时把跟其他妹子聊天的语气带过来了！”
　　柏青眼皮跳了一下，看看赵佳期。
　　“倒是也能这么实操啊。”他说：“你这个闺蜜很厉害，要不你去跟你何姐推荐一下吧。”

　　“胡闹吗你。”
　　何莉莉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柏青，听他顺嘴这么一说，笑了笑：“不过敏锐度不错。”
　　柏青扒拉了两口饭，听何莉莉问高崇山的事情。
　　“我听你们高队说，要搞个聊天记录的鉴定啊？现在怎么样了？”
　　“找专家呢。”柏青说：“估计挺快，我们头儿那行动力没的说。”
　　何莉莉点点头，又问：“那你们那个证人……？”
　　“精神卫生中心干活呢。”
　　“没闹啊？”
　　“我看她挺开心的。”柏青撇撇嘴：“每天聊聊八卦理理档案，日子不要过得太开心。最近还联系起以前的学弟了呢。”
　　“听说特有钱啊？”
　　“？”柏青警觉起来：“又是王啸龙这个碎嘴子乱传八卦？”
　　“就是实习生去拿报告的时候顺便一聊。”何莉莉喝了口排骨汤：“玛莎拉蒂啊？”

　　“所以我就说，现在的人啊真是浮躁。”
　　柏青后来又去接熊萌萌下班，在地铁里吐了个槽：“你说不过就是量跑车，怎么一夜之间整个市局都知道了？”
　　熊萌萌看看他：“你……想让我说点什么吗？”
　　“……算了。”
　　柏青有点沮丧：“反正你八成要说我仇富。”
　　“你职业特殊，说话办事讲点证据好不好。”熊萌萌靠着车厢壁：“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好了？”
　　柏青仔细想想，倒是真没有。
　　“我也说了，海遥的确没有在国外的时候收敛，的确招摇过头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再加上他混娱乐圈，你觉得他浮夸也很正常。”
　　“混娱乐圈？”柏青想了想：“我没见过他啊。”
　　“他在他们家经纪公司里搞投资，电影或者电视剧出品之类的。”熊萌萌说：“以前这都是他妈妈做，他回国之后就交给他了。”
　　“……经纪公司？”柏青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哪家？”
　　“华星啊。”
　　“等下，”柏青说：“那不是叶卓的公司吗？”

　　的确是叶卓的公司。
　　熊萌萌一边喝奶茶，一边听柏青讲华星最近几年的新闻——除了叶卓之外，隔壁徐队也盯过不少华星的艺人，因为他女儿总上网看爆料，跟他爸说好多人网传都嗑药。
　　“徐队这么喜欢八卦啊。”熊萌萌回忆了一下徐队的脸，就是个高高壮壮的大老爷们，毛发茂密，浓眉大眼，一点不像是听信这种谣言的人。
　　“你还别说，他经常跟他女儿打电话的时候聊到这个。”柏青笑嘻嘻：“小徐也很带劲，自己不喜欢的明星往死里让她爸查。”
　　熊萌萌抿着嘴唇笑：“那叶卓呢？”
　　“哦，那个。”柏青没立刻说，看左右没人，凑到熊萌萌耳边：“那是小姑娘本命。”
　　“……”
　　熊萌萌一个没忍住：“噗。”

