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
蓝笑承认她的确看走了眼。
纵然长着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孔，这位车主先生绝非善类。证据就是，他居然对一个刚刚经历过劫难、惊魂甫定的姑娘开那种不负责任的玩笑。
想一想就郁结，要不是他在蓝笑陷入呆滞之时随手把手机丢过来示意她自己打电话报警，对那句话信以为真的蓝笑八成真的会夺门而出，从高速行驶的轿车上跳下去。
他刚才貌似还笑了吧，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虽说这位先生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他方才的行为委实恶劣。打电话给警察局报了案后，蓝笑愣是克制着心中的怨念对他说了声“谢谢”。然而，根本没搭理她，年轻男子只是静静地开着车，仿佛身边的人不存在。意识到他这是懒得讲话，蓝笑也索性闭上嘴巴扭过头，静默不语地盯着车窗外沉沉的夜色。
这倒也好，反正她也没什么心情和陌生人聊天。
对蓝笑而言，今天无疑是她人生中少有的糟糕日。所谓的“糟糕”不单单是指遭遇险些被坏人绑架的破事儿，其实，就在六小时前，蓝笑和谈恋爱整整四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分手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没有面对面，亦没有任何交谈和互动，不想看见杜思远那张脸的蓝笑选择了发短信的方式。对分手的原因避而不谈，她只是以一种极为冷静的态度传达给他：他们到此为止。等短信发送成功后，将那个号码加入黑名单，蓝笑一个人出门散心吃美食。由于在餐桌上灌了点儿小酒，脑袋被酒精擂昏因而智商骤减的蓝笑在回家途中不慎坐反了方向，还像猪一样在地铁上睡死过去，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说白了还是她作死，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劈腿的渣男作死。还好她蓝笑脱险了，要不然该多讽刺，多可悲啊。她可不想恨杜思远一辈子，他不配。
坐在静谧的车室内，这么想着，蓝笑突然又觉得，就算她没办法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也不该跟车主先生比谁更冷。毕竟人家救了素昧平生的她，所以，哪怕他态度再不好她也得兜着，否则就是公主病，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转过头，蓝笑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灯影之下，那张静静的面孔依旧没有半点儿表情。默默移开视线，就在她盘算着该说点儿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时，某个东西跃入眼帘。
就在主副驾驶座之间的前中储物箱上，一本书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目光落在封面上的一瞬间，蓝笑的眼神微微一怔。
《静静的疯狂》，那是知名作家展晏的最新作品。
被誉为文坛“冷硬派社会小说精英”，展晏被评论家盛赞为难得一见的天才作家。十六岁时便以处女作《妆刃》出道，受到文坛关注，其后创作的作品更是横扫数大榜单，均位居前席。展晏的小说极具社会批判色彩，着重于对人性善恶的深刻揭示，对女性的心理和现实解剖得淋漓尽致，风格鲜明异常。
作为声誉极佳的知名作家，展晏的读者自然很多，这位先生会读他的小说也没什么奇怪。倘若蓝笑眼下看到的是展晏任意一部其他作品，她完全能够以铁杆书迷的身份和他进行一番热切探讨。可关键问题是，据蓝笑所知，《静静的疯狂》这部作品刚刚修改到令人满意的程度，目前只印刷了几本样书寄给几位作家和业界知名的书评家，可这位先生为什么会有？
望向一旁英俊挺立如雕塑的身影，蓝笑确信这张脸和她印象中的那几位合作伙伴通通对不上。大概是她充满探究的视线太没有遮拦了，原本平视前方的车主先生忽然偏头睨了蓝笑一眼，语气中似有淡淡的不快。
“看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冷不丁对上那双漆黑沉亮的眸子，蓝笑居然有些心虚，“先生，那是展晏的书么？这本书是什么时候出版的，我似乎没见过。”
车主先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移开，“还没正式出版，这是样书。”
“竟然可以拿到样书，怎么办到的？您一定很喜欢展作家的作品吧？真巧，我也是他的忠实读者，展作家的每本书我都读过。”
蓝笑的本意是想套这位先生的话，让他说出为何会有样书这回事，可话一出口倒显得甚为狗腿，颇像是在跟他套近乎。果不其然，偏头扫了她一眼，车主先生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许淡淡的鄙视。
随后，静默了三秒种，径直忽略了蓝笑的问题，他用一句简短的说辞彻底终结了这个话题。
“以后别看了，你看不懂。”
蓝笑：“……”
什么叫她看不懂？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连她都看不懂展晏的书，这世界上可就没人看得懂了！
