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她依旧在苟》赢鱼

19、019

　　这些人什么毛病啊。

　　熊萌萌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来打算说两句就走，硬是被罗姐后来的大变脸给吓到了——以前她也不是没见过会改变态度的人，但是罗姐这个话，只能用翻脸比翻书还快。
　　在文主任办公室里，她对着熊萌萌一顿乱夸，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小熊人真不错，看我倒在地上了还来扶我，怪不得会来当志愿者——就是这么有爱心。”
　　罗姐想去握熊萌萌的手，弄得熊萌萌特别紧张，后退了两步：“还好，还好。”
　　文主任一直笑眯眯的，但是旁边的英俊男人也勾了勾嘴角。熊萌萌看看他，又看看文主任，手里依旧捧着一罐可乐，一瓶乌龙茶。
　　“主任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熊萌萌觉得无论是罗姐有点有病：“范老师那儿我还有活儿。”
　　“去吧去吧。”文主任说：“一会儿让范老师来找我一趟啊。”
　　熊萌萌：“嗯。”

　　熊萌萌没见过这种阵仗，哪怕是之前跟国内的企业做过项目，大家也都是和和气气没什么意外的。罗姐这种情绪起伏极大的人真的让她吃不消，尤其是最近每天面对的都是柏青高崇山他们这种人。
　　她觉得罗姐真的很爱演，也很浮夸。
　　本着这种想法，她抱着水转身就跑，生怕罗姐把她抓回来一样。叶卓看着她跟逃命一样地逃走，本来想跟出去送送，但罗姐带着他一起跟文主任套近乎来着。
　　于是他留了下来。

　　“感觉奇奇怪怪的。”
　　熊萌萌后来跟范老师说：“怎么就这么能变脸。”
　　范老师噗嗤一笑：“看把我们小熊吓得——你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精啊？”
　　熊萌萌认真想了想：“也遇到过见风使舵的，但是这种无缝切换的没有。而且这种人都是我小时候遇到的，后来就还好。”
　　跟她妈一起到了国外，过的日子很平静，一路升学到现在，遇到的朋友大多和她性格一样。
　　熊萌萌自己是比较温吞平淡，面对生人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在特殊的方面很执拗的人。而罗姐是叶卓的经纪人，要讲究八面玲珑，因为叶卓的事情又要警惕，所以显得很有攻击性又神经质。
　　“也是不容易。”熊萌萌想了想：“钱真难挣。”
　　万万没想到熊萌萌想出来这么一句话，范老师笑了两声。
　　“哎哟我真喜欢你这个孩子。”

　　熊萌萌觉得有点莫名，一个是她觉得自己不那么讨喜，另一个是她不是孩子。
　　认真讲她还差几年三十岁，好歹在他们那一届同学中混得不算很差。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的意外留在国内，她现在已经飞回去做其他的工作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案啊。】熊萌萌的短信这么问：【我有点想回去了。】

　　“怎么？”
　　高崇山发现柏青在发呆，问了一句：“干活的时候看手机？”
　　“不是，是萌萌问我话呢。”柏青撇撇嘴：“问我案子差不多什么时候能完。”
　　“她着急飞美国？”高崇山低头看着材料：“问问。”
　　“估计也就是因为国内太无聊了，又做不了业务什么的。”柏青咳了一下：“那个，头儿，你说她原本打算缴公的那些粉……报不报销啊？”
　　这个问得有点出乎意料，高崇山想了想：“报告打上去了，但是批的话也得在移交检察院之后，而且肯定不会按照购买价报销——不过加上见义勇为和举报的奖金，估计能平。”
　　“哟，头儿，你还顺便提请了后面那俩呢？”
　　柏青一下子就来劲了：“没想到啊，你还惦记着这个呢？我现在告诉她一下，这个好消息可真……”
　　“先别，等批下来再说吧。”高崇山看柏青那个乐呵：“你把心思用在案子上早点结案，不比什么都强。”

