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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你说那样的狠话,又能怎么样?我不承认,你还能把我掐死么?”好一会儿,常老太太才无所谓地问她她笃定的话音方落,只听架子上哐啷一震,尚在燃着檀香的香积橱被常欢一下子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她视如珍宝的檀香木菩萨被常欢拎在手里,这个心中没有佛祖的孙女眉毛立起,跟个煞神一样的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个菩萨摔个粉碎?”
      一直盘腿端坐的常奶奶总算站起来,脸色煞白,看着常宽手里的菩萨,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敢摔那个,不怕天打雷劈么?”
      常欢冷笑一声,芊芊细手在菩萨的杨柳枝上微微用力,看在老太太眼里,视乎她要把那杨柳掰断一般,她吓得倒退了一般,倒抽一口冷气,听常欢冷冷道:“你不信就试试看!”
      常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孙女坏了抱着的木雕菩萨,一语不发、常晟玲看了良久,一旁摇头道:“欢欢,你这件事做的有欠考虑,你母亲去世十年了,你怎么现在开始算十年前的旧账?这十年你都做什么去了?”
      “我照顾小怡,没功夫,”常欢简单的答。
      “你不该来文奶奶,没有人会亲口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你该相信公安的判断!回家去吧!别无事生非,要是奶奶因此被你气坏了,你就作孽了,”常晟玲看着母亲的脸上,对侄女半时劝半时吓地道。
      “姑姑你说错了,她其实已经承认她杀了我母亲……”
      “你说什么?”常晟玲吓了一跳。
      “奶奶是个好杀人凶手,可惜不是个好演员,她嘴上不承认,脸色和眼睛却承认了——如果没有杀人她手哆嗦什么?”常欢冷冷地笑了一声、常晟玲随着声音看过去,果然见自己母亲的瘦仍在微微哆嗦,一时不明所以,踌躇的当地,不知道改怎么办才好了。
      “我现在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妈妈活力四十多岁,从来没有顶撞得罪过你,你至于那么恨她么?恨她恨到要让她死?”
      她没有等到奶奶的回答,眼前的老奶奶将目光盯着窗外,看也不看自己。
      “她养育了我们姐妹三个,除了没有给老常家生下男孙——”常欢说到这里,嘴巴停住,猛想到昨天晚上跟韩岳之间的对话来。
      多好的杀人动机!
      她闭上嘴,盯着窗前那张小窗矮矮的一团灰色影子,头发已经全白了,以前总是握着拐杖的手,此时青筋浮出,皮包着骨头,正心有鬼胎的紧紧抓着佛珠,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有八十四五岁了吧啊,好人不长寿,这样的寿命若是给了母亲,该有多好!
      她将菩萨座放在供桌上,沉重的檀香发出一声哒的轻响,常欢见奶奶回头,灰白的眼珠在供桌上看了看,抬起目光对着常欢,似乎不明白她怎么着一会儿的功夫,偃旗息鼓了。
      “供再多的菩萨,也洗不净做下的捏,我不是你,杀人的事情我做不来,可我想就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也快到头了,老天再不长眼,也不会让满手血腥的人长命百岁!哪天阎王小鬼来勾你的时候,别忘了你信的菩萨上炷高香,省的落到十八层地域,永世不得翻身!”
      她看也没有看奶奶脸上的恐惧惊怖之色,说完了,起身向外走,经过常晟玲身边的时候,低低的对姑姑道:“姑姑,我们俩都挺倒霉的,你有这样的母亲,我有这样的奶奶——你哪天不恨我的时候,我再来给你赔罪吧。”
      说完了这句话,她不等姑姑有所反应,快步离开。
      常欢回到家里的时候,常怡和父亲仍没有回来,她走进父亲的屋子,坐在父亲平素躺着的床边上,想到过去十年,—直以为是父亲亲手杀了母亲,自己这些年满心的乖戾与怨毒,莫不是由此而来,那些时候对父亲的错怪与辱骂,他是不是也蛮伤心的?
