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舌鸟》LadyJack

4、海莉

　　海莉·尼尔森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翘了课，说是心血来潮也无可厚非。反正天气正好，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枯燥的数学题她想，还不如在树荫下的草地上躺一躺。

　　今年她十七岁，正如个把年前母亲所猜测的一样，年轻，漂亮，约会学校橄榄球队队长，即便穿上芭蕾舞鞋和纱裙也掩不住不谙世事的模样。

　　街边一辆车开过去后，周围就有些安静得过头，连一声鸟鸣也没有。从小习惯于在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醒来，看书写作业也不时被哪只小家伙骚扰，此刻海莉只觉得耳膜有些空荡，适应不了全然无声的环境。

　　接着就在一个拐角，遇到了穿灰褐色上衣的中年男人。对方似乎胡茬许久没刮，头发梳理得不够整齐，黑眼圈深得厉害，让人几乎会误以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晚上会盖着报纸睡在桥墩边的那种。

　　但稍显邋遢的模样没有吓退年轻的姑娘，仅仅愣了两秒，女孩子便张开双臂迎上去，给了男士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天哪布鲁斯，我差点没认出你！”

　　“我倒总可以第一眼就认出你，虽说你变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了不知多少倍。”

　　“自我十四岁生日以后，你又有好久没来看过我了。”故作不满地抱怨上一句，止不住的笑却在她脸上泛滥成灾。

　　“我一直担心你早忘记了我，无论是你十四岁生日的时候，还是今天遇到你的几分钟前。”

　　“但我没有再忘记过你，无论是现在、十四岁，还是我两岁仍会把口水流到你头上的时候。”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她便感觉到对方的肩膀微微一颤。不太好的预感破空而来，海莉放开男士的脖子，若无其事地歪了歪脑袋：“话说怎么回事，布鲁斯？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

　　“我要从这里搬走了，并且不会再回来，我觉得，也许我应该告诉你，也许只是因为，我希望你能知道。”语气听上去像在说谎，仿佛喝多了的丈夫带着酒气回家见到自己妻子却还厚着脸皮声称自己不过加班加到忘记了时间。

　　“去哪儿？”

　　“另一个城市。”

　　“别走，布鲁斯。”

　　“抱歉，海莉。”

　　然后便是大段的沉默，被女孩子不眨眼地瞪着，布鲁斯虽然疲倦得几乎睁不开眼，却仍然无法挪开视线。因为对面那双蓝眼睛里分明带着三分愤怒与七分恳求，他不合时宜地想，这个眼神简直像极了她的母亲。

　　好在僵持的气氛被一个喊着女孩名字的声音打断，几秒后有个高个子的男生跑来，模样挺焦急地拉起自己女朋友的胳膊，说你得快点儿回去，卡特先生正对你的空座位发火，还放狠话说非得向你家长告状以及，要给你的成绩单打上F作为“奖励”。

　　被不由分说地往学校的方向拉着走了半条街，女孩子突然觉得不安情绪在脑中有些爆炸。猛地甩开男生的手她迈开腿便向回跑去，拐过街角，同样的位置，却已经空无一人。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下坠，并且永远落不到底。她突然想起这一整天都没听到反舌鸟的鸣叫，委实反常。海莉将视线从头顶的天空一直扫描到脚下的路面，最终却也只发现脚边躺着两片略显凌乱的灰褐色羽毛。赶在风吹来前她将羽毛捡起，认定那来自于一只反舌鸟。

　　“怎么了，海莉？”追过来的男孩稍稍皱起眉，表情说他觉得女友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不要伤害反舌鸟，因为它们为人类唱歌，从不伤害任何人。”

　　“我不明白，海莉，刚才那个人是谁？”

　　问题却没立刻得到回答，女孩子看样子出神得厉害，盯着手中的羽毛，竟哼起了一首摇篮曲：嘘，小宝贝，不说话，爸爸会给你买只反舌鸟，要是鸟儿不歌唱，爸爸会给你买枚大钻戒，要是戒指不闪耀，爸爸会给你买个梳妆镜……

　　“海莉？”

　　“我想，他是我爸爸。但我好像失去他了，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