　　小徐同学听闻之后气得在家里直哭，先是撕海报撕签名照再踩了买回家的唱片，接着对回家的爸爸一顿小拳拳捶胸口，问她爸为什么不抓别人。徐汇第二天上班胡子拉碴，安慰了闺女一晚上，好说歹说才在四点多的时候把小祖宗哄睡着，然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回来上班了。
　　根据目击者高崇山说，徐队衬衫上一大片泪痕，能够想象当时事发现场是如何惨烈。
　　知道了徐队捕获了女儿最喜欢的男神，还因此引发了家庭动乱之后，熊萌萌晚饭吃得都很开心。
　　“你这是幸灾乐祸。”柏青看着熊萌萌咬着筷子直乐，不得不提醒她了：“别被徐队知道啊。”
　　“嗯。”熊萌萌低头又笑了笑：“徐队跟他女儿感情真好。”
　　“也还行吧，高队说之前不怎么地。徐队之前在边防，武警退役转回市局工作的，转业之前就没怎么见过女儿。”柏青想了想：“后来慢慢才培养出感情的。”
　　不止徐队，不少市局内的警察都是这样，等最艰苦的时间过去之后，才能补偿家人。
　　当然，也有很多人没机会这样做了。
　　这话柏青没跟熊萌萌讲，只是告诉了她徐队的趣闻。熊萌萌高兴一点之后，柏青眼睛一转，问起了聂海遥的事。
　　“他没跟你再联系吗？”柏青问：“听说我在市局工作，有没有……问你什么其他问题？”
　　熊萌萌摇摇头：“海遥很机灵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心里有数。”
　　“我其实不用你多加形容词……”
　　柏青有点别扭，看熊萌萌抬头看远处，自己也回头。
　　高崇山进来了，看着有点风尘仆仆的，发现了他们俩之后直接就走来了。
　　好像还有点高兴。
　　“吃饭呢？”他走过来：“没事儿你们继续吃，我就跟你说下，小熊，专家说聊天记录鉴定非常可行，配合基站等定位，可以将张俭钉死在主犯上。”
　　熊萌萌怔了一下，忽然间绽放了一个特别开心的笑容。
　　跟她平时那个客气一下的笑不一样，她整个人都舒展了起来，眯起眼睛，笑得露出了几颗牙。
　　“谢谢高队。”她说：“谢谢。”
　　高崇山看着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不过下一秒倒也松弛下来了，拿了水杯喝了一口。
　　“不用谢。能破这个案子，主要感谢你。”他说：“还有这根线上其他的群，都是你的功劳。”
　　“我呢我呢？”
　　柏青凑过去问：“也感谢下我呗？”
　　熊萌萌没理他，高崇山也笑笑，继续喝水。
　　“头儿，”柏青侧头：“这杯子是我的。”
　　“嗯，我知道。”高崇山说：“我不嫌弃你。”

　　反正这个喜讯让熊萌萌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
　　她甚至等不及回到招待所，就打了越洋电话，试图告诉自己的好朋友这事儿有多振奋。
　　柴扉正好休息，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一惊。
　　“真的假的？！”话筒里的医生声音高了八度：“我要再做两台手术庆祝一下！”
　　“啊那还是别了。”熊萌萌立刻说：“可为你的患者着想一下吧。疲劳手术要不得。”
　　她又有些口音了，听得柏青嘴角上翘。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萌萌。”他后来问：“你这个口音啊……”
　　“跟我妈学的。”熊萌萌深吸一口气：“北方口音是跟我后爸，后面跟亚瑟一起还学了广东话——不过都是骂人话。”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教你。”
　　“那还是算了吧。现在警务人员也要文明用语了。”柏青凑过去：“我呢，家那边爱听响声，所以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就挺贫的。”
　　“我听出来了。”
　　熊萌萌看他一眼：“你们队里数你最贫，数你最白。”
　　“我这叫风华正茂。”柏青拍拍自己的脸：“别看他们嘴上说我像姑娘，心里指不定怎么羡慕我呢。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要跟你说这个，高队说我泄露办案思路——他自己说得好像也不少啊。”
　　“那是你们头儿。”
　　柏青皱皱鼻子：“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着这个快活的空气，熊萌萌被送回了招待所。
　　她靠在门口，又跟柏青说了下什么时候送检之类的。柏青还得回去确认一下走程序，只能告诉她快了。
　　“行，那就这样吧。”熊萌萌要关门了，忽然凑到了柏青耳边。

　　“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