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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七章 暗夜泪落恍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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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说我又得当夜老鼠了,扒拉着点心倚在墙角的阴影里。今夜的月亮半明半昧,晕的到处一片暧昧。初夏的夜晚很舒适,小风拽得树梢微微晃动着,投下一片沙沙的暗影。
“吱呀~”一条黑影轻轻巧巧的推门而……出?!
这人不是华生,还能是谁?
将碟子轻轻放在墙角,双脚自动自发的就跟了过去。华生悄无声息的飞奔着,我不敢松懈半分,小心的保持着距离,被发现了就不妙了。
只见他在街巷间熟悉的穿行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宅子后墙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跃了进去。
我挑了一个稍远的地方也跳了进去,下去时吓的我差点没趴到地上。我正正跳在一条大路中间,路边的灯笼把周围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亏得这会儿路上没人,不然……
赶紧找了个树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钻了进去。抹了抹头上的汗,抚住我“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肝。汗!我还真不是当贼的料,哪里不跳,非跳这么个光明正大的地儿!四处一看,哪里还有华生的影子。小心的躲避着树枝,往里走去。没走两步我就僵住了,脚下一片绵软,缓缓低头一看……
啊?!竟然是一只鞋子和一件衣服。我狐疑的挑起这两样东西,对它们的出现深感不解。忽然捕捉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悉悉嗦嗦奇怪的声音。顺着声音悄悄来到一块山石前,略转了个方向,那声音霎时清晰起来……
“嗯嗯,啊~”
“冤家,我可想死你了。嗯~”
麻感顺着脊背立刻冲上了头顶,吓的我立刻飞也似的逃了。摸着烫的可以煎鸡蛋的脸哭笑不得,我这是什么运气?!跳到大路上不说,又遇上了人家办那档子事。这什么鬼地方!
华生哪里还有踪影,这么大个院子我上哪找去?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撤的时候,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条小路旁,此刻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跟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低声交代着:“记住了?送了东西就退到茶水间候着。里面的人物不是你这种角色招惹的起的!安安分分不许给我多说一句话,少办一件事。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是!地……”
“好了!好了!快去吧!要不是墨儿病了,也轮不到你!见见大场面也好!”
那小子福了下身,端着酒菜转身去了。那男人叹了口气,朝另一边也走了。
我心下狐疑的很,这是谁家的府邸。看他们穿着也算周正得体,可是总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和熟悉。略一犹豫,竟鬼使神差的顺着那毛头小子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安静幽暗的小院。穿过一道小门,里头有一座两层的雅致小楼,楼上一间雅室三面窗阁大开,里面透出幽幽的烛火,淡淡的檀香飘散在风中。那小子稳稳当当的登了上去。
控制好呼吸,三两下攀上一棵较高的树。静静凝神,仔细捕捉声音和屋内晃动的人影。嘿嘿……自从上次提灵以后,视力听力都大不同以前,就像武侠里那些大侠那样各种灵觉都比寻常人广阔和灵敏的多。
这仔细一看,我大吃一惊!阁里有三个华服女子围坐在香塌上赏月,一人背对着我坐着看不到;一人嬉笑宴宴,眼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狠戾,而另一人不是别人,便是现在桐城议论最多的人之一——风卿王,旁边还侍立着一名男子,不意外的就是易歌!
此刻,易歌接过那小子手中的东西安置好,然后复起身从身后恭恭敬敬的拿出一副绢画,缓缓展开给那三人看。三人见易歌展画,都站了起来过去欣赏。背对我的那女子满高的,站起后正正挡了我的视线。
我伸长了脖子却怎么也看不到,刚刚一晃隐隐扫到一点儿,只觉暗影中一片幽光和星芒。这里因着灵力这东西的存在,许多东西都神奇的不得了。这东西不知道又是怎样的诡丽奇妙!
不等我换个角度,旁边另一女子自易歌手中接过那画,细细的看了起来,遂发出一声叹息:“鬼斧子的名作果然名不虚传!”