　　有关柏青和高崇山的对话，熊萌萌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柏青他们在看守所先呆两天，等二轮笔录做完了再回来。柏青去的那天，熊萌萌接到电话说让她打车回去，但她还是用了地铁卡。
　　“我是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熊萌萌吃早饭的时候遇到了王啸龙，跟他抱怨了一下：“怎么柏青以为我是个儿童。”
　　“何止儿童，萌萌姐，你就是个大宝贝儿啊。”
　　王啸龙给她买了早饭：“你不知道吧，昨天晚上高队隔壁去大学城那儿蹲守，逮了十来个聚众吸·毒的学生，这会儿正审着呢——就是用你当时的群钓的鱼。”
　　“哦……”
　　熊萌萌不意外这个：“才抓啊。”
　　“噗，肯定不能拿到就抓啊。”王啸龙给她拿了个咸鸭蛋：“得养一阵子，摸清底细，然后一网打尽。”
　　她一边听王啸龙讲缉毒那边的办案过程一边喝粥，吃一口咸鸭蛋之后再点点头，觉得下饭极了。等王啸龙说完，熊萌萌问：“你能跟我说这个吗？高崇山就不说，也不让柏青说，好像是怕泄密。”
　　“……”王啸龙眨眨眼睛：“应该没事儿……吧。”
　　“那我就当没听到好了。”
　　她笑了一下，嘴边露出了一个酒窝：“但我觉得挺可惜的。”
　　“嗯？可惜什么？”王啸龙反应过来：“可惜那群学生？”
　　熊萌萌点头。
　　大学城附近聚在一起的多半都是学生，而且年纪也都不打。虽然熊萌萌也不算老，只是看到这个年龄段，总觉得他们真的还小呢。
　　就跟她弟弟一样大。
　　“而且被抓住之后，记录要跟一辈子吧。”熊萌萌说：“去别的地方住酒店，会被警察敲门，要求验尿。”
　　她又想起柏青让她尿一个的那个大白牙了，现在想想有点喜感。
　　“对啊，而且还会被派出所特别注意，逢年过节都是第一个需要重点安排的。”王啸龙歪头：“萌萌姐你笑啥啊？”
　　“啊？”
　　熊萌萌摸了摸脸，把笑容轻轻拍了回去：“没有什么。”
　　就是有点……想吃果冻了。

　　“你还吃零食啊。”
　　范老师看到熊萌萌买了一包果冻：“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
　　“就是偶尔有点想吃。”
　　熊萌萌还分了几个给范老师：“对了范老师，做档案的时候，您会不会很感慨？”
　　范老师：“？”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原来会有那么多人吸·毒。”熊萌萌叼着果冻，说：“在美国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家住的地方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好歹也挨富人区的边儿，但是国内……”
　　她想了想。
　　“在我的印象里，国内严禁吸·毒，舆论也不算宽松，吸·毒的人应该远远少于国外，怎么看档案就那么多人呢。”
　　手写的档案厚厚一叠，或许是半个月的，或许只是一周的。短短几日，熊萌萌已经有些茫然了。
　　再加上王啸龙说的，不仅仅是社会人员，还有学生。
　　“小熊，我记得文主任跟我交代说，你是市局那边的举报人。”范老师问：“你举报的时候没想过这些吗？”
　　“我想过，但是那时候……我没见过真实的场景。”
　　熊萌萌伸出手，摩挲着档案的封皮，感受着粗糙的牛皮纸：“对我来说，那不过是个脑海里的想象。”
　　活跃的账户，一些对话，以及不碰面的交易。
　　但她发现柏青他们下场抓人之后，一切就变得真实了起来。
　　不过一个月，她就接触到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我觉得我挺聪明的，也算了解这个社会的运行和规律。但是……”
　　她说。
　　“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档案袋”三个大字。
　　“我之前的想法，有点好笑了。”

　　范老师笑了笑。
　　“人都是这样的呀，不断探索发现更大的世界。”她说：“我年轻的时候，刚做这个工作，就觉得得是多堕落的人才会去吸·毒啊，那肯定都是人渣败类。但后来我有个同学档案递过来了，我一看整个人都愣了，因为她是我知道最漂亮最上进最正直的姑娘。”
　　熊萌萌一怔，感觉又像是个亚瑟的翻版。
　　“可她染上毒·瘾，是因为她有个混账舅舅。她舅舅吸毒，家里人不知道，只知道她舅舅需要很多很多钱——到后面她舅舅没钱吸毒之后，先是借钱，后来是借高利贷，最后还不上了之后贩·毒的那个人让他再拉一个人下水。然后他就把他外甥女找来了，骗她吃了点东西，又喝了杯果汁。”
　　毒·品下在了果汁里，喝完那杯果汁的同学过了一会儿口吐白沫地翻倒在地，她舅舅过了一阵子才记起要大120急救的。
　　“我同学九死一生被抢救回来，整个人几乎都被毁了。”
　　范老师笑了笑：“但你慢慢就会发现，这都没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在太阳底下根本就不新鲜——主动吸·毒的人那就更多了，我们知道的，也不过沧海一粟罢了。日子久了，看得多了，你会习惯的。”

　　会习惯吗。
　　熊萌萌想了半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可她不想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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