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Episode 020.黑白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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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一点朦胧的鱼肚白。笼罩在山顶的夜色如稀释一般逐渐退去，由黑一寸一寸地变成灰白。
空气中升腾起轻薄的雾气，让原本应该慢慢清楚的视线再度氤氲起来。那座在人们眼中纯洁的圣母教堂被这层层叠叠的雾模糊了轮廓，仰头看去只有灰蒙蒙的一团。
沈珞垂眸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石碑，仿佛并没有察觉周围光暗的变化。
这是她在山顶看到的第二个日出。上一次还是在这块石碑被立起的那天。在里离开后，她一个人就站在现在的位置上，从日落站到日出。而这两次说是日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她始终没有看到太阳跳出地平线，圣光乍现，洒满教堂穹顶的那一幕。
黑暗之后便是黎明？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没有见到此时的画面。现在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从纯粹的黑，变成了混沌的灰，如此晦暗，如此肮脏。
她知道，当雾气散去后，当下一次钟声敲响时，就会有教徒从山下走来，然后教堂的大门进去，进行他们每个礼拜例行的功课。因为今天是礼拜天。
她还记得几年前，她曾在梵蒂冈的圣彼得教堂中看到过好多教徒，坐在耶稣前面的一排排椅子上，或是手拿圣经低声诵读，或是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管风琴奏出的音乐空灵飘渺，似乎可以洗涤灵魂和罪恶。
并不是教徒的她始终都弄不清楚上帝和安拉的区别，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他们在那些诵读经书的人心中都是能够拯救世界，保佑灵魂的神。
那些所谓的悲天悯人的神是不是存在她毫不在乎，因为她的神早已孤孤单单的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躺了十一个月零二十三天。
不，不对。天既然已经亮了，那就是十一个月零二十四天了。
是的，今天不只是礼拜天，还是二月十四日，是她的生日……
沈珞的眼眸又垂下几分，视线从石碑上刻着的字上滑落。上一个生日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变成一行冷冰冰的字。他送给她的礼物是一个玉质的平安扣，说是祖传的东西，要她好好的保管。她当时还开玩笑说怎么感觉祖上好高大上，竟然还有传家宝。
那枚碧色的平安扣如今就安静地躺在她的胸前，被体温熨烫得温热。而一年后的今天，她仍站在父亲面前，却连被抚摸一下都变成了奢望。
她至死都不会忘记刚回到英国的自己，在接到那通电话时的心情。她从来未听过里用那么沉痛的声音说话，沉痛得让她的魂灵都跟着一同沉入地底，再也见不到光明。
——她的父亲被黑手党炸死了。只因克里克的人怀疑那艘船上藏有他们追杀的目标，于是整艘船就被一颗炸弹炸得尸骨无存。
一颗细小的水滴掉落在眼镜上，又顺着镜片坠落在地，留下的弯曲的水痕还未及扩散，又被另一颗水滴打断。
又下雨了。
从天而降的雨水隐匿在灰雾之中，然后从四面八方出现，落在身上、地上、石碑上。
虽然看不到雨水，但从地面潮湿的节奏来看这雨下得并不大，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每一滴穿透了雾气的水珠却都冰冷刺骨。
眼镜被这些微小的雨粒淋得逐渐模糊起来，连石碑上的字都看不清了。沈珞尝试着抬了抬有些僵硬的手臂，将眼镜拿了下来。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视线变得清晰的同时，眼睛也被雨水淋湿。不想让父亲以为她在哭，她用手背蹭掉眼睛周围的水渍。在触碰到眼角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双能看穿幻术的眼睛是在墓碑立起的那一天觉醒的。在发现了自己眼镜的秘密后，更坚定了她复仇的决心。然而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幻觉根本不是用什么幻术构造出来的，也不是眼睛看到的。幻术师可以蒙蔽你的眼睛，有些人却能蒙蔽你的心。
昨天之前，她还在害怕自己会连累到那个人的安危，还想着要结束Mr. Death的工作，成为一个经营咖啡厅的普通女人。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自己想要用尽全力保护的人，却是一名令她恨之入骨的黑手党。
沈珞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上翘，雨滴敲击肩头和地面的声音却掩盖不了嘴中溢出的低低的笑声。
是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雨下大了，要么脸上怎么会不停地有水滴落下。
这些都是雨水，她并没有哭。因为爸爸曾经和她说过“不要哭”，所以她在心里发过誓永远都不会在他面前哭。
爸爸，对不起。
爸爸，怎么办？我好想你，你可以不可以回来，再抱我一下……
*
推开咖啡厅店门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已临近正午。相比一整条洋溢着情人节甜蜜气氛的步行街来说，这个死气沉沉的咖啡店显然有些格格不入。
