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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世(1)(捉虫) ...

  •   人都说小时候取个贱名好养,偏他奶是个浑不吝的主,硬是给他取了‘钱坤’二字。言道,乃天地,乃日月,乃天下河山也。

      钱坤这名字取得大,那脾气也随了这名字。刚三岁便只盖锦州的羽缎被,那可是用金翅鸟最细嫩的羽毛做的,几年才得那么一床。只要换了旁个,他都嚷着痒,死活不盖;糕点只吃徽月楼的囡香糕,那是需得十几个女孩子的柔夷嫩手揉出来的。只要过了一个汉子的手,他都能立刻品出来,给你啐到地上;因着常吃的一个乳母断了奶,又换了一个崭新的。他嘬着,手捏着,感觉没有之前的乳母奶丨子大,气得给新乳母咬得哇哇乱叫......

      因着太丨祖爷走得早,段老太膝下这几个又都是女丁,钱坤刚一落地就被抬了‘爷’的辈分,直接当祖宗供着了。

      咱这位爷长到八岁就成了汴京城里有名的混世魔王。

      他带头打了私塾的先生,私塾管事都不敢往家找。段家的当家主母有御赐的黄马褂傍身,段家的大小姐是当今皇帝的宠妃。就单凭这两样,你拿什么找人家说理去?只得打落了牙齿活着血吞。

      自从段老太带着这位爷看过一次戏,他又迷上了名角儿白老板的旦角扮相,非得让白老板扮着,陪他睡上一觉儿......白老板不堪屈辱,竟是投了江,尸骨到现在都寻不着。

      *

      这年冬天格外的冷,钱坤抱着手炉都冻得上下牙打架。如若不是今天有他中意的斗鸡大赛,他才懒得跑出来呢。

      “爷!赏点儿吃的吧!”

      钱坤的腿被冷不丁抱住,唬了他一跳。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佳驰抬起一脚将人踢得老远,紧着拍打主子的棉袍。竹勉去买糖葫芦和蒸糕了,他一眼没罩到,就让脏东西糊到主子的腿上了,这回头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他非得吃板子不可。

      “什么玩意儿?”钱坤搓了搓手炉,往近前凑了凑。眼见地上躺了个小丫头,脸上手上都冻得开裂了,血粼粼的,忒吓人了。

      “爷!这就一小乞丐,没什么好玩儿的。咱得抓紧了,比赛可是要开始了!”

      “赏点儿吃的吧!赏点儿吃的吧!求求您了!”

      眼见小丫头一股脑跪起了身,紧着给自己磕头,钱坤想都没想就给她拎起来了。

      “不就是口吃的吗,至于这样?跟我走吧!”

      钱坤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有人会吃不饱。他寻思着家里往常吃不完的东西不是扔了就是喂狗,倒不如给这丫头吃了。

      “你,跟我走!”

      “还有你!”

      “你!”

      钱坤走这一路,把他看起来觉着是乞丐的,都给喊上了。于是待到他到得家中,后头跟了乌央乌央一大群人。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都什么人呐?”段锦绣得了信儿紧忙往正厅跑,眼见钱坤领了一帮人进来,急忙叫人都给拦下了。

      “奶。他们都饿着呢,你赶紧叫下头多做点儿好吃的。”

      段锦绣闻言心下了然,急忙将钱坤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坤儿,帮人不是这么个帮法,即便咱家有金山银山,也得给掏空了。”

      这年钱坤十岁,对善恶还没有什么太过清晰的概念。他不太懂他奶为什么不给人让到家里来吃,而是在城边子搭了粥铺,每天施粥。

      *

      隔年开春,荣贵妃得了皇恩特典回家省亲。段家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宫里派了人来布置关防,拉起围挡,清道、洒水、垫土,确定起坐流程。相关人等何处迎,何处跪,何处退,何处奏乐,何处饮宴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待得一群人将流程走了个遍,已然到了傍晚时分。荣贵妃在内室与众人热谈,哭了几回,又笑了几回。段家人这才得知,是因着年关的时候,段家施粥的善举,荣贵妃才得了回家省亲的这份荣耀。

      于是钱坤这个宝贝儿就更是众星捧月,此时他就坐在他婶娘的腿上,抓着她头上的金步摇摆弄呢。

      “我坤儿喜欢这个?赏了!”荣贵妃言罢就将头上的金步摇摘了下来,塞到了钱坤的手里,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给他。

      于是一屋子人跪了一地,紧忙谢恩。只那位得了赏的正主毫无所觉,拿着金步摇在心里暗自琢磨,掰去顶头的罗乱,用来斗蛐蛐儿正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世(1)(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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