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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往事无言少年看了一眼满脸不善的韩滨,非常识趣地拿着东西和钱一溜烟跑走了。
      常怡看了一眼韩滨,伸手把三块钱收进收银机,关上机子时啪的一声,反让她定了神,抬头对他道:“小——小水,你想买点什么?”
      “什么都不买。”
      常怡低了头,隔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这些年好么?”
      他听了这句放在任何人之间,都十分平常的话,感到自己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她竟然问自己这些年好么?
      他一直攥在裤袋里的手拿出来,克制着掏出一根烟,点着之后良久,才低声道:“我来是要问你,我的孩子你送到哪里去了?”
      常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哆嗦了一下,她消瘦雪白的脸变得毫无血色,没有回答。
      “你别告诉我你忘了——”韩滨牙齿咬得蹦蹦响,感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因为她本就惊恐万分的眼睛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吓得她啊地一声,向后退去,撞得后面的货箱一阵响。他看见她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内心闪过一抹残酷的快意,十年,因为她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他整整痛苦了十年,是时候让她也体会一下这种滋味了。
      “我发誓你只要再敢——再敢对我说一句谎话,我——我就……你说,你把他送到哪儿去了?”
      常怡根本说不出话来,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喉咙被完全无法宣泄的情绪堵住了。
      韩滨内心的烦躁更甚,他捻熄忘了抽的烟,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一暴躁之下,身上的西装就有些热,他索性脱下来搭在柜台上,抬眼看着对面那双因恐惧而空白的眼睛,心里闪过一抹自责。
      或许他该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的,现在这样子,把她逼哭了,恐怕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很久很久,室内没有一点声息。
      连一个偶然闯入的顾客都没有。
      常怡看着他,十年没见了,记忆中的那个青涩少年,如今长大了,长高了,长壮了,除了浑身的男子气让自己有些陌生之外,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也不像十年来自己梦中所忆的样子。
      此刻对面这个要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男子,太过陌生了。
      陌生得让她恐惧。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孩子被父亲送走了,而自己连他在哪里,生活的好不好,有没有吃苦,新的家里父母有没有善待他,完全不知道。
      那些年少时候不知不觉做错了的事,伤害他们到如今,难道还要再接着伤害下去么?
      好一阵没有说话发脾气的他,让她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手指在玻璃的柜台上轻轻抠着,要先清清嗓子,才能勉强开口出声,“我——我想跟你——说,我没有把孩子送走,是我爸爸趁我昏迷的时候,给了别人。这些年我也想问他,到底小孩送到哪里去了,可他一直不肯说。”
      她说完了,一直抠着玻璃的手指才停止动作,紧绷的浑身僵硬着,头垂在柜台上方,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韩滨的声音冷冰冰地,似乎刚听了个笑话一般道:“是这样么?你父亲跟我说的怎么不是这样?”
      常怡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韩滨,低声奇道:“他怎么说?”
      “他说你求他,他才同意你把孩子送走。”
      常怡满脸震惊地看着韩滨,迷惘地问:“我怎么会送走自己的孩子呢?”
      “我当然也不相信,那个除了伤害自己,从来不会伤害别人的常怡,怎么可能这样做?可你父亲说,你苦苦哀求他把小孩暂时送人,因为你不想我为了这个小孩耽误学业,影响前程——你一直都很懂得为别人着想,不是么?就在我去求你的那些日子里,这不正是你一直跟我说的话么?你怕我辍学,怕将来我们三个吃苦,所以不管我怎么求你,你还是不想要这个小孩——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真的忍心……”
      韩滨停住,似乎说不下去了,他将柜台上的香烟残骸拾起,随手掷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薄薄的嘴唇像是刀刃一般抿起一个冷酷的弧度,对常怡道:“我再问你一次,小孩在哪里?”
      常怡却没有回答,如果十年前的往事是一道伤口,那么在她心里,这道伤口从不曾愈合,不过多数时候,不被触碰的话,它没那么疼。她乌黑的大眼睛慢慢湿润,泪珠就在韩斌眼前扑簌簌地滚落,她细瘦的手捂着嘴,似乎极力地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下颏,显示她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当一个人真的悲伤时,无论怎样的偏见,也无法将这样的痛苦视为作态。
      韩滨愣愣地看着她,有一瞬间,他的表情里没有了刚刚的愤怒与恨意,英俊的脸像极了当初那个痴心的十六岁少年,可那个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转开目光,不再看常怡流泪的脸,声音里满是寒意地道:“你不必哭了,我懂了,是你父亲骗了我!”
      常怡本来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软弱,无声的哭泣会让人五内俱焚,现在听了他的话,本该心中欢喜的,可是相反地,她却更深地体味了命运的残酷与无情,那些遥远日子里两个人的柔情与亲密,那些年少时光中,或许天真,或许美好的梦想与希冀,现在都远去了,这一刻她跟他之间隔着两尺宽的柜台,触不到,摸不着,泪水中扫了一眼他比往昔更加成熟英俊的脸,用力忍住呜咽,转身蹲下整理货柜,好一会儿方哑着嗓子低声答道:“他是害了很多人。”
      “我会去问他小孩在哪里,不找到我绝对不放弃。至于你——”
      常怡听了,转过身来看着他,等他接下来要说的,听他声音定定地,夹杂中十年中他的痛苦与失意向她袭来:“至于你,当初孩子被夺走,你既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实情,又在之后一走了之,抛下我,十年里毫无音讯——生活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竟然还跟十年前一样,只知道流泪……”
      他说到这里,似乎无法再继续,拎起柜台上自己的西装,随便搭在胳膊上,转身出去了。
      常怡呆呆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有好一阵功夫,整个人就定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塑料门帘处,忘了时间空间。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感到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抹,满把的泪。
      生活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竟然还跟十年前一样,只知道流泪——他刚刚所说的话闪在脑海里,手掌中的泪水像是一滩巨大的讽刺,是啊,除了懦弱的泪水,她还会做什么呢?这些年她以为当初她逃开了,既是为了小水好,也是为了自己好,其实十年过去了,除了小水被伤害之外,她自己也饱受抑郁症的折磨,还拖累了本来会活得好好的二姐的生活,如果不是她,以二姐的能力与本事,现在早就该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了吧?
      有时候,太过懦弱的人生,也能造成伤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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