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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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殿里出了这么大的响动，薛尧急道：“糟了！”说着，他便要闯进去。
四品内侍王瑞喜上前一拦，劝道：“陛下跟娘子兴许是在交流感情，薛侍卫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交流感情？”
薛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王瑞喜又道：“人活的久了，自然比常人看得透彻许多，薛侍卫就听老奴一次罢。”
王瑞喜年近半百，本是先帝的心腹，后来又辅佐李臻，能在皇帝身边当差的怎么会是愚钝之人。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薛尧劝住了，耐心守在殿外等着婉宁出来。
殿中气氛一时凝滞下来，李臻额上青筋暴起，气得浑身发颤，婉宁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冷冷与他对视，她太懂得如何激怒他，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盛怒中的李臻不由一怔，她这般望着他，眸子到底里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婉宁急急垂下头，用袖子将泪水飞快逝去，福了福身道：“婉宁告退。”
说完她便转身，然而，李臻将她狠狠一拽，下一瞬她就撞进了他的怀中。
圈在她腰间的手臂越发收紧，婉宁并没有反抗，她合上眼，屏息间，李臻的吐息急促地落在她额上，他应该是气急了。
两人僵持着。
李臻的怒气在不知不觉中散了，他凝望着怀里的人，婉宁一直紧闭着双眼，长睫微颤，似在逃避，又似在反抗，任他的气息拂在面前，也一动不动。
李臻缓缓地俯身，唇就快覆在她丰盈的唇瓣上，又赫然停下。
“你就这般不愿见到朕？”他的声音极低，听起来倒有些无奈，又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出宫罢。”
说罢，他搂着婉宁的手臂也松懈了力道。
婉宁急忙退后了一步，垂眸道：“谢陛下成全。”
她再也不敢抬头去看李臻的神情，躬身离开了大殿，步入庭院时先是疾走，后来干脆快步跑起来。
视线变得模糊，前世种种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锥心的痛，此刻，她只想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今生永不相见更好。
等候在殿外的薛尧见到婉宁时，她裙袂凌乱翻飞，披帛缠在身后，跑得太急还不小心在上面踩了几脚，发髻也散了，显得有些狼狈。
薛尧急忙追上来：“宁儿，方才殿中是出了何事？”
“没事。”婉宁正了正面色，情绪丝毫不显露在脸上，声音亦是十分平稳。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薛尧哪里会信，他紧紧盯着她，想找到些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侍卫喊道：“刘婕妤到！”
刘婕妤来了？
一听到她来，婉宁的神色丝毫没变，但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真是冤家路窄。
话音刚落就见刘婕妤款款走来，她停在婉宁面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甜笑道：“听闻薛妹妹要出宫，我还以为来不及相送，此番倒是赶上了，真是巧啊。”
大婚前闹出这么多事，刘婕妤此话中的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纵然仰仗着刘氏在朝中的地位，若不是笃定了婉宁日后失宠，否则她区区一个三品婕妤，也不敢如此嚣张跋扈。
薛尧的性子也强，自刘婕妤步入殿中，他没有行礼站得笔直，倒是婉宁福了福身。
“有劳姐姐好好伺候陛下。” 婉宁抬眸看了刘婕妤一眼，嘴角还挂着笑意，对方听了这话十分舒心，得意的笑还未在脸上漾开，她的忽然声音变得古怪低沉，“否则再过几日怕是没这机会了。”
婉宁的声音极低，就连站在旁边的薛尧也未察觉。
刘婕妤心中一惊，却见婉宁一如往常地对她笑了笑，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下一刻，婉宁的视线越过刘婕妤，对薛尧使了个眼色。
走罢，她说。
薛尧点点头，在刘婕妤诧异的目光中，他与婉宁一前一后，走出了甘露殿。
刘婕妤本以为紧跟着婉宁过来，还能趁机将她气上一气，结果这次婉宁不但没有气得跳脚，还反击了。
回想起婉宁那个低沉的声音，刘婕妤只觉得不寒而栗，算了，还是先见陛下要紧。
可是她刚挪动步子，王瑞喜就挡在了眼前，脸上还挂着祥和的笑。
“刘婕妤请回罢，陛下吩咐下来，今日不想再见到任何人。”
刘婕妤愕然抬眸，一股怒气堵上来，还偏偏这面对的人得罪不了，她只好黑着脸道了声谢，但心中仍是不甘。她在殿外徘徊了一会儿见皇帝还是没有改变心意，为了不那么丢人，趁天黑后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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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夜里的宵禁就快到了，薛尧虽是金吾卫在皇帝身边当差，但也不能离开太久。摒去左右，他们寻了一处最近的园子，二人各怀心事，绕着荷塘缓缓踱步。
