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雷**甜

3、第三章

　　六

　　慕颜不可置信地抬头，见他不似玩笑，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赫连夜的手摸上她松松绾起来的头发，目光柔软：“虽然父皇看重，但我不是一个合格帝王，当年我在花灯下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会辜负父皇。”

　　花灯？

　　似是查觉到了慕颜的疑惑，赫连夜接着说道：“你莫要恼我，当初若我不威胁你，你也不会那么快同意与我成婚，我怕你…寻了傻事。三年前我欲向父皇求旨，可父皇告诉我，秦思挑中你，并已经向父皇请旨赐婚。这些年父皇知道我的心思，处处提醒我。但我仍然想着，若你们两情相悦，事成之后我便放他一条生路与你相守也罢。”

　　但秦思却只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慕颜想到那天马上，被火光映照下冷酷的脸，和那没有一丝犹豫的手势，仿佛只是看着箭钯子一样。

　　一时心乱如麻，慕颜也不知如何回应赫连夜，于是岔开了话题：“接下来打算如何？”

　　赫连夜也没有逼他，再提起战事，他眼中冰寒更盛：“秦思是个聪明的，但总有蠢的。”

　　另一边，秦思脸色阴沉地如同雷雨将来的天空，他把手中的书信狠狠甩到地上：“蠢货！”

　　秦越居然在皇帝死后不到一月就自立为王，还洋洋自得地要说什么大赦天下，也不知忠国公怎么会听信他的话，做出这种蠢事。

　　自立为王就是谋反，人心尽失，岂不是将他之前苦心经营的局面完全毁与一旦！

　　“去查，是谁在大哥身边挑唆！”秦思很快冷静下来，命令道。

　　旁边的谋士上前道：“将军，现在怕是已经晚了。”

　　秦思瞥了那谋士一眼坐回位置上，眼中幽暗如深渊：“晚了？不，成王败寇，历史向来都是胜利者写的。”

　　此事一出，百姓也纷纷想起皇帝之前的种种好来，登基十年，除了忠国公，对其它臣子也是赏罚分明。如果不是忠国公早有异心，为什么皇帝会这么顾忌？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皇城，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皇帝虽死，也立有储君，怎么会轮到秦家人登上龙椅。

　　随着流言四起，秦思从主动的位置立刻被推到被动。

　　“现在应该是四面楚歌了吧。”慕颜笑起来，双眼明亮，两颊边陷了浅浅的梨涡，竟是有几分稚气，但却美不胜收。

　　赫连夜看着她的笑颜，不由地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半晌，他拿着茶碗的手一紧，忍不住开口说：“慕颜，那日我说的话，你可考虑过了？”

　　慕颜转过头看向赫连夜期盼的眼，从成亲到现在已经一年，这个男人曾经把他护在怀抱里，用命救过她。

　　是啊，她本来就已经是他的妻了。

　　慕夫人是江南人，水乡养出来的女子，如同烟雨一样美，可也脆弱。因生慕颜难产而死，死前让慕老爷把她葬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帧城。为了怕人扰了妻子安宁，慕老爷给妻子立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墓碑，留下了当年妻子的奶娘一家在帧城守着，自己每年都会到帧城给妻子上香，希望自己百年之后也可与妻子同葬在一处。

　　只是如今慕老爷却尸骨无存。

　　慕颜带着慕老爷的一件衣裳，跪在母亲墓前看着衣服被烧成灰烬，鼻子一酸，眼眶还是红了：“爹，娘，你们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我为慕家报价。”

　　赫连夜撩起衣袍也跪在墓前：“赫连夜定不负慕老爷所托。”

　　忠国公之乱在秦越称王之后民怨四起，秦思大军军心已乱，而赫连夜这边却是士气高涨，双方在一个月之内交战六次，秦思在军心紊乱的情况下却依旧和赫连夜平分秋色。这时，秦思的军营却传出了马瘟，随之感染军士，让秦思的军营在死伤无数下连连溃败。

　　被压在地上的秦思头发散乱，一身血污，已经没有了当时在马上，对着慕颜命令放箭的风采，但那种冷酷却是深入了眼底，看着慕颜时，就像有冰棱朝她刺来，冷而硬。阴沉的面孔上尽是不甘心：“是我小看了慕家，小看了你。”

　　慕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秦思看着赫连荣突然大笑起来：“若没有马瘟，没有慕家，你们如何是我的对手！是天亡我，不是你们。”

　　七

　　一辆马车缓缓从青石路上驶来，车边还有六个男子护着，不知是哪个官家千金。

　　慕颜掀开帘子朝外看去，虽然是战乱刚过，但毕竟没有经历战场上那般的狼烟和杀戮，京城仍然是一派繁华，与之前并无他样。

　　岁岁年年花依旧，年年岁岁人非人。

　　秦家三族之内皆斩首，六族之内皆流放，九族之内三代不许入仕。尘埃落定，新君登基。赫连夜命人接她入宫中见证一个月后的圣典。

　　慕家早已被秦家翻了个底朝天，他先一步回京安排事项，留着赫连荣护她慢行，如今，她也回来了。

　　慕颜想到赫连夜，惆怅和伤感终于被冲淡了一些。

　　但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眼前的刀光剑影让她几乎花了眼，又一个侍卫倒在她的面前，脸上的凝固的是死前痛苦，宝儿抓着她的胳膊左躲右闪，身上也已经被划伤好几刀。

