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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旧病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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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再刺激岑缺,他只能先退出房间,然后立即下令将都城中最好的大夫通通都请到庄子里来。
只是大夫走了一批又一批,却对岑缺的病情无可奈何,他们都说这是她的心病所致,不是药物能治疗的,眼下也只能开一些宁神的汤药罢了。
“冥雷,你去把陈长老请来。”
冥雷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按命令回到了族里去请陈长老过来。
冥雷离去的这几天时间,紫河皆是日也不休地待在岑缺的房里,因为怕她不吃东西会伤了身体,他不得不使了蛮力将她禁锢在床角,一只手撬开了她的嘴巴才勉力喂了些食物和水进去。
不知道是累极了还是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每到了深夜岑缺也会熟睡片刻,只是稍微有些动静就会惊醒过来,因此紫河常常一个动作就是一整夜,到了早上整个身体都是酥麻的。
又是一天的早晨,紫河才强迫着岑缺喝了些清粥,冥雷便匆忙地赶了回来:“尊主,陈长老已经在厅中候着了。”
闻言,紫河看了一眼缩在床角的岑缺才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厅里端坐在椅子上的陈长老阖着双目,在听到脚步声后也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幽幽地说了句:“不知尊主这么着急请我过来有何要事?”
“长老真的不知?”陈长老的占卜术可谓是神妙绝伦,若是他想知道的事恐怕没有算不出来的。
“占卜之术本就是有违天道的,若是事事都算上一卦,终是要伤及自身的。”
紫河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请长老来,只是想请长老帮我救治一个人。”
话刚落下,陈长老的眼睛立即睁开了,他淡淡地看着紫河眼神里透着些许深意,良久才移开了视线:“是庄子里的那个姑娘?”
“正是。”
“尊主,恕我直言,这个姑娘的事情您还是不要再管为好。”
紫河扣在案上的手掌微微收拢,陈长老说这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就是不明白对于岑缺的事情,长老的态度一直都是排斥的很,难道这背后真有什么隐情?
只是如今岑缺发了病,那副模样他怎么忍心不管不问?况且他找了她那么多年……
“长老,若不是我真的束手无策也断不会烦劳您了。”他的语气也稍有些急促:“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求过长老什么。”
陈长老见紫河是铁了心地要管岑缺的事了,若是他真的拒绝救治岑缺的话,恐怕往后他与紫河的关系会越来越僵。陈长老长叹一口气,这难道真的是躲不过的冤孽吗?
“带我去看看那个姑娘吧。”
紫河见陈长老终于答应了,于是赶忙领着他去到岑缺的房里,只是岑缺一看到陈长老就更为害怕地往角落处躲,紫河上前想稍稍安抚她,没想到他的手还没碰到他,岑缺就张开嘴巴冲着紫河的手臂狠狠地咬下了一口。
陈长老立马上前点了岑缺的昏穴,这才将紫河的手臂解救了下来。
他撩开衣衫淡淡的看了一眼,果然又是一个血牙印,这几日下来他也记不清究竟被岑缺咬过多少口了,只是衣袖下面已经干涸的伤疤还依稀看得清。
陈长老坐在床塌边为岑缺诊脉。
“如何?”紫河皱眉问道。
陈长老的神色有些沉重,良久才将岑缺的手放回锦被之下:“气结于心,是心病所致。”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皆是根根金针。
“我要先为她将阻塞的心脉通气,尊主你过来将她扶起。”
紫河颔首走到床边将躺着的岑缺扶了起来。
“须褪去外衣。”
紫河闻言一惊,他看了看依靠在自己胸前的岑缺,略微有些迟疑。但下一秒还是动作迅速地将岑缺的外衣从肩上剥离了下来,里面只余一件单薄的藕色肚-兜。
陈长老早已将眼睛闭上,他医术精湛早就不用眼睛便也能准确地找到穴位。
倒是紫河面色绯红地颇为尴尬,虽说儿时他也与岑缺同塌而眠过,但毕竟那时候他们都是孩童,而且他也从未看过女子的身体。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紫河双手扶着岑缺的肩膀,感觉到她肌肤传来的热度,他微微将脸往旁边一侧,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根金针落下,岑缺轻哼了一声。
紫河的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陈长老极为迅速地又落下几针,岑缺的额间不一会儿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紫河也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是越来越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陈长老将扎在岑缺胸口的金针一一取下,他道了一句:“好了。”
紫河才转过头来,赶忙将衣服重新为她穿上。
“如此她的病就没问题了?”紫河问道。
陈长老将金针一一放回布包,然后又取了一个药瓶递给了紫河:“这姑娘身体的病无碍,严重的是心上的纠结。”
“尊主,你手臂上的伤口还是早些上药为好。”
