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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鬼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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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错,步步错。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吕方这支势力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日议事殿上,吕方重又提出招兵买马,举旗反曹之事,这小子心大得很,一心想在乱世之中分一杯羹,之前一直苦于没有服众的借口,现在有她这个“鬼神转世”在手,恨不得立马就把大旗打起来。
芙蓉终究还是个孩子,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之前被吕方忽悠得劫狱私逃,已是做下错事,现在若再听他的举旗反曹,不忠不孝不义之事可真就被她给干全了。奈何吕方口才实在太好,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如同卖传销,芙蓉坐在上首听着,心里寻思这要是能来点瓜子花生啤酒饮料就更好了。
吕方说完后便目光灼灼地看着芙蓉,芙蓉挥挥手:“再议。”说罢起身便走,身后忽传来桌案被掀翻的声音,书本茶杯叮铃咣铛地掉在地上。
“父亲大人可还记得母亲之仇否!!!”
她爱他少年英雄,一骑当千,谈笑间取敌上将首级,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将军与妾作主,勿轻身自出。
白门楼上蝉儿的哭求之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她用尽一生爱他,却被他丢在了身后。
芙蓉脚步一顿,从心底翻腾而上的苦涩险些从眼中涌出。
“……那已是过去的事,为父如今,只愿你与玲绮一生安乐。”
“你不配做我的父亲!!!”
不再理会吕方的怒吼声,芙蓉疾步走出议事殿,直到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小院中,才停下脚步。
“我是不是做错了……”
芙蓉盯着院中的花草发呆,却听一旁的吕玲绮说道:“父亲大人并没有做错。”
芙蓉自嘲一笑:“你们凭什么相信我就是吕布的转世?”
“感觉。”
“感觉?”
“是。最开始只是觉得招式战法与先父相同,接触多了后发现生活习惯也与先父相似,但您与先父相比,多了人心。”
芙蓉转身看着吕玲绮,全身都被铁甲包裹着的少女微微一笑。
“先父武勇无人能敌,但性子暴虐,对外嗜杀成性,对内刻薄寡恩,就连自己的生身骨血也能恣意打骂,是以身边之人无一人不惧怕他。我敬他是父亲大人,却也恨他是我的父亲大人。直到我劫法场救他那日,生死攸关之时,他身陷囹圄却令我独自逃生……我知他终是悔悟,可却也再无机会弥补了。”
说到这,吕玲绮向着芙蓉深施一礼。
“您的确是先父的转世,但却是他悔悟之心的转世,是以还留存着先父的生活习惯和零星记忆。先父前世遗憾无数,能得此机会弥补,也是老天眷顾了。不管您是否承认,您都是玲绮的父亲大人。”
芙蓉慌忙扶起吕玲绮,皱眉道:“可是吕方……”
“他私自练兵,早有反心,父亲大人若想除了他,玲绮可助父亲大人一臂之力。”
芙蓉一哆嗦:“你俩可是亲姐弟啊?”
吕玲绮微微笑道:“妾出庶子,不论姐弟。”
同志们,封建糟粕害死人呀!
自从伪装成吕布以来,芙蓉唯一有长进的本事,就是喝酒。
三碗就倒的量愣是练成了三坛以后还能走直线。
乱世不过四件事,吃饭喝酒打仗外加睡妹子,她不想打仗,想睡妹子也没有作案工具,所以每天就只能吃饭喝酒。
吃得腰上都有赘肉了。
这天芙蓉正在屋子里喝酒,一边捏着腰上的赘肉一边发呆,刚喝得晕晕乎乎,传令来报有人围城。芙蓉抱着酒坛子就出去了,靠在城垛子上一看,只见城下遍插魏军旗帜,当先一员敌将,戴着个三尖的帽子,脸上两撇小胡。
张辽?没意思。
她这城虽小,可易守难攻,就算老曹把打赤壁的兵都拨过来,也得耗上个把月。
反正他们一时半会也打不上来,还是回去喝酒来的便宜。
芙蓉抱着酒坛子往回走,转身的功夫余光扫到一人,那人端坐于一匹白马之上,低着头,蓝色的长袍披在身上,兜帽掩了上半张脸,就只能看到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轰地一下,芙蓉的酒全醒了。
“来人!抬刀备马!”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芙蓉骑着赤兔马,单手提着方天画戟,懒洋洋地从城中走出,也不带兵,身边就只吕方和吕玲绮二人。张辽见状叹了口气:“不是公主。”徐庶心下一沉,便也抬头朝对面望去,就见芙蓉笑着朗声道:“文远,别来无恙啊?”
