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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手足 ...

  •   神佑六年冬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晏雉被晏畈和晏筠教唆地跑出去跟他们玩了一个时辰的雪,第二天就发起热来,倒在床上起不来。
      晏暹虽然对小女儿并没太多感情,可到底亲生闺女,被两个小子带的病了,哪里还会不生气,绷着脸扔给晏节一根藤条,让大儿子好好地把两个弟弟教训一顿。
      晏节也不客气,押着两个闯祸的弟弟到晏雉院子里,又命殷氏将晏雉屋子里的小窗开了一条缝,拿着藤条就往晏畈和晏筠背上抽。
      他是学过武的,手劲比一般书生都要重一些,偏偏还十分有技巧,藤条抽在两个弟弟的身上,只感觉到疼,等后来脱了衣服看,却也没见着什么皮外伤。

      透过小窗上的一条小缝,藤条抽打的声音悉数传进屋子里。
      被丫鬟用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晏雉,躺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心底默默为两个哥哥捏了把汗。
      这次会病倒,说实话,与二哥三哥关联并不大。要不是她自己心里也想玩,也不会在外头胡闹一个多时辰。
      想想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能在冬天,亲手去感触雪花的温度,晏雉一听哥哥们说外头下雪了,当下就扔了正在习字的笔墨,甚至还没来得及穿得再暖和一些,就直接跑出屋,跟着哥哥们玩去了。
      初雪下得并不大。可晏雉就是觉得高兴,坐在秋千上,被二哥荡得高高的,抬着头,张大嘴,吃了一口飘雪,舌尖的寒意陡然间传递四肢。三哥在旁边护着,生怕二哥一个不谨慎把她甩了出去。
      晏雉闭了闭眼。重头再来的感觉真好。能重新回到最温暖的时候,能重新见到兄长们,还能和阿娘说话,这种感觉,比吃了一口蜜,心底还要觉得甜。
      屋外藤条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还是没停,可晏雉也注意到,二哥和三哥一直说一句求饶的话。她想了想,见内室里乳娘和丫鬟都不在,忙裹着被子,费劲地爬下床,蹦到床边。
      然后,她踮起脚,对着那条打开的小缝,喊道:“大哥,你别打二哥和三哥了,我睡不着,要听故事!”

      晏雉的话音落地,不多会儿,晏节绷着一张脸,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身后跟着两个明明疼得挤眉弄眼却怎么也不肯先回房去上药的弟弟。
      听故事?
      他们家的四妹妹自从夜里睡觉不尿床之后,明明就再不喜欢有人在床边哄着。明着说是要听故事,不如是想大哥饶了他们俩。
      几乎是在瞬间就想明白这点的三兄弟,一前一后就进了屋。
      裹着被褥,行动有阻,没来得及逃回床上的晏雉,就用那样像毛毛虫一样的造型,定在桌边,看到兄长们进屋,抿了抿嘴唇,嘿嘿一笑。

      晏节额角一紧,几步上前,一把把人连同被子抱了起来。等到把人在床上放好,另外两个也凑了过来。
      “四娘,你要听什么故事?”
      晏节坐在床头,晏畈坐在床尾,晏筠背疼,扶着床沿直接就坐到脚踏上。
      《古贤集》里头的历史故事,怕是晏雉能翻来覆去的背出来。兄弟三人此时也不知该对这个聪明的不行的妹妹讲个什么故事好。
      晏雉眨了眨眼睛:“我想听前朝的一些名人轶事。”
      三兄弟:“……”
      所有的“前朝”,都会在“今朝”留下很多神秘的故事。虽然知道晏雉如今看的书,已经越来越杂,可是再怎么杂,晏氏兄弟也绝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提出要听前朝的一些名人轶事。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晏节清了清嗓子,讲起了他从外面听来的几个故事。
      一说,前朝宰相忧国忘身,又说前朝一位瘦马青袍三十载的诗人。
      晏节的声音低沉,在讲故事的时候语速很慢,轻重缓急分得十分清楚。晏雉本身不是困的,但被兄长们围在中间,又听着耳边低缓的语速讲着一些书上看不到的故事,眼皮渐渐发沉,最后竟是睡了过去。

      “睡着了?”
      坐在脚踏上的晏筠抬头。
      “嗯。”晏节点头,伸手摸了摸晏雉的额头,“睡着了,也退烧了。”
      他站起来,长叹一口气:“你俩下回别拉着她胡闹。四娘身子弱,一不小心就得病倒。”
      晏筠摸了摸鼻子,回头和晏畈面面相觑:“我们以为四娘跟着大哥你晨练,身子骨应当结实一些了,没成想就这一个时辰的功夫,居然还是病倒了。”
      晏节无奈道:“四娘到底年纪小,经不起折腾。要是她再贪玩,你俩在旁边盯着,起码也得穿严实了再去玩雪。”他顿了顿,“回屋去吧,要是有伤,就差点跌打药,没的话,让丫鬟绞块热巾子在背上敷敷。”
      兄弟俩抬起胳膊,后背立马拉得有些疼。晏节瞪了他俩一眼,领头往屋外走。
      背后的床上,睡熟了的晏雉,嘟囔着翻了个身。

