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送君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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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采药之事的起末皆是瞒着林汐的，故而林汐并不知其中因果，乍然听他这样说起惊愕了片刻，本半合着的双眼猛然睁大，看向何徽问道：“什么？”
何徽方才只想着让他高兴，却没想到他尚不知张棣为他摔了腿的事，忙掩饰道：“小弟不小心摔了腿，我看了，筋骨恰好可以重接，这回好生养着，不愁站不起来。”
张棣平素只坐轮椅，不登高处，如何能把腿帅到断了筋骨。林汐自然明白他有所隐瞒，绷着脸紧盯着何徽，憋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我还没傻，何叔叔不用瞒我！”
眼看瞒不住了，何徽叹了口气道：“他听说附近的山有奇药，去山上采药摔的，因祸得福，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好在这药有效用，也不枉费我们跑这一趟。”
“罢了。”林汐躺回床上，合了会儿眼，在何徽正要走时复又叫住他，“告诉他，他不再……不再欠我什么了，以后为自己活吧。这一别，以后许是……不能再见面了，让他……让他保重。”
林汐这一段话说了许久，何徽靠到他耳边，静静听着，听着听着眼眶竟是湿了，“汐儿，你相信何叔叔。”
林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哎，我去说。”何徽起身，看了眼小茗，低声嘱咐，“时间差不多了，把东西都搬上车吧，搬完去客房找我，把轮椅推过来。”
“好。”小茗看了看林汐，转身跟着何徽出了屋。
进客房时看张棣睡着，何徽松了口气，坐到床边将他腿上的针逐根取下，对嘿嘿道：“以后每日都要扎一次，扎到腿长好了才行，药三天一换，夹板两个月内不能断。他不同于一般的骨裂，切忌不能下地乱动，记清楚了么？”
“我明白。”嘿嘿抱胸靠在柱子上，答完侧眼去瞧小茗，“你也要走？”
“我当然要陪少爷走。”
嘿嘿轻笑一声，道：“走吧，回你的金陵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小茗早就看出嘿嘿已经不再痴傻，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自从你来到这儿，我的痴病就从未好过。”嘿嘿云淡风轻地说完，从内间推出一辆轮椅，交给
小茗，“师父原本的轮椅摔了，这是我从前给他打的，还能用，你们拿走用吧。”
“嘿嘿……”小茗望着眼前倍感陌生的人，竟仿佛不曾结识过。
“我叫方决明，记住。”嘿嘿伸手想握住小茗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快走吧。”
小茗赶上一步，“嘿嘿，不，方决明，我实际上，是不舍得这里的，如果不是少爷他……”
“我知道，你以后没处可去的时候，就回来，我会一直在坐忘医馆等你。”嘿嘿将小茗和何徽推出门，道：“何太医，师父这边有我你尽管放心，快出发吧，别误了时辰。师父这儿离不开人，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小茗挣扎着喊道：“嘿嘿！”
嘿嘿推了把小茗，砰地撞上门，对着门无声说，“再见，小茗。”
李公公带着官府的官兵已经待在门外，慕容守在院外招呼李公公，小茗忙着搬行李，呼延澜则在屋内帮林汐梳洗。
这是林汐第一次坐轮椅，以往凡是能走一步，他绝不坐这东西。看着镜中轮椅上仿佛鬼魅般的自己，林汐只觉得嫌恶。
“书桌。”林汐被推到书桌旁，取下一叠纸交给呼延澜。
呼延澜接过一看，竟是浮嵯茶录，仔细一看，字迹清秀工整却无骨力。呼延澜是见过浮嵯茶录原本的，这定不是林汐所写。
林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小茗抄的，留着吧，这是我唯一能……留给秦州的东西。”
“却是最珍贵的东西。”呼延澜笑道：“哥哥，我现在知道了，守护我的族人还有另一种方式，就是让他们走出过去的恩怨，享受和平带来的安乐。我会和慕容守一起守护这里的和平，你回去了，不用担忧秦州。你为秦州留下的一切，我们都会好好保存。”
林汐方要说话，小茗就走了进来，给他盖了层毯子，接过他的轮椅，“少爷，该出发了。”
最终林汐只是握了下呼延澜的手指，便被小茗推了出去。
林汐自从上了车便又咳得厉害了起来，吃药也不见效用，何徽和小茗皆是束手无策。慕容守在车外听见咳声，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车队，探进车内。
林汐靠在窗边，任小茗抱着，口鼻都染着血，看着十分骇人。
慕容守皱眉，轻声问：“还能走么？不如我们停下缓缓？”
林汐喘着气，望向慕容守，摇了摇头。
慕容守早就将林汐要走的消息散了下去，秦州城的百姓听说茶马使要回京，皆聚在林汐出城的路边送行。
听见车外百姓的呼声，林汐只能半靠着车窗，将手伸出窗去，与众人挥手道别。
车行至城门，慕容守让车队停下，掀开窗看了看林汐，问，“能下来么？”
林汐撑开眼皮，点了点头。
小茗和慕容守扶着林汐下了车，坐上轮椅。
慕容守附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正对着秦州城，“再看一眼秦州吧。”
林汐在城外向这座城池望了许久，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捧了一抔土，仔细包好。
呼延澜挥手叫人搬上酒坛，取了三个斟满的酒碗，递给林汐，“我们鲜卑人送客的时候要喝三碗酒，你急着赶路，就我们三个一人喝一碗吧。”
林汐接过酒碗一闻，竟是茶。
“咱俩都喝不了酒，以茶代酒吧。”呼延澜笑着举起酒碗，“一路保重。”
慕容守和林汐也举起手中的酒碗，三只碗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容守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保重。”
林汐对着两人伸出拳头，会心一笑，“为了秦州，共勉。”
呼延澜和慕容守伸出手，顶了下他的拳头，“你也是，别输给东瀛人。”
告别了秦州，车队一路向东而去。林汐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向回望去，这座城池在黄沙中已经渐渐隐去了踪迹，再也看不清了。
他终于离开了这个放逐之地，踏上回家的路，然而却高兴不起来。这一年过去，他在这里经历了太多，付出了自己前二十年都未曾付出过的心血与努力。他的根已经落在上这片黄土地上，随着秦州日渐繁华，根也越扎越深，直到最后，竟是不舍得再离开。
林汐把手中的布包打开，露出那一抔黄土，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空药瓶，将土满满填了进去。
拧上盖子，林汐将装满黄土的药瓶收回怀中，贴在胸口，仿佛秦州的土，秦州的人，永远还留在心中。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送君千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