那笑容看似真诚,却在嘴角隐藏着一丝血腥,仿佛毒蛇一般随时都能咬人一口。
张辽并未回答,右手一招,身后便有武将拍马上前,还未出阵便被拦住,徐庶拨转马头,冲张辽抱拳道:“将军,元直愿往。”张辽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军师可是全军上下的宝贝,带着出来就只用于分析敌情、出点阴招以及吓唬对方——我们有军师!怕不怕!——断没有让军师出阵跟人干架的道理,哦,十好几号武将看着一个文官跟人打架,还要脸不?
奈何徐庶与公主交情不一般,硬压着不让上吧,也说不过去……张辽正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把这个突然爆种的军师给堵回去,那边徐庶两腿一夹马腹,出阵了。
张辽恨不得读档重打一遍。
无奈只能巴巴地盯着徐庶,两手提着天狼双钺,万一他吃亏了自己也好上前接应。
徐庶打马来到阵前,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击剑,就听见对面一女子声音道:“这人看是个军师模样的,既然陈宫不在,就拿他勉强凑合凑合吧。”一男声回道:“父亲大人,若他不从该当如何?”那女声哈哈笑了几声:“不从?正好杀了祭旗。”
话音刚落,耳听得一阵哒哒马蹄声,一道劲风袭来,徐庶堪堪侧身躲过,紧接着是第二招,徐庶又是躲得吃力。他的武器在马战之中毫无优势,可胜就胜在脑子好使,过了几招后熟悉了芙蓉的进攻方式,渐渐地也能讨到些便宜。
两马盘桓间,二人已经过了十几招,徐庶双手握剑,架住方天画戟,看着芙蓉脸上笑嘻嘻的表情,不由得一阵烦躁,口中低喝一声:“够了!”芙蓉一愣,立刻哈哈大笑道:“你就是这小妮子的姘头?那更不能放你走了!”说着手腕一转,方天画戟带着呼呼风声横着朝徐庶扫过去,徐庶咬牙弯腰,整个人向后平躺在马背上,芙蓉哈哈一笑,双手向下压,方天画戟的戟杆便搁在了徐庶身上,这一下可是使了十成十的力道,若不是徐庶用剑架了一下,恐怕他的肋骨就被压碎了。
芙蓉双手使力向下压,徐庶握着剑往上抬,这一较劲就使战斗陷入了僵局,徐庶平躺在马背上,原本罩在头上的兜帽滑下,整张脸便都露了出来,芙蓉见了,忽地一愣,然后弯下腰,徐庶以为她要使力,暗叫不好,可眼见她的身子朝自己压下来,手上的力量非但没有加重反而减轻了。
芙蓉俯下身,看着徐庶,忽然笑道:“好俊的小哥。”
徐庶一愣,却见芙蓉已是敛起笑容,重又换上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喊一声:“来吧!”伸手抓住徐庶的衣服领子一提,转眼间已是将人擒在了赤兔马上。
“文远!你的军师归我了哈哈哈哈哈!!!”
说罢两腿一夹马腹,赤兔马扬起四蹄,一溜烟地跑进城里。
直到城门缓缓关上,张辽才反应过来——
完了!军师丢了!
芙蓉带着徐庶一直跑到议事殿前才提着领子把他往地上一扔,就有左右上来绑了。芙蓉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徐庶面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道:“喂,你给我干活!”
这一脚踹得凶狠,徐庶蜷着身子,咬着牙不说话,芙蓉见状又是接连踹了几脚,直把徐庶踢得口吐鲜血才作罢。
“哼,不识好歹。来人啊,拉下去关着,明早杀了祭旗。”
当晚,芙蓉刚刚穿戴好盔甲,就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吕玲绮推门而入,跪下道:“父亲大人,吕方领兵朝这边来了!”