      晏雉这一病,又被压着在床上躺了五天。就连贺毓秀特地过来探望小徒弟,也直接忽略了她眨巴眨巴可怜巴巴的眼神,布置了一些可以坐在床上完成的作业。
      比方说读一本书。
      等到晏雉能够下床,重回私学后不久,熊家那对兄妹又闹出事情来。

      晏雉不在的那几日,熊家似乎又在贺毓秀身上下足了功夫,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熊黛也塞进了私学里。
      贺毓秀脾气大,那小娘子一进私学,他直接把手头的工作一扔,一心一意教授起晏节来,再不愿去前头给那些学生上课。
      等到晏雉回来那天,熊黛俨然被私学的那些小郎君们众星捧月般供了起来。
      见晏雉一脸疑惑,贺毓秀随口解释道:“小子们没见过漂亮的比自己笨的小娘子,所以瞧见这么一个,立马就围拢过去了。”
      晏雉微愣。
      贺毓秀又道:“你太聪明了,君子六艺也学得比他们都好,在你面前,他们毫无成就感,自然不敢与你太亲近。”
      先生言下之意是,在那群学生眼里,熊黛不够聪明,直接烘托出他们的智慧能干?
      晏雉咳嗽两声,到底还是不愿多管闲事,乖乖在贺毓秀身前坐下,开始上课。

      临放学的时候,前头教书的先生急匆匆跑到后院,见师徒三人正坐在亭子里说话,连忙行礼,慌张道:“先生,熊家小郎君将晏家旁支的一位小郎君给打了,现下前头正在闹……”
      “闹什么?”贺毓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指点晏雉调整琴弦。
      “两家的仆从在门外对上了,要是再晚去一步,只怕就要在咱们私学门口打起来了!”
      晏雉拨弦的手顿了顿,贺毓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想去看看?”
      晏雉也不否认,乖巧地笑了笑:“一边是姻亲,一边是同族,总不好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吧。”
      贺毓秀冷笑:“就你这小身板,玩个雪都能发热病倒,还想去前面凑热闹。万一真打起来,你觉得自己能挨几拳?”
      “有大哥在,他们打不着我!”
      也不等贺毓秀答应,晏雉放下琴,提溜地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蹬蹬腿跑到晏节身边,抱着他胳膊就央着要去前头看看。
      见晏节想了想,竟就随手让人抱着坐在胳膊上带走了,贺毓秀气竭:“臭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也不怕伤着自己!”
      本着为人师表,要对徒弟无私照顾,贺毓秀一挥衣袖,冷着脸就往前走。

      两边对峙的仆从,从体格上看,完全是熊戊带来的那几个占了优势。
      熊戊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绷着脸,随时准备对面人冲上来的时候,一石头砸过去。晏家的那些个旁支也不是胆小的,这时候全都绷着神经。
      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几位先生在旁边劝说无效,急得大冬天的都冒出了一头的汗。
      晏雉出现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已经胶着的像是一磕火石,就能炸开一般。

      “下雪了。”晏雉一手抱着晏节的脖子,一手伸出去接雪。她披着氅衣,看上去毛茸茸的一团,那双漆黑的眼睛,将对峙双方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熊黛站在熊戊身旁,瞧见晏雉出现,想起之前结下的梁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被熊戊打了的旁支算起来是晏雉的远房堂哥,名叫晏瑾。因为长得瘦弱,从来都是个说话轻声细语的脾气。晏雉仗着地理优势,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被堂兄弟们围在中间护着的晏瑾堂哥,看上去,的确被打得挺可怜的,眼角嘴角都已经青了。
      晏雉都看见了,晏节自然也就看到了情况,当下脸色沉了下来。
      “有什么话是不能靠嘴巴说的,非要动拳头?”
      晏氏子孙这边一个个脸色难看,被护在中间的晏瑾更是明显被人打过的模样。再看熊家兄妹,熊黛自然是好好的,熊戊除了胸襟有些皱,其他地方看起来也没差。明显是晏瑾单方面挨了打。
      晏节是这里头年纪最长,身材最高大的。他一说话,晏氏这边全都很不服气地瞪向熊家兄妹。
      晏节扫了他们一眼,去看熊戊:“为什么动手?”
      他们兄妹俩是松寿先生的徒弟,又因了之前的几堂课将旁支们驯得服服帖帖,自然晏氏的那些胖纸们为他们兄妹俩马首是瞻。可熊戊不同,闻声,他冷哼一声,怒斥道:“他欺负二娘,我凭什么不能教训他?”
      “可问清楚事情经过,可有人亲眼所见?”晏雉也不客气,看了眼熊黛,直接问道。
      熊戊皱眉:“二娘不会骗我。”
      晏雉挑眉:“我也相信,堂哥那样的小身板还没能耐招惹阿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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