      又或许,他并不在意吧?毕竟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性格跟自己的奶奶一般无二,都是冷血无情的人。
      她双手捂住脸,陷入一种对往事复杂莫名的情绪中。
      等常怡韩滨带着常晟尧回来,已经是午后了,常怡忙着去开店,将父亲交给姐姐,跟韩滨匆匆离开了。
      常晟尧坐在轮椅上,歪着头看着小女儿和韩滨走远,他微微呆滞的目光闪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常欢,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常欢蹲在他旁边,若是在以往,她对他现在这副惨样只会冷冷一笑,心情不好还会讥讽两句,这时候因为自己竟然将杀人罪名错安在父亲头上十年,而心中微有惭愧,遂难得耐心地轻声问道。
      “呼——呼——”常晟尧费力地道,一边说,一边看着常欢,虽然是大病之后肌肉无力之人,神情仍然僵硬,但眼睛里的焦灼清晰可见。
      “我听不清你说什么。”常欢摇头答。
      常晟尧的左手动了一下,抬了半天,也碰不到常欢,常欢伸出手握住父亲,感到父亲的手枯干瘦弱,有点儿难过,低头良久,好一会儿之后才感到父亲拇指食指做了个手势,微微左右晃动,她盯了一会儿,恍然道:“你要写字?”
      常晟尧微微点头,眼睛里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
      常欢起身拿过纸笔,自己捧着纸,将笔放在父亲的手里,只见父亲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画了起来,几乎过了好几分钟,才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不成字的字。
      常欢盯着看了半天,沿着父亲的笔迹一笔一笔描下来,诧异道:“启”
      常晟尧点头,僵硬的脸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
      “什么启?”常欢不懂了。
      常晟尧接着费力画了一会儿,这次的字无论常欢怎么认,都辨认不出来是个什么了。父女俩猜谜似的猜了半天,常欢始终没有猜对,后来常晟尧无奈,又勉力写了一个,这次常欢—下子就认了出来,纸上是个“弟”字!
      “弟弟?”常欢喃喃着,看着父亲惊讶道:“启骏?”
      这次父亲眼睛里的神色显示她猜对了,常欢哦了一声,恍然道:“你想让我把弟弟找回家来?”
      常晟尧的手微微动了—下,常欢忙伸出手握住,手指上微微的着力,显示刚刚的话说到了父亲心里。
      仅剩一口气的父亲,半条命都没了,心里最惦念的仍然是他唯一的男丁!
      那个踩着母亲尸体诞生的男孩,韩嫣的儿子,当年若是没有这个常启骏在韩嫣肚子里,母亲还会被那样残忍地杀死么?
      “我会把他找回来,你放心。”她低声道。她会把他找回来的,就算不为父亲,单单只是为了给惨死的母亲出一口气,也要把他找回来!
      常家的人和钱,她哪个都不会让韩嫣白白得了去!
      晚饭时候她尚在忙碌时,韩岳就推门进来了,常欢扎着围裙,高高的马尾辫子吊在脑后,转身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他,先足惊讶了一下,接着就笑了,两个人互视片刻,韩岳起身走到她身边道:“忙什么呢?”
      “给我爸爸熬汤。”她答。
      “什么时候熬完?”
      “已经好了。”她答,说着话的工夫,韩岳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她回转头跟他说话的时候,肩膀微微碰了一下他的胸膛,自己的额头上冷不防地一热,被韩岳亲了一下。
      常欢抬起眼睛对他笑了一下,韩岳盯着她,好久移开目光,看着灶上的汤水,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家?”
      他显然说的是诊所楼上他的那个家。
      “爸爸吃完了,我就回去。”
      韩岳嗯了一声,点头道:“我刚才看过他了,他看起来不错,你和小怡用了不少心。”
      “不然怎么办?把他扔到大街上?或者看着他等死?”常欢摇摇头,一边在锅里翻搅一下,停了火,一边低声道:“我今天弄明白了,是我奶奶杀的人,可怜我当时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一直以为我奶奶腿脚不好上不了楼,根本没想过以她那样歹毒的心肠,要真是起心杀人,那么短的一段楼梯算什么,爬也爬上去了。”
      “她新口承认了?”韩岳不能相信地问。
      “没有,不过也跟承认差不多了,她信佛一辈子,我一说杀人要下十八层地狱,她就快哆嗦成一团了,没做亏心事,那么怕做什么?”