“糟糕,被他给抢先了!”芙蓉伸手绰了方天画戟大步就往外走,还未出院门,就见大门轰然碎裂,两队披挂整齐的士兵鱼贯而入,将芙蓉与吕玲绮围在中间。
“深夜闯府,你们好大的胆子!”芙蓉喝道,却见一个把自己裹得像马上要被塞进烤箱的生鸡腿一样的将领缓缓自门外踱步而入。
“父亲大人睡得可好?”
芙蓉一看吕方那张脸就想打:“放屁!你看我像睡得好吗!”
吕方也不恼,就只笑道:“父亲大人深夜披盔戴甲,看上去确实不像睡得好,只是不知城外的魏军,今晚睡不睡得好?”
芙蓉一愣:“哟,你都知道啦?”
“……我眼睛不瞎。”
芙蓉见计策败露,也不再遮掩,方天画戟往胸前一横道:“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啊?”
吕方一挥手,左右兵丁便一拥而上,芙蓉握着方天画戟一挥,头前几个人便都如被收割机割了的麦子一般倒地,饶是吕方整日操练,面对芙蓉的武勇,这些小兵也只有被割草的份。可好狗架不过群狼,芙蓉再勇,也是一个人,吕方手下精兵不说几百也有上千,便是耗,也能把芙蓉耗死。眼见着尸体小山般地堆了起来,芙蓉动作渐慢,忽听在一旁奋战的吕玲绮惊叫道:“父亲大人!”话音刚落,背后便被一剑砍中,芙蓉一个踉跄差点倒地,这一剑似乎激发了周围兵士的斗志,眼见着攻击越来越密集,眨眼间身上又吃了好几下,芙蓉自知今天怕是躲不了这一劫,可心里却还惦着关在地牢里的徐庶。
吕方早有反心,只是要借她鬼神转世之名起事,是以不敢妄动,芙蓉一直在寻找机会逼他动手,白日里阵前擒了徐庶也是如此打算,本想让徐庶给张辽传信,她带着玲绮与魏军里应外合,拿下吕方不是难事,谁知却被他抢了先机……
如此一来,只有拼上一条性命将徐庶送出城去,只要张辽知信,主动权便掌握在魏军手里,若吕方据城不出,直接强攻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处,芙蓉便挥戟在乱军中清出一条路,转头对着吕玲绮大喊:“玲绮!!快走!!!”
吕玲绮浑身一震,竟是愣在当场,这一犹豫,芙蓉又挨了几下,鲜血浸透衣衫,顺着盔甲的缝隙滴答而下。
“父亲……大人……”吕玲绮喃喃地念着,芙蓉瘦弱的背影和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背影相重合,那日在法场之上,他也是如今日一般,不顾自己身处险境,向着她大喊——
“玲绮!!快走啊!!!”芙蓉又喊了一声,吕玲绮如梦方醒,疾步跑过芙蓉身边,一错身的功夫,芙蓉低声说了地牢二字,吕玲绮点了点头,跳过院墙朝着地牢而去。
徐庶正在牢中坐着,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以及闷哼声,紧接着牢门被打开,吕玲绮站在门口,向徐庶微施一礼:“父亲大人命我前来送先生出城。”
“芙蓉?”
“正是。”吕玲绮上前解开绳子,引着徐庶来到一处地道口,“先生可从此处出城,父亲大人有口信传予张辽将军,请将军立刻带兵围城,她会尽快找机会开城门引大军入城,若是二更城门还未开,就请将军架上云梯强攻!”
吕玲绮说完转身欲走,徐庶一把拉住她,手下的盔甲冰冷滑腻,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你去哪里?!”
吕玲绮一甩胳膊将徐庶的手甩开:“保护父亲大人!”
徐庶一听转身便往地牢入口处跑,吕玲绮无法,只得拉出腰间长剑扔给徐庶,跟着跑了出去。
吕玲绮跳出院墙后,吕方并未派人追杀,就只站在院门口,笑着看芙蓉于乱军之中拼杀,眼见她体力不支,吕方喝退众人,拉出腰间长剑上前几步,长剑斜刺,顺着盔甲的缝隙扎进去,正从芙蓉左肩的伤口中穿过。紧接着,吕方手腕一拧,胳膊往回一抽,芙蓉肩上顿时出现一个三指宽的血窟窿,拔剑带出的鲜血溅了吕方一脸,更显得此人狰狞可怖。
“今日就用你的脑袋祭旗!!!”