前所未有的心塞感涌上心头，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蓝笑愣是忍住了强烈的反驳欲。这一忍，倒真的变成了一路无话。
纵使蓝笑好奇的事情没能得到解答，她也不想再跟这位目中无人的先生有任何互动。随后的车程里，她始终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只盼着能快点到达相对安全的市中心，这样她就能跟这位性格古怪的先生死生不复相见了。
可是，这世间总有些难以预料的变故发生。好不容易，待窗外陌生荒凉的景象被五彩霓虹的繁华街景所取代，瞅见一幢可以当城市坐标的熟悉大楼，蓝笑转过头，正准备向车主先生表达她就在此下车的意愿。怎料，颠簸了一路的胃里忽然泛起恶心，来不及下车更顾不得开窗，猛地扶住主驾驶座，她头一低就吐在了车上。
蓝笑吐得毫无预兆，简直无力回天，霎时，干净的车室内弥漫开一股异味。
即便不怎么待见车主先生，蓝笑也没想着要糟践人家的车……这下可好，还能更尴尬吗？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
硬生生收住了呕吐的欲望，她已然做好了迎接车主先生愤怒的准备。可还没抬起那张惨淡的脸，耳边却响起短促尖锐的刹车声。
有点儿诡异，因为这个刹车声竟比蓝笑拦下这辆车时的声响更为刺耳。紧接着，她又听到了车门迅速打开的声音，待蓝笑下一秒抬起头时，驾驶座上的车主先生已然下了车。站在距离这辆车两三米的地方，他修长的眉头轻拧着，脸色极为难看。
蓝笑也知道她吐出来的秽物不堪入目，换作是谁，摊上这档子事儿也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可这位先生居然在大马路上来了个急刹车，又不是吐到了他身上，反应未免太夸张了，难道除了毒舌他还有洁癖？
不过，自知理亏，蓝笑也没说多余的话。从包里拿出纸巾，她一边做着补救措施一边忙不迭地冲车外的人道歉。
“先生，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会付你清洗费的，对不起……”
沉眸睨着爱车，那位先生并没有立刻接蓝笑的话，蹙着眉，他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约莫三秒钟的静默后，他的表情恢复了几分淡然，同时，一道凛冽微寒的嗓音低低地响起。
“不用。”
“……不、不用？”这么宽宏大量？还在车里收拾残局的蓝笑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
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儿耐性，转过身，车主先生倏地迈开长腿，挺拔高挑的身影迅速向不远处移去。在蓝笑不明所以的注视中，他扬起手，拦下一辆出租扬长而去。
而后，在车里愣了有足足十秒钟后，身为小老百姓的蓝笑这才恍然大悟：车主先生貌似是……弃车了。
真的不要车了么？天呐，他敢不敢更任性？
***
不忍相信车主先生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弃爱车于不顾，生怕这辆无辜的车遭遇什么不测，蓝笑还眼巴巴地等了将近一小时，在确信他是真的一去不回后，深感社会贫富差距之甚的蓝笑怀抱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家了。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两点半，蓝笑先是简单的冲了个澡，接着给手机充上电。想到隔天一大早还有个重要会议，做完上述两件事的蓝笑倒头就睡。可毕竟还是睡得太晚，第二天清早，被闹钟和狂轰滥炸的短信电话吵醒的蓝笑毫无悬念地收获了两枚熊猫眼。
应该是猜到自己的号码被拉黑了，杜思远那个渣男换了个陌生号码给她发短信打电话。看着手机上一条条质问她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分手，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的短信，蓝笑真想一个冲动把她邮箱里那数十张“艳照”打印出来，先狠狠甩他一脸，然后定制印刷，寄送给杜思远的亲朋好友珍藏欣赏。
也怪她眼拙，枉她自诩聪颖伶俐，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杜思远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渣呢？他居然好意思问她为什么？
交往了整整四年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睡觉，而且不止一次，之后那个女人还把他们同床共枕时的各种羞耻照发给蓝笑。这么讽刺的事，蓝笑觉得仅仅是在脑海中过一遍都是一种侮辱，更别说拿来当分手的原因了，即便，它就是。
不过，不跟杜思远挑明，倒也不是照顾他的面子，蓝笑本就是一心高气傲的姑娘，脾气本来就不大好，更别指望她像圣母一样善良宽厚。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维系她已然被践踏过一次的自尊心。毕竟以蓝笑的性子，喜欢了很久的人原来很糟糕这种事，对她而言其实异常残忍。