郁闷!转到她手里我就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瞅见背面黑色的绸绢上隐隐的红纹,空气中隐隐多了一股清香。
那持画的女子道:“天瑞20年先帝得了此画,每日爱不释手,视为自己的心头肉一般。不想天瑞30年楚歌楼裳衣公子一曲独舞《云裳霞衣》,凤心大悦!竟将此画赐给了楚歌楼。犹记得当时朝野一片议论纷纷,都说明珠蒙尘,落入了泥沼。先帝一句:才情胜得拥有此画之人便可自取之,更是令楚歌楼声名大噪。若说才情当时谁又胜的了楚歌楼的头牌?也就是易歌如此人才方比的过当年的裳衣。如今这画收在轻歌回雁手里也算相得益彰。这画还真是楚歌楼莫大的荣宠啊!”那女子看了又看,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蒙先帝恩典!”易歌恭敬的立在一旁,言罢还冲那画拜了拜。
我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画?
“可是,依我看这还是不如轻歌回雁——易歌的一颦一笑。您说是不是,太子殿下?”那持画之人先前还挺正经,话锋一转,言语竟透着几分轻薄,当着风卿王的面调戏起易歌来了!
我听了这话,迅速扫了一眼那个背影。太子?
那太子听了这有些不尊重的调戏话似乎略歪了下头,我猜大概是笑了下,却是并不出声。
“岂敢。易歌庸脂俗粉,怎当的起安王殿下如此夸赞。”易歌垂首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家伙!我说这么大胆子,敢情也是个王!
“谁不知道易歌一曲高歌《离江别秋》,闻者垂泪,南雁亦归。当年楚歌楼头牌——裳衣公子立时拱手让出头牌。正所谓‘千金稀世难再易,一曲轻歌南雁回’,轻歌回雁易歌,子凤闻名。又怎会是庸脂俗粉?殿下,您说是吧?”
“小姑姑说的是。易公子的确才情一流,不然五姑姑也不会喜欢上他,宠的如珠如宝。这也是咱们子凤的一段风流佳话。”
“呵呵,王姐,咱们这小皇侄女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王姐得了如此佳人,还真是让妹妹我羡慕。”安王面上立时露出一副钦羡不已的神情,接着眼珠子却是转了又转:“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王姐可愿意帮我。”
“王妹请说,只要是姐姐能办的到的,自是帮你。”
“其实也不难,而且说起来这也不正经算我的事。只是我应承下了,现又有点不好意思跟王姐提。”
“王妹不必客气……”
“那~妹妹我就说了,前儿易公子刚拒了个帖,是尚书韩府……”
“哦!是为了司空大人的寿筵吧?这事我记着呢!早嘱了易歌不要收那日的帖子,准备到时候给大人贺寿呢。没想到倒把韩云的正经帖子给拒了。”
“说的是呢!韩云近日为了皇姐的大寿忙的自己岳母的生辰都顾不上了,可是白大人每年此时又偏要在她这媳妇家过。正是忙的不可开交,易公子这一拒贴,可开了个大空档。便央我求上王妹几句。我便说,一定是误会了。这易歌虽是王姐的人,可也是个知进退、懂礼数的,何况他还曾经是……咳,我失言了。我便说易歌定不会如此恃宠而骄。不过王姐,这知道的人明白是个误会,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以为王姐对司空大人有什么不满……”
“王妹言重了!……易歌,你那收贴的小厮撤了吧。没的以后短了什么漏了什么,也是麻烦。是我的疏忽,回头自要赔个不是……”
“可别,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易歌毕竟是王姐的人,谁又能说什么呢?”
“区区一个歌伎,怎值一提。不过是我多宠着些罢了。别说是他,就是我府里的人,咱们宗亲同僚要人助兴,也没有不借的理。”风卿王不痛不痒的将安王这拳拨了回去:“到时候风秀定然备得厚礼前去祝贺。少不得带了易歌去助兴贺寿……”
“如此甚好!我也能交差了。”安王抚手拍了下,复又笑言:“都这么多年了,易公子跟皇姐还是这么如胶似漆啊……”
“王妹又笑话我,不说这些了。韩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前儿静南王才给了我封书信,还问起表妹韩云来着……”
“呵呵,搬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蒙混。好了,王姐可别恼我,不闹你了。来!咱们喝一杯。易歌啊,你也得陪一杯,诶,就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太子殿下面子不是?”说着就一口喝尽了。那太子也不多言,陪她们二人喝下了。易歌也不好推辞,跟着也饮了一杯。
“好!好酒量!斟上!今日赏了鬼斧子的名画,又有如此美人相伴,怎可不多喝几杯……”
接着就是好一通推杯问盏,易歌间或被那女子灌了好几杯,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这儿的女人果然和前世幻境的男人一样,动不动就爱灌人喝酒,背手里还猛吃易歌豆腐,看得我直气的头顶冒烟,真是……
“来!易歌啊,这杯酒……”
“安王殿下,易歌实在是不行了……”
“又不卖我面子,想当初我砸了多少银子,你也不肯……”
易歌适时的轻呕了声,太子看他这样,笑道:“小姑姑快让他下去吧,一会儿可要失态了。”
风卿王也笑道:“是啊!他酒量一向不好,一会儿吐了酒,可要晦气了。歌儿,还不退了下去,可忍住了,莫扫了我们姐妹姑侄的雅兴!”