在店门推开的那一瞬，坐在门口的克瑞斯倏地从椅子上跳起，飞奔过来，“珞珞！”
“我的天啊！你没事吧？”注意到沈珞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他慌忙地把运动外套脱下来罩住她，“不是带了伞吗？”
“这次忘了带。”沈珞冲他淡淡地笑了笑，手却坚定地将那件披在她肩上棉质的外套拿开。
“克瑞斯，”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男孩，“我刚刚给你申请了一个学校的宿舍，应该明天就可以拿到钥匙，一会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因为她方才那个拒绝的动作而稍显僵硬的克瑞斯听到她的话话彻底呆住，呢喃一样轻声道：“什么？”
沈珞仿佛并没有注意他脸色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愈加温柔。她从他身旁绕过，慢慢地走进店里，手指抚摸着身旁椅子，看着这里的每一处摆设，“这家店要关了。”
“就因为那个骗你的黑手党？！”
身后突然爆出的一声质问让她的动作顿了顿。她并没有回头，仍旧看着吧台后面咖啡色的柜子摇了摇头，“没有他，这家店同样要关门的。”
虽然头一直在隐隐作痛，但沈珞很清楚，在她回来的途中，有人一直跟在身后，维持着一百米以内的距离。
“那为……”话说到一半的克瑞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从后面冲到沈珞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又慌张地问道：“你要走？”
沈珞也不否认，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要去哪？”
“还没想好，四处走走看看吧。”沈珞笑着说：“有句话不是说，世界就在脚下吗？”
“那、那也不用关店啊！”克瑞斯紧皱着眉头，“难道你不回来了？”
“嗯，不再回来了。”
克瑞斯咬了咬牙，“你还说不是因为那个骗子！分明就是因为他！”
“你早就知道他是黑手党，对吗？”
原本还在愤恨不平的克瑞斯瞬间安静了下来，抓着沈珞的那只手上的力道也因为呆滞而卸掉了一半。
沈珞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仍旧淡淡地笑着，只是一双墨黑色的眼睛透过已被擦拭干净的镜片凝视着他，“早在几个礼拜前，你就说过他不是平常人。”
“我……我不知道。”克瑞斯像是要澄清什么似的，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我只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表盘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在克瑞斯的话音减弱消失后，成为了店里唯一的声音。
沈珞脸上不变的浅笑让克瑞斯看着心头发慌，“如果我知道他是黑手党的话，早就告诉你了！”
“嗯，你说的没错。”沈珞弯了弯嘴角，“如果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听着她重复自己的话，克瑞斯并没有松一口气，脸色似乎反而白了几分。
感觉到自己的头疼又加剧了，沈珞拂开克瑞斯那只还抓着自己的手，边向着楼梯走边说：“我先回房间了。记得看邮箱有没有学校发来的邮件，还有别忘了收拾东西。”
身后的男孩始终没有再说话。其实克瑞斯也只比她小两岁而已，已经进入青年的阶段，但由于起初的印象，她总是习惯性地将他看成弟弟一样的孩子。也因为感情上太过亲密，所以有些事她并不想弄得太明白。
尤其，是现在。
揉着越来越疼的头，沈珞走到房间的门口。刚想取出钥匙，却发现门前放着一个小巧的袋子。这是里昨天给她送来的生日礼物。
沈珞俯身将袋子拿起，从里面拿出两张电影票和一个藏青色的小盒子。她垂眸看着电影票上的2月14日，默默地将两张票券放了回去。她又打开盒子旁边的，里面装着的是一对青花瓷片的耳钉。
这本是她最喜欢的图案，可那淡雅的颜色和花纹此时看着却很是刺眼。沈珞垂眸静视了几秒，将盒子盖好，用钥匙打开房门。
最后还是没能和克瑞斯去吃那家的奥地利小牛排，的确是有点可惜。里叔叔那边看来也没法告别了。这样也好，现在的他们，离她越远越好。只是目前她的确还没想好离开这里后要到哪里去。
房间还维持着昨天早上离开时的样子，踏入房门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在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那团红色。
沈珞的眼睛在那套骑装上停顿了一会，面无表情地将手里那个装着两张电影票的袋子扔进桌边的垃圾箱。不顾身上还湿着的衣服，她拉开椅子，用指纹打开桌上的电脑。
虽然还没想好目的地，但她却知道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按动鼠标刷新了一下邮箱，却很失望地没有看到新委托的任务，倒是有一封昨天凌晨发自S的邮件。
“已查明，跟踪者是自由杀手罗斯，委托人是加百罗涅的boss。”
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她却看着那最后的一行字笑了出来。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她没有看透的幻梦。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Episode 020.黑白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