吕方再次举剑欲斩,就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声,还未反应过来,身侧一道赤色闪电闪过,芙蓉已是不见了踪影。
“妈的!给老子追!!”
芙蓉只觉得身体颠颠颠的像坐过山车一般,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哇一口鲜血吐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就只身后倚靠着一丝温暖。
“元……直?”芙蓉看着身旁飘动着的蓝色袍角问道,话音刚落,就觉得揽在腰上的手紧了几分。“你……不是出城……去了?”
就听身后之人低声说道:“公主在哪里,元直便在哪里。”
只这一句话,便是万箭穿心,也值得了。
“真好,真好……”芙蓉靠在徐庶怀里,边笑边念叨着。
耳听得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近,通往城门之路又被堵死,徐庶一手操着马缰,另一手揽在芙蓉腰间,终是低下头,低低地唤了一声:“芙蓉。”
就听怀中之人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能……与君同生……唯愿……与君同死。”
如此,便也算是厮守终生了。
此时忽听一女声凛然喝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徐庶还没闹明白母亲大人是怎么回事,就见斜里一匹马冲刺而来,身后带着几十名着蓝色盔甲的骑兵——却是吕玲绮趁着徐庶引开吕方的功夫,开了城门,引魏军入城。
大军甫一入城,便将吕方的骑兵杀得七零八落,奈何吕方武勇非常,愣是在魏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拍马直奔城门而去。
“小样……你还能……跑了?”
芙蓉不知哪儿来的精神头,两腿一夹马腹,赤兔扬起四蹄紧随其后。
黑夜中,就见不远处一个白点正在飞速移动——吕方一身银盔银甲又骑着一匹白马,像个马上就要被塞进烤箱的生鸡腿一样裹着一身亮晶晶的铝箔纸——能不白吗?
莫装逼,如若装逼,必遭雷劈。
芙蓉探手取下挂在赤兔马鞍子上的长弓,又摸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可她左肩有伤,虽是把弓拉开,可双手却抖动不止,无法瞄准。
眼见着吕方已经跑到了城门,正与城门口的魏军打成一团,若错过这个机会让他跑出城去,必后患无穷。
芙蓉心里焦急,又失血过多,手抖得更厉害了,徐庶见状,便握住她的手,帮她扶稳了弓箭。
就只这一个动作,芙蓉几乎要落下泪来。
“元直……看好了……”芙蓉笑道,“这可是……吕奉先辕门射戟之技!!!”
手起,箭出。
嗡地一声弓弦响,吕方应声落马,那支箭正射在吕方的左肩上。
芙蓉打马上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咱们可说好了的。”又将手指指向插在吕方身上的箭,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到吕方被魏军兵士们绑了带走,才渐渐收声。
“元直,我这一生……再无遗憾了。”
说完便倒在徐庶怀中,一动也不动了。
人之一生,为君者,当勤政爱民;为臣者,当忠君爱国;为夫者,当敬妻爱子;为妻者,当勤俭持家;为父者……当以慈为主,以严为辅,切勿将己身之过加诸儿女。
芙蓉就觉得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前世里那些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丁点大的小女孩在院子里跪着,手指粗的柳条啪啪抽在背上,那孩子连哭也不敢,嘴唇都咬出了血,只要漏出点声音,便抽得更狠……大了些能练武了,就打发到军营里跟着一帮糙老爷们混日子,半大的女孩子第一次来葵水,见裤子上都是血,就以为自己要死了,裹在被子里呜呜地哭,逮住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鞭子,直抽得皮开肉绽……再大了些,个子长高了,武艺也练好了,随手便扔到战场上,乱军之中刀剑无眼,胳膊上,腿上,身上,无数的伤……好好的女孩子生生被磨成了一把杀人的钢刀,每日里带在身边,谁见都要赞一句不愧是鬼神之女,勇武不输其父。
鬼神之女,鬼神之女,是鬼神,却也是女孩子。
芙蓉睁开双眼,梦中的女孩就在身旁,许是太累了,她就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睡着了。
芙蓉的手才微微动了下,那女孩就猛地抬起头,面上神色疲惫,可眼中却难掩惊喜。
“父亲大人!您醒了!”