紫河有些出神地看着岑缺昏睡的脸,许久才接过了药瓶,只是迟迟地不上药将药瓶在手掌中把玩。
“尊主,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姑娘一日不解开心上的困惑这病就一日不会好。”
她的心病是什么?是相思的死还是止余竹……
而此时莫离山上,止余竹在竹屋前已经等了数天,此前他一直将决明安置在皇子府上,如今他也一并将他带了回来。只希望岑缺回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莫离山上的一切都没有变。
“师父,你说师姐会回来,是真的吗?”等了那么久的决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可是这都好几天了,师姐还没回来,她一定是又去哪里偷玩了。”
决明撅着小嘴甚为不满地抱怨着,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盼到师父与师姐又重新和好的,这些日子在四皇子府上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吃穿用度都比莫离山上好太多了,但是他还是更喜欢生活在莫离山上,因为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止余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一片寂静的竹林等待着。
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着岑缺送与他的竹箫,那夜虽已经被岑缺折断了,但是事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修补好了,只是竹箫上还是有明显的断痕。
他低头看着那一处断痕,眼中溢出些许伤感。
“师父师父!好像有人来了,会不会是师姐回来了?”
止余竹抬首朝有些动荡的竹林看了过去,桃花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但在见到来人后,他颇为失望地皱起了眉。
来人并不是岑缺,而是紫河。
紫河扫开了面前的竹树枝叶,一步一步走了出来。那眼神里有着些许愤怒些许忧心,他站在了止余竹的面前,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很失望吗?”紫河冷笑道。
决明感觉到紫河身上凌冽的寒气,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止余竹的身后。
“她……在哪里?”止余竹低声问道。
“哼,四皇子问这个做什么?”
止余竹淡漠地看着紫河不出一言,少时便转身欲离开。
紫河一下子上前就揪住了他的领口,愤怒地质问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去接近她,但是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害她!”
“坏蛋!坏蛋!你放开我师父!”决明捶打着紫河的左腿,紫河稍稍一用力就将他甩开数米远。
止余竹眸色一变,冲着紫河的肩头一掌下去,紫河连忙避让到一边。
看着他将决明扶了起来,紫河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我绝不是有意要隐瞒身份,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便是她。”止余竹轻声道,语调里尽是说不出的无奈和感伤。
好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决明左右打量着他们竟然也不敢出声。
地上的落叶厚厚地堆着,偶尔的秋风将它们吹了起来,沾上了止余竹脚边的衣衫上。
“去看看她吧。”良久,紫河嗓音沙哑道:“她病了。
”
止余竹身形猛地一晃,着急地向前迈了几步。
紫河立即又道:“不要以为我是准许你接近她了,要不是为了她的病情着想,我绝不会再让你靠近她一步。”
止余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岑缺病了,他急切地开口道:“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却是她病了的消息,止余竹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地与紫河一同下了山。
决明吵吵闹闹也要跟着去,但却被止余竹厉声要求留在山上候着。
岑缺的房里亮着微光,窗户与房门皆是紧闭的。
紫河示意守在门口的侍女们退下,便对身边的止余竹道:“进去的时候动作轻点,莫要惊扰了她。”
止余竹微微颔首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紫河怔怔地看着房门又关上后,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房间内,岑缺躺在床榻之上,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之上,她的身体蜷缩地紧贴着墙壁。
止余竹脚步极轻地走了过去。
哪怕是这么小的动静,岑缺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缺儿。”他轻唤道。
一瞬间,岑缺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下一个动作便是抱着锦被坐了起来防备似的看着止余竹。
怎么会这样?他的缺儿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就变成这样?