      韩岳嗯了一声,很审时地不再多言。
      “你吃了晚饭么?”常欢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感激他的体贴,对他微微一笑道,“要是在这里吃,可没有鱼肉,吃有汤水给你一碗。”
      “这么可怜?”
      “那再加一碗米饭好了。”
      “不必不必,我还是回家吃饭算了。”
      常欢笑了,看看汤水熬好了,让韩岳稍等,她进屋增喂父亲,将父亲收拾妥帖,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她走出来,见韩岳仍然坐在沙发上,她上前歉然一笑道:“我爸吃饭还是有点儿费力,你等得不耐烦了吧?”
      “我闲着也没事做,你家沙发很舒服。”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出门向诊所走去。小镇的晚饭后,总是有很多人,唱歌跳舞闲聊的人东一群西一堆。他们俩一路上遇到不少熟面孔,常欢目不斜视,对谁都当没看见,韩岳则难免要稍事耽搁,脚步渐渐就慢了下来。
      常欢百无聊赖地等在前面,看他被一群众乡民围在中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用一种需要的神情与他交谈,她先是一边冷冷地旁观,后来渐渐地不耐烦,目光扫过站在人群中个子高高的他,见他始终一脸云淡风轻,从容豁达的性格在这种时候显露无疑。
      于是,好久她都移不开眼睛。
      等到乡民们总算散开,韩岳才能走到她身边,对常欢笑道:“等得烦了吧?”
      “是啊,他们围着你做什么?”
      “不过是身体上的一些小毛病,还有问我什么时候到他们的村子搞医药下乡的事情。”
      常欢哦了一声,这件事她也有参与,难免关心起来:“他们还挺在意这件事?”
      韩岳笑了,点头道:“他们当然在间了!不要钱的门诊和药品,你当这种事年年都有?”
      常欢白了他一眼,不甘地道:“我不是替你担心,怕你连做好事都没人捧场么!”
      “谢了,我这不是做好事,你可千万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就是出去混个好名声,她让他们都来我的诊所和药店买药。”韩岳满脸笑容地随口道。
      常欢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不觉莞尔,双手不自禁地挽着他的胳膊,相伴着回家。离诊所和药房不远的时候,想起药房的经理许鸣来,对韩岳道:“对了,许鸣说要我陪他出去采购,你知道么?”
      “什么?”韩岳脚步停了,看着她。
      常欢见他不知道,遂将今天早上许鸣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但把许鸣喜欢白雪萍的事略过不提。
      “太胡闹了,他在想什么呢?”韩岳十分不高兴地说。
      “怎么了?”
      “没怎么。”韩岳的脸色不悦,不再说话了。
      常欢摇头不解道:“你生气了?”问了看他不答,挑眉不以为然道:“你可真是爱生气,说不定我真是个人才,这么一出马,也许就能做成你们男人做不成的事……”
      “那是一定的。”韩岳低低地,十分不悦地答道。
      常欢想不到他这样回答,眉毛疑问地弓起,韩岳深邃的目光转向她,声音十分低沉地道:“外面的世界,不用我说,你想必也知道是什么样子,对你这样漂亮的女人来说,诱惑尤其多。我不认为让你出去交际应酬谈生意是个好主意,你说我自私也好,嫉妒也好,我都认了,但是只要这要点一天是我的,我就…常欢不等他说完,已经摇头道:“小山,你把我想得太单纯了,我在外面生活了十年,什么样的诱惑我没有看到过?社会再复杂再肮脏,个人也没办法,既然改不了社会,就只好去适应,许鸣的提议我其实很有兴趣,你真的不考虑让我试试看?”
      “想都别想。”韩岳直截了当地答,口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常欢佯怒地耸肩道:“哼,有眼不识金镶玉!在知人善任这方面,你可落到许鸣后头了。““如果知人善任指的是让我未来的老婆去陪酒应酬,我宁可关门!”韩岳的口气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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