芙蓉抬起手,轻轻拭去女孩面上的泪珠。
“玲绮,你辛苦了。”
一句话却勾出了更多的眼泪,吕玲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双手握住芙蓉的手,低下头去喃喃道:“父亲大人,玲绮……不累。”
次日,张辽领军班师回朝,叛贼吕方枭首示众,芙蓉公主生擒敌酋有功,魏王准其就地养伤,待伤好后与军师徐庶一同还朝。
老板批假啦!工伤假!
吃饭!喝酒!睡妹子!
芙蓉借口伤口疼痛难忍需要贴身照顾,半命令半强迫半耍赖地把吕玲绮留在了自己屋里,两个小姑娘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整日里关着房门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偶尔能听到有银铃般的笑声从房间里传来。
就这么过了半月,芙蓉能下地了,立刻就吩咐厨房买酒买肉,她有事要庆祝。
啥事?能下地了呗!
这一顿酒直从中午喝到下午,徐庶因为要看顾芙蓉的伤就没怎么喝酒,芙蓉酒量好也没什么事,倒是吕玲绮,喝得都开始撒娇了,这会儿正缠着芙蓉给她买个小兔子来养。
“好好好!买买买!”芙蓉把酒杯往桌案上一墩,豪气干云。
徐庶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就把吕玲绮的注意力引了过去,眯缝着眼看了看徐庶,猛地站起身,差点把桌案掀翻。
“怎么了?玲绮?”芙蓉一愣,就见吕玲绮晃晃悠悠地朝徐庶走去,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大声喊道:“玲绮请母亲大人安!!”
徐庶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就落了地。
轰的一声,芙蓉的酒全醒了。
站起身,弯腰抄起吕玲绮往肩膀上一放,扛着就出了门。
徐庶缓了半天才从石化状态恢复,想着肯定是芙蓉又开什么玩笑被吕玲绮给当真了,一边摇着头苦笑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就看到芙蓉肩膀上扛着吕玲绮,正绕着院子一圈一圈地跑。吕玲绮坐在芙蓉肩膀上,像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般笑着。
跑了十几圈后停下,芙蓉一边弯腰把吕玲绮放在地上,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
“不行了,跑不动了,累。”
“那玲绮给父亲大人跳个剑舞吧!”
说完就四下寻找,看到徐庶腰间的击剑,几步就跑了过去。
“母亲大人借剑一用!”
徐庶眼神飘忽着解下击剑递给她,吕玲绮拿着回到院中,摆了个起手式便跳起来,芙蓉席地而坐,手里打着拍子,不时还叫一声好。
失去的童年和父爱,终是得到了补偿。
就这么一直闹到了掌灯时分,芙蓉把醉倒的吕玲绮送回房中,回到前厅,徐庶已叫人撤了酒席,泡好一壶茶等她。
芙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玲绮性子单纯,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替她给元直赔个不是。”
徐庶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便也一笑:“公主言重了。”
脸要不红就更有说服力了。
一时间无话,就只有芙蓉小口吸溜茶水的声音。
二人心中想的都是半月前那日,在赤兔马上互许终身的事情。当时情况危急,一时忍不住才吐露心声,可是这会那劲儿过去了,两个人就都扭捏起来——更多的还是因为此时天下未定,二人又都在魏王帐下效力,如若一方战死,那另一方……是以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元直,我……托你件事。”芙蓉忽地开口,徐庶吓了一跳,赶紧正襟危坐。
“玲绮的事,我不想让爹爹知道。”
“但张辽将军……”
“就说她起了反心,偷了赤兔马跑了。”芙蓉苦笑道,“玲绮这样的孩子,若是放到军中,依爹爹的性子——”
他连我都不信,怎么会信玲绮?
“这件事我已经和玲绮说过了,赤兔她会照顾着,若有一日天下平定,四海昌乐,而我又能存于这世上的话,我必去找她,就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那时,我便和公主同去吧。”
徐庶看着芙蓉,目光中是无可动摇的坚定。
“公主在哪里,元直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