分手到现在，蓝笑一滴眼泪也没掉，老爸给她取“蓝笑”这个名字，不是让她去为不值得的渣男哭。眼不见为净，清空了手机里的那些垃圾，蓝笑没事儿人一样去上班了。
作为星河出版社的一名编辑，蓝笑手边有两本预计在下个季度出版的小说：一本是新人作家胡枝子写的《墨鲤有信》，另一本就是展晏的《静静的疯狂》。而今早的营销会议，就是要明确这两本书的定位、首印量、每位业务代表分配到的销售数量、广告和促销预算，以及这两本小说在书讯中所占的篇幅比例。
《墨鲤有信》是一大堆出版社投稿中令蓝笑眼前一亮的书，这本小说可以说是奥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的代表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中国版，字里行间都体现出作者的天分，是一部很有灵性且震撼人心的作品。
以蓝笑的编辑专业眼光来看，如果做好了宣传，这本书极有可能成为作者的处女作一炮而红。然而，会议一开始，发行人徐鸣秋提出的销售目标就让围坐在桌旁负责新闻发布、销售以及广告业务的人们将关注点全部聚集在展晏那本书上。
“《静静的疯狂》首印量至少可以定在二十五万本，同时投入一百万左右的广告预算，这样小说本身的质量就具备更强的公信力，尤其能够影响书店对它的看法。”
“先前寄出的样书已经收到书评反馈了，佳评如潮。就连一向毒舌的几位知名书评家也给出了热情的赞美之词，浓缩一下可以引用为展晏新书的宣传语。”
作为业界数一数二的优秀出版社，星河一方面擅长以销量取胜，某种程度上又以出版高品质图书为傲。因此，比起投入资金包装一个新作者，出版社更需要展晏这样的“大牌”作家。在这个充斥着信息类、忠告类和娱乐类图书的年代，每家出版社的书目都大同小异，因而，旗下所拥有的“真正的作家”就成为出版社最核心的竞争力。
事实上，蓝笑也渐渐意识到，就在星河出版社被国内出版行业的龙头企业爱世出版传媒集团高价买下后，出版社内的风气已经由几年前的学院作风转变为企业作风。比起尝试着去挖掘有潜力的新人，社内的编辑们似乎更热衷于争夺畅销作家。
编辑应该认真对待每一位作者。尽管蓝笑的看法大概会被同事们认为“不上道”，跟不上出版社的步调，但作为编辑，她有责任为自己的作者争取些什么。
“首印五千册，和最新引入翻译的那两本外文小说一起推广，书讯上给它半页篇幅就足够了。”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营销经理唐钧才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关于《墨鲤有信》的话。从手边的资料上抬起头，安静多时的蓝笑开口了：
“《墨鲤有信》是一部经得起审视的作品，可如果你只在书讯上给它半页篇幅，就等于在说‘这本小说平淡无奇，连我们出版社都觉得它没什么分量’。”
虽然年轻，蓝笑在出版社却受到一定的重视，原因无他，因为蓝笑正是展晏作家钦点的编辑。代替展晏来签约的经纪人曾亲口说：如果没有蓝编辑，以展晏的身价，不会和当初还名不见经传的星河出版社签约。
顿了顿，蓝笑继续说：“我认为它值得我们进行更大力度的宣传。只是加入一些广告预算，再加上几句恰如其分的评价，它或许就成功了。”
“每位编辑都想得到整页的宣传版面，但问题是，编辑从来不考虑广告预算。”唐钧扫了蓝笑一眼，话中带刺。
蓝笑：“出版社不只是在出版图书，同时也在建立声誉，培养作家，不是么？”
“大多数小说最后都会赔钱，但还是要出版它们，因为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碰上畅销佳作，相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新人作家只是赌局中的一枚筹码，能给半页篇幅就不错了，蓝编辑，你入行多久了？”
“久到足以记得几年前我们还把新人处女作定价的百分之十五拿来做广告宣传。”
眼见气氛有剑拔弩张的趋势，销售部主管张冉给出了折中的发言，“坚守各自的立场是对的，但目前出版社还未达到利润指标，我们必须削减成本。这样吧，先投入力度宣传展晏的书，假如《墨鲤有信》开始受到瞩目，市场动了起来，我们可以加印加宣传嘛。”
蓝笑明白，她只能打最后一张王牌了。
“既然如此，我提议从《静静的疯狂》中拨一部分预算给《墨鲤有信》。我认可展晏的实力，即便少了些宣传，《静静的疯狂》一样会大卖。”
目光稳稳地扫过会议室众人，蓝笑微微一笑，“这件事，等散会后我会亲自和他商量的。”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换作其他编辑，手里若是有展晏这么一个大牌作家，保驾护航都来不及，可这个蓝笑居然……
久久的一阵沉默，徐鸣秋妥协了，“其实我最近也读了几章《墨鲤有信》，这本小说确实有成功的潜力。好吧，就在书讯上给它一页篇幅吧。”
离开会议室时，蓝笑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议论她，她也不介意，反倒觉得该泡杯咖啡庆祝一下自己的小胜利。这时，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低头扫了一眼，蓝笑迅速接起来，还不等她出声，耳边就传来闺蜜夏小绮火急火燎的声音：
“救命啊展大作家，十万火急！”
.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