薛尧在湖畔庭廊前停下，双手负于身后，望着湖面上倒映的夕阳，说道：“往常你跟刘婕妤可是闹得不可开交，为何今日如此镇定？”
婉宁跟在他身后停下，是时的心绪已平静下来，淡道：“陛下从不让嫔妃在甘露殿侍寝，刘婕妤此去多半是为了见我气我，我为何那么傻让她得逞。”
说来也奇怪，李臻与大宣国历代帝王不同，宠幸嫔妃总是去到各自居所，从不让她们在甘露殿过多停留，刘婕妤不请自来除了火上浇油什么也得不到。
“未曾想到十余日未见，妹妹便有了如此心境。” 薛尧似笑似叹。
婉宁无奈苦笑，死过一次，若是还为她们这些小把戏刁难也太没长进了。
薛尧收起了笑容，忽然认真地看着婉宁，说道：“宁儿，既然陛下许你出宫，趁这个机会你就逃罢。”
婉宁惊道：“阿兄为何这么说。”
“若是嫁给普通人，日子虽然清贫一些，但可以保证你一生幸福。为了巩固薛氏一族的地位也不必牺牲你，只要我活着一刻，便看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婉宁想了想，才道：“姑姑一番苦心，我不可辜负。”
她若是逃走，朝中势力瞬息万变，薛氏一族岌岌可危。
“姑姑？”薛尧气极反笑，“薛氏一族虽因她而荣盛，但薛氏子弟中不乏男儿，用不着去牺牲你的一世幸福，这永安宫里的凄冷苦楚，她最是清楚，还要将你往火坑里推，这算什么姑姑！”
婉宁与齐光皇帝李臻本应是青梅竹马，谁知二人水火不容，婉宁十二岁被接进宫中起，与李臻一闹就是五年。
大宣先帝早逝，留下幼主，延和元年皇太后病逝，太妃薛氏成了这个永安宫里最尊贵的女人，薛氏一族在朝中崛起，一荣俱荣。
双亲故去，李臻守孝三年，多方势力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皇太妃一手扶持婉宁登上后位。如今，薛氏权倾朝野，婉宁作为权臣独女，她的婚姻关系甚大，哪里由得自己做主。
“可是……”婉宁本想说什么，但被一声长叹打断。
薛尧叹着气摇头，两人总是争吵打闹，看不出李臻对婉宁有半点动心的迹象，甚至还有些厌恶。
“后宫嫔妃众多，一个失宠的皇后，就连刚刚那个婕妤都敢对你出言不逊。自古帝王多无情，你以为陛下立你为后是为了什么？”
婉宁一怔，如鲠在喉。
李臻为何立她为后？
那么多士族都觊觎着皇后的位置，争相把女儿送来，他为何偏偏允了她？
是为了用她来牵制薛氏，还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残阳如血，婉宁眼前浮现的是李臻浑身是血，倒在她怀里的样子。
上一世，叛军攻下长安将婉宁抓住，威胁李臻，他本该不为所迫，平定叛军，当一个果决的帝王，定是福寿绵长。然而，他竟然孤注一掷冒死来救，甘心为她放弃了天下，放弃了子民，死在乱箭之下。
家国天下，孰轻孰重，帝王的爱太沉太痛，她不懂，亦不想懂。
“娘子，阿郎！”
一个惶急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打断了婉宁的思绪，来的人是绯烟。
李臻传话过来，想要出宫就亲自来拿鱼符。
绯烟领着婉宁回到甘露殿，宫人彼此看了看，不知该不该拦住她，王瑞喜听到响动也跟了出来，见到来人是婉宁，便上前道：“薛娘子来得这般迟，还好陛下没睡下，快进去罢。”
婉宁推开殿门，急匆匆跑进来。
“陛下万安。”她故意停在屏风前，福了福。
李臻已经卧在榻上，本想起身，但见婉宁止步不前，他干脆翻身坐起，才道：“你要的东西就在案上的匣子里。”
婉宁应了一声，走到案边打开一看，里面是李臻还是太子时用的玉质鱼符，她本想拿了东西尽快离开，旁边的辟雍砚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瓷砚胎体薄透，高高隆起，托着砚台的二十六柱皆绘有神兽，栩栩如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这时，屏风那头的人问道：“何时归？”他的声音很轻，一别往日威严，夹杂着几分无奈。
婉宁闻言一怔，视线又落在辟雍砚上。
她还记得前世大婚前与李臻争吵时摔烂了这个砚台，如今它就好好生生地摆在案上，只要她别再碰倒它，它还能在皇帝的寝宫安安稳稳地待上数年。
不只是辟雍砚，就连明明死在她怀中的李臻也鲜活地出现在眼前，还有薛尧，他的眼睛好好的，还能看清她的面容，对她微笑。
这些都奇妙得很，可不是么。
婉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这里，但是既然上天让她回来了，那么，重活一世，她绝不重蹈覆辙，爱上无情帝王，受万劫不复之苦，只愿坐稳后位，竭尽全力护薛家世代安好。
前世，她成为皇后一直恪尽职守，虽有不愿还是把后宫事宜打理妥当，众妃觊觎皇后之位，屡屡刁难她，李臻打压薛氏、护着婉宁，又有何用，隔阂与误解使他们越走越远，那时她恨极了他们，心早就凉了。
绯烟死不瞑目，岫玉神志不清，薛尧失明，她自己在大火中毁了容，薛家由盛及衰。
婉宁是幽州都督薛志辛的独女，还是太妃的亲侄女，人生路写满了荣华富贵，她明明拿着一盘好棋，却下得烂臭无比，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这一世，她要一个一个讨回血债，她不会逃，亦无处可逃。
“三日便归。”婉宁答道，那人却再无回应，静心听去，竟传来平缓的吐息声，他应是睡着了。婉宁不再磨蹭，悄声走出了寝殿。
王瑞喜一面将婉宁送出甘露殿，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陛下近日的劳苦，没想到一出殿门就见到刘婕妤气势汹汹地向他们走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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