易歌自是顺话赶紧告退,迅速下了阁楼。先前来送酒菜的小子赶紧出来要扶他,让他喝退了回去,自己一个人往小院后门蹒跚的走去。刚到墙根就忍不住了,好一通痛苦的呕吐。他扶墙站了好大一会儿才直起身子,回头幽幽的望了楼上一眼。朦胧的月辉映得他的眼眸明明灭灭,里面有忧愁,有痛苦,有压抑,更有一种屈辱不甘的心伤。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陶渊明那句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他此时的伤悲与在渭水东郊碑林的眼神重叠了起来。
呃?我能看出那么多东西吗?大概是脑子里的言情细胞作祟或是神经过敏吧……
“谁?什么人?!”
我正发呆,这一嗓子吓的我心差点没蹦出来。左前方的树枝一晃,一个黑影迅速飞了出去。四周一下子冒出了十几个暗卫,接着又四散开来。我心下大惊,老天!我没被发现还真是奇迹!也不敢多留,等到周围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撤出了小院。
乱跑了一通,等缓过神来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里到处花木扶苏、楼阁掩映,白天景色一定极佳,可惜这会儿在我看来到处影影幢幢、分不出个鼻子脸。这可怎么好?
正苦恼,远远走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躲到一旁跟着他走了两步,刚准备下手捉人。
“前面人太多,是否还要找?”
“不必了,小角色,不碍的。回去保护殿下。”
我堪堪刹住车,一双手还僵在那里,直到没了声响半天,才敢试着动动。飞快顺着那小厮消失的方向跑了一阵,终于见到了一片不一样的楼。这楼又高又华丽,屋子也很多,楼上间或有几间屋子还亮着灯。难道是客房什么的?真奢侈!
飞身上去,想看看是不是能捉个人问路。刚上去,旁边屋子里的灯忽然就灭了,一阵乒乒乓乓。我一惊,我刚上来啊?这地方真诡异!到处都是奇怪的声响。乱响过后便是一片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妈呀!怎么又碰上了?!我飞快的向其他几个屋子跑去。结果,间间如此。惊吓之下从二楼一跃而下,又好死不死正跳到两条紧紧叠在一起的赤条条的大白鱼隐身的树丛。现在我哭死的心都有了,也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南有秦乐,北有楚歌。两个“王”字辈的大人物和一个太子在此饮酒作乐,到处又都是嗯啊交响曲,就算我没有去过秦乐坊的前厅,也知道这里定不是什么高门深户。
也终于明白怪不得楚歌楼敢向秦乐坊叫嚣子凤第一名楼,光看这一院子或雅致或奢华的让人晕头转向到要迷路的建筑,就知道一定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光顾。
知道了这些我反倒放下心来。这儿显然人密集了许多,对于一个青楼来讲,这只说明一个问题:这里是前厅,是比较低等些的人消费的地方,即离大门一定不远。另外,人多了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了。果然,绕楼走不久就找到了出口,赶紧溜了出去。
当晚风抽的我身上起了一阵凉意时,我才想起来我把华生给跟丢了的事。四周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就忙的赶了回去。刚要趴在窗户上听听,一个黑影就落到了院子里。我赶紧矮身躲到一旁,却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偷偷探出去半颗头,只见华生俯身将双手支在院中的大树上,脸掩在双臂间一动不动的对着地面。几滴晶莹剔透的东西缓缓砸向地面,落入泥土中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半晌,华生抬起了头,转身轻悄悄的回了屋,眼底眉梢看不出一点儿不对劲儿的痕迹。
我一下子觉着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令人迷惑的怪梦。下意识的走到华生刚刚待过的地方,地上干干的,什么也没有。宁静的月光穿透随风轻摇的沙沙的树枝,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