“缺儿,不要害怕。”他刚一在床榻边坐下,岑缺便又往墙角缩了缩,眼睛里不带丝毫焦点,更多是惊恐和害怕。
止余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袖中掏出那一支竹箫来。
岑缺的眼神在那一刻微微的闪了闪,似乎是认得这支竹箫。
赶来这里的路上,他便听紫河大致说了说岑缺的病情,但真的见到她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止余竹还是不由得心隐隐作痛。
“你看,我已经将竹箫修好了。”他双手握着竹箫慢慢地伸向了岑缺的眼前。
岑缺皱眉瞪着竹箫,然后又防备地看了他一眼。
“缺儿想不想听曲子?为师吹给你听可好?”他低哑磁性的嗓音宛如小溪流水划过光滑的鹅卵石般。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将竹箫凑到了唇边。他的唇色有些苍白,桃花眼下是这些天所带来的疲惫。
他从未用过这支竹箫吹奏过曲子,只是常常带在身边,时日长了倒也忘了它是支箫了,反而成为了一个念想一般。
因为竹箫损坏的有些严重,所以开始止余竹吹奏的几个音都是破碎的。
试了许久才掌握了些窍门,终于再出口的音符倒是能入耳了,止余竹双眼看着岑缺缓缓吹奏着曲子。
岑缺渐渐地听得有些出了神,她抱膝的双手下意识地来到了肩头,脑袋枕着手臂侧着脸看着止余竹。
并不流畅的乐曲在这个房间里不停地重复,婉转低吟偶带了些并不和谐的停顿。
止余竹见她慢慢合上了眼睛,似乎有些困了。
然后岑缺倚靠着墙壁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地滑落下来,止余竹立即躬身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但却没有醒过来,他才放心地将她放倒在床榻上,将一旁的锦被覆上。
“缺儿,你这是在怪我吗?”止余竹伸手将挡住岑缺眉眼的黑发拂到了耳边,低喃道:“或许早在十年前我便错了。”
若是在十年前,我就将自己是沧皇国四皇子沈竹的身份告知于你,你应该也就不会拜我为师吧。
是我妄图想消了你报仇的念想,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伤害了你。
止余竹深深凝视着岑缺的睡脸,等到桌上的红烛燃尽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紫河坐在石桌边身上沾了些夜晚的水汽,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紫河见止余竹出来,便朝着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两个人相对而坐,面前皆是摆放着一杯盛满酒的白瓷杯,止余竹甚少饮酒但此时却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便自顾自又倒了一杯。
“我刚见到岑缺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应该说那时候比现在好得多。”紫河率先开口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止余竹说这些,或许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也是需要倾泻的:“没想到十年未见,再相认的时候又像是回到了原点。”
他看着独自饮酒的止余竹语带愤恨道:“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那时候在边疆找到她的时候,我便应该说什么都要带着她走,那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止余竹轻笑了一声。
紫河不满地怒道:“你笑什么?”
“作为隐部落的首领,她跟着你未必是好事。”
原来止余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紫河将白瓷杯猛地扣在了石桌上,伸手指着淡然自若的止余竹:“我至少可以保护她,绝对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被你伤害!”
或许是自小就揽到肩上的责任感让紫河觉得他对岑缺是有义务的,若不是他任性地非要岑缺陪着她去边疆找爹,那么或许岑缺也不会亲眼看到岑府满门惨死的一幕,哪怕就算是最后难逃司徒尚的毒手,也好过没日没夜都被仇恨纠缠来得好。
想到这里,紫河便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说止余竹什么,于是他拿起酒壶猛灌了好几杯,待到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又开口低语着什么。
只是声音轻的根本难以听见。
止余竹也无心理会他,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目光不时地落在对面那个寂静的房间。
就在这个安静的时候,止余竹突然开口道:“只要我亲眼看到她恢复成往常的模样,我就离开。”
紫河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再也没有止余竹,有的……只剩下沧皇国的沈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