　　若非赫连夜亲自来接她，她知道自己肯定也会和那些侍卫一样的下场。

　　赫连荣被秦思旧部所杀，是赫连陵在护城河找到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

　　也因这一场在京城内发生的事故，百姓交口相传，当初太子为了慕家女，与忠国公反目，乱了天下，如今五皇子又慕家女而死。

　　就在谣言越传越凶的时候，当初赫连夜为了救他身中三箭的事也被传扬出来。

　　宝儿不许那些宫女嘴碎，慕颜却是无所谓，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只是这一切却都让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日子一天天接近登基大典，如今天棱只剩两位皇子，而且文武相当，赫连夜是太子，最为名正言顺，但有人因为慕颜之事说他太过贪图女色。

　　曾经赫连夜说过赫连荣是他心里最佳的人选，赫连陵野心太大，戾气太重，除非再磨厉几年，否则不适合，毕竟天棱此时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但是在登基大典前三天，赫连陵死了。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红颜祸水，必不能留。”赫连陵的剑上还滴着宝儿的血，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毒蛇，朝他露出尖锐的牙。

　　但是下一刻，赶到的赫连夜在他身后一剑刺来，他睁着不敢置信的眼死在了慕颜的眼前。

　　慕颜怀里是宝儿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赫连夜抱着呆怔的慕颜不住地问她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慕颜只是不说话，手指一点点地冰冷下去。

　　如今，天棱只剩一位皇子，那就是太子赫连夜，没有人再有资格和他去争夺那个位置了。

　　登基大典举行的时候，人人都是艳羡的，没有人再敢提起她的往事，人人都说，慕家女儿好福气，如今可是母仪天下的凤凰了。

　　遣散了所有人，慕颜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一年前还是那么鲜活而明亮，如今，似乎只剩一具空皮囊。

　　皇后没有出席大典，未留下只言片语。但登基大典一丝不乱地仍然如常举行，然后，宣布皇后薨。

　　慕颜站在众宫女中抬头遥遥地望了那龙坐上的人影一眼，便不再留恋。

　　除了慕老爷和慕颜，慕家都只道慕夫人是葬在了慕家的墓园里。如今再无牵挂，也不愿再有所牵挂，便守着爹娘了此残生也好。看着外面一路的风景，慕言的心情终于微微轻松起来。

　　虽然她没有见过慕夫人，心里却是羡慕的，毕竟自己的眼光不如娘，不但败光了慕家袓上积下来的财富，最后还让自己的心也赔了进去。

　　可是当她到坟前时，慕颜却是脚下一软，险些无法站立，慕夫人的坟早已被人挖开，连守墓的一家七口，也都被人杀了个干净。

　　为了不想让人打扰妻子，墓里是连颗珍珠都没有放的。这一方小丘，除了爹和自己，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这里面是谁。

　　慕颜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眼里的恨意却如浪滔天。只想当自己有眼无珠，散了身家买教训，不想再多做纠缠，但为何要逼到如此地步！若这一切都是他的谋算，那他说的哪一句话，才是真呢？

　　我为你散尽家财，你却挖坟掘墓，让我爹娘尸骨无存！

　　赫连夜见她时，身上还穿着朝服，金龙盘桓在他的胸口，刺目而耀眼，时刻提醒着她，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他在对她解释，他们去拜祭父母的时候赫连陵跟踪了他们，他以为墓中会有财。他告诉她，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只是这个时候没有办法，让她等，要她等。

　　等什么？

　　一切的解释在他身上这件龙袍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慕颜觉得自己已经不受控制，脑海里一幕幕是在行军时他们相处的画面，他对她说：从我决定把你抢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得到了吧。

　　脸上却带着柔顺的笑，慕颜听到自己说：“我渴了。”

　　内侍送来茶水之后就退下了，她看到自己把在路上药店买来的药放进茶壶里，看见自己端起了茶放到他面前：“你也喝一点吧。”

　　赫连夜接过茶水，眼前是慕颜难道一见的笑容。

　　唇角微勾，眼波流转，不再像之前那般单纯甜美，经历过战争之后，她越发清冷幽然，如同一株空谷幽兰缓缓绽放。

　　那这一杯茶，真的是她所愿？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

　　慕颜看着他似乎毫无戒心地喝了茶，也微微仰头，茶水温热，暖得逼出她眼里的泪来。

　　“皇上，此事不可。”门猛地被人推开，进来的人，却是应该已死的赫连荣。

　　赫连荣快步走过来，突然拿起茶壶放到了鼻子下。目光从如剑地划过慕颜，然后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扔到案几上，抓住赫连夜的肩：“你喝了？”

　　胸口一阵疼痛传来，而被赫连荣扔到案上的东西却滚到了慕颜的脚边。

　　是一张传位圣旨，朱印已盖。

　　“颜儿！”赫连夜抱住她倒下的身体，看着慕颜唇边流出的鲜红血迹，惊骇欲死。

　　慕颜看着他，却是扬唇笑了起来，好在她心软了，将无毒的茶水给了他，那张传位圣旨已经说明一切。

　　他给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知道，这辈子，自己没有一错再错，赫连夜，他才是最适合的君主，而这场倾国之恋，由她成全。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