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三钱》久则征

3、第三章

　　【5】在情面前，恨动摇得如此容易
　　就在我恼恨着自己为何对宁国公下不去手时，我遇上了一位故人，确切的说，是我爹的故人——太医院院判章泽章太医。
　　五年未见，他还是将我认了出来，小跑着到我跟前，颤着声音道：“真的是你？方才我听到丫鬟们在议论着大公子的新宠，叫着阿苕阿苕的，竟当真是你？”
　　我偷眼瞥了四周，好在未瞧见人影，阿碧也正好被我遣去做事了，便点了点头，他霎那间老泪纵横，“叶兄在天有灵，定然欣然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道：“阿苕，你在宁国公府做什么？莫不是想要……”
　　“章伯伯，”我冷声打断他，“我的事，你莫要管了。”
　　“难怪，难怪我方才给宁国公把脉时发现他中了岐蒙子之毒，只需炙甘草作引便会毒发，原来是你……”
　　我大惊，还是被他诊出来了，慌道：“您……您说了？”
　　他看着我，目中有说不出的沉痛，“没有，毕竟这是叶兄研制的毒药，我也没敢说，只是没想到是你。”
　　我松了一口气，岐蒙子是慢毒，一直以来我都极少量地加在老爷的补药里，但最近因为楼之湛又离开了夫人的房里，已经很久没有再加了。
　　却听他又道：“阿苕，听伯伯一句劝，那事都过去五年了，虽说你爹着实无辜，可宫闱中事孰是孰非谁说的准？宁国公也非十恶不赦之人，更何况大公子对你好，称现在还来得及，收手吧。”
　　章太医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而我却一整天魂不守舍。他说的都有道理，这让原本就踌躇的我更动摇了，可是要我放下杀父之仇，着实有些难。
　　没错，我爹是被宁国公的杀手杀害的。爹也是太医，因为知晓宁国公的妹妹淑妃在宫中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而被灭口，我与娘也是千方百计才逃过一劫。虽然后来娘一直劝我活着就好，莫要想报仇之事，但我依旧无法释怀，在娘过世后便开始了复仇的计划。
　　自小爹就教我医术，懂医的人，自然也会懂毒。我故意让养着的毒蛇咬上夫人一口，然后救她，借此进府，开始我的报仇计划。
　　我想，既然老天让我活下来，我就应该将报仇作为活着的使命，可是现在，我动摇了。

　　【6】决定和他走下去
　　遇见章太医之后的那个晚上，我心不在焉地回房歇息，却看见楼之湛一个人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喝酒。
　　他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我看着他紧蹙的修眉觉得心疼。
　　“你怎么了？”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柔声问。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忽然伸臂将我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我一怔，竟然没有挣脱，很乖地任他搂着我，道：“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吧，别这样喝着闷酒。”
　　他却将我搂得更紧，“我的烦心事还不是因你而起？”
　　我有些惊讶，“最近我们很好啊，你又哪儿来的烦心事？”
　　“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我没想到他竟会说这般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我说就是了，我喜欢你。”
　　他松开我，怔怔地看着我，轻声道：“在说一遍。”
　　我笑得更欢，白日里见到章太医的愁绪早没了影子，又道：“我喜欢你！”声音里有连我自己的不曾察觉的坚定，然后倾身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他猛地将我抱起，在原地打转了几圈，又紧紧搂着我，“不许耍赖！”
　　“那你也不许耍赖，一辈子都不变，一辈子都只喜欢我一个！”我也不甘示弱。
　　他开怀而笑，“那当然！”
　　从他怀里出来，我收起石桌上的酒壶，道：“以后不管你有多少烦心，都不许和闷酒，酗酒伤身！”
　　“好。”他应道，却敛了笑意，拉过我的手正色道：“今日我向爹提了我俩的事。”
　　我一见他的神色便猜到了结果，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由衷佩服楼之湛的勇气外加一点点感动而已，还没等我开口，他便继续道：“虽然他不同意，但你不用担心，我岂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这倒是实话，他自小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连宁国公也拿他没办法。我听厨房的李婶说过，少时他明里应宁国公的要求读着四书五经，暗里却跟了个江湖人习武，一直到他偷偷报考了武试并拿了个榜眼回来，宁国公才知道他的阳奉阴违，气得追着他满院子打。
　　所以现在，我很信任他，信任到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的报仇，只满心地想着我和他的未来，“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们私奔吧！”

　　在那个月夜，我决定了，我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我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自从喜欢上楼之湛后纠结着的心豁然开朗。我想，既然他可以为了我放弃整个家，放弃宁国公世子这个位子，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了他放弃仇恨呢？
　　章伯伯说的不错，宫闱中事，孰是孰非说不准的，就连娘还在世时，她也一直劝着我莫要想着复仇，说那只会害人害己。而我自己心里也明白，那只是一种偏执。
　　从前，我只是不甘心，如今，我遇到了让我甘心的人。
　　那天晚上，我们还聊了好多，他说，他不喜欢仕途，从小就向往江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宁国公长子，他一定不会乖乖地留在府里，但现在二公子也大了，所以他可以放心的走。
　　我说，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江南，去漠北，去见识别样的风采。
　　他又说，他会武，可以来一个仗剑走天涯，呃，当然会带着我，然后做一对人见人羡的神仙情侣。
　　我也说，我会医术，可以做一个江湖郎中，顺便赚一点路费，省得他挨饿。
　　他很不服气，觉得养活一家子应该是男人该做的，我反驳他，他赚的钱肯定没有我多，因为我可是从十二岁就开始为生计奔波了，赚钱加忽悠的本事好得没话讲。
　　不过他说的一家子我听进心里去了，一家子里想来还有儿女几双吧？唔，我并不是很害臊……
　　最后，鉴于决定太过突然，他与我都需要准备打点，所以我们达成共识——在三日后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