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雪落松林

9、追杀者

　　“噗。”
　　是冰刃刺透血肉的声音，瞬间两个个盗贼倒地不起。
　　刀疤盗贼的警惕性明显高出一截，冰刃攻击的时候他一个闪身，躲过一劫。他心头一惊，连攻击的动作都断了一下，“你，你还是个魔法师？！”
　　叶芷面无表情，直接用风刃回答他。

　　刚才叶芷躲在草丛里，悄悄召集着水系魔法元素，并且控制着它们缓缓接近盗贼们。盗贼的警惕性不可谓不高，但魔法元素无色无味，只有魔法师能与之沟，盗贼根本无法感知。
　　等到两个盗贼接近，叶芷并没有立刻出手，她一边引着刀疤盗贼缠斗，一边把元素附着在敌人身上。不一会儿，盗贼的皮甲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她立刻用精神力将水系元素凝结成冰，直插盗贼心肺！
　　可怜的盗贼，以为自己在捕猎小绵羊，却不知道自己才是被伏击的一方。他们并不是没有听过魔法师的赫赫威名，而是没有猜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竟然会魔法！

　　都说盗贼和刺客是魔法师的克星。法系职业侧重于发展魔力，忽视体质。体质差、防御低是魔法师的通病。而他们的短板恰好是盗贼和刺客的长处。魔法师一旦被盗贼和刺客近身，意味着半条命交给了死神。
　　但叶芷却是个例外，她是个精通格斗，近战远战都堪称强悍的魔法师。

　　刀疤盗贼越打心里越苦，这真的是魔法师吗？有这样拿匕首捅人，刀刀往死穴上戳的魔法师吗？你让盗贼情何以堪！刀疤盗贼自认刀法不错，甚至能够稳稳压上叶芷一头，但是每次占到上风，叶芷一个魔法打过去，他一个盗贼用冷兵器的怎么扛得住？只能飞飘躲闪，优势尽失。

　　这一战，叶芷收获巨大，她第一次和一个实力相当的人类对战，对方的刀法、攻击技巧、防御能力都是她从未见过的。这就像一场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敞开了，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也看到了对方的强大。她挥舞匕首数百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目标更精确、角度更刁钻，她回手格挡数百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轻松、更有把握。

　　刀疤盗贼绝不是一盏省油灯，叶芷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角色。两人越战越酣，叶芷骨子里不服输的傲骨完全打出来了。

　　让刀疤盗贼更加心惊的事，他明显感觉到叶芷的攻击越来纯熟，越来越凌厉，单凭刀法，刚开始战斗时，叶芷明显水平比他低些，没想到过招数百次，叶芷竟能和他平分秋色！就像把和他对战当做提升实力的契机，这是何等高超的悟性！
　　他见过不少公认的天才，都是经过数十场艰难的实战才能有所领悟，更进一步。这姑娘竟然能在战斗过程当中自发地修正进攻方式，查漏补缺！
　　刀疤盗贼不由得眼底一暗，实力高超的敌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潜力巨大、无时无刻不在进步的敌人！
　　此人，不得不除！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刀疤盗贼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疯狂又绝望。

　　忽然间，刀疤盗贼的步伐发生剧变，身形变得诡异飘忽，右手的匕首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超高速度猛刺！
　　叶芷堪堪架住这一击，竟被匕首附带的力量冲得后退半步。
　　“哈，这是盗贼的天赋技能。你还能扛得住吗？”
　　绝刺，盗贼的天赋技能，使用此技能的盗贼，能够瞬间提高力量、速度百分之三十。维持时间一分钟。技能时间结束，盗贼将陷入虚弱状态至少一天，也就是说，施放完技能的盗贼会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然而刀疤盗贼使用的并不是普通的绝刺技能，而是加强版！加强版技能，能瞬间提升一倍的力量与速度，也就相当于实力提升了一倍。与之对应的，技能结束，盗贼的将身负重伤，因为他的身体发挥了自身难以承载的力量。
　　并非所有盗贼都能使用此技能，只有五级以上的盗贼才能修习。

　　刀疤盗贼是盗贼中的佼佼者，没有人知道他使用绝刺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他的对手，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叶芷肌肉紧绷，呼吸急促，一刀一刀格挡着攻击，她很快落在下风，连攻击都顾不上，只能勉强挡住要害部位，手臂、肩膀和小腿都沾上了血痕。
　　“还在负隅顽抗吗？”刀疤盗贼舔舔嘴边的血迹，双眼一眯，一剑扫过去，“别做无谓的挣扎，我是为了你好，免得尸体面目全非。”
　　叶芷被击倒在地，她冷笑一声表示不屑于回答，然后身体一个反折就蹦起来，又因为腿部受伤摔倒了。

　　多好的机会，刀疤盗贼顺势而上，一双铁掌直扼咽喉，看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马上就要死了！
　　叶芷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怪异的神情，遗憾的是，刀疤盗贼忽略了。
　　如果他注意到这一点，也许会躲过一劫。但是杀意烧红了他的眼睛，技能冷却后必然会重伤的事实让他焦躁。
　　如果他多一丝警惕，也许还能继续当他的盗贼团团长，杀人越货，逍遥自在。
　　可惜他没有。

　　叶芷的连连示弱终于起了作用。事实上她虽然身处下风，但远远没有表现得那么狼狈，一个假摔引得盗贼团团长贸然进攻、露了破绽。
　　在盗贼团团长全力扑杀的同时，叶芷的一只手悄然附上了他的左腰，浓烈的火系元素瞬间引爆了一个皮质酒囊。
　　酒囊里是极烈的荞松麦酒，那是刀疤盗贼打算干完这一票给兄弟们庆功的好酒。
　　“嘭！”
　　刀疤盗贼低头看看，半边身体被炸得血肉模糊，然后剧痛才传过来，他一瞬间昏迷过去。

　　酒精遇火，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叶芷缓缓地、坚定地站起来，对着巷中的某处问：“你还不出来？”
　　一阵野兽的鳞片磨砂土质地面的声音。
　　是碧游蛇王。它庞大的身躯扭搭扭搭，可怜兮兮的道：“主人，你怎么不让我出手？”
　　“躲在魔宠身后是不可能成长的。”
　　“我是魔宠，魔宠是主人实力的一部分啊，主人命令我是理所当然的，”碧游道：“是不是我太弱，主人觉得拿不出手？”自从被叶芷打败，碧游似乎多了一种谦虚的美德。
　　一只六级魔宠，绝对能完虐大多数冒险者，怎么可能弱小？
　　叶芷只好安慰道：“你是底牌，不能轻易暴露。”

　　事实上，碧游不能随时跟着她，她更信赖自己的手中的力量。
　　离开森林的时候，她把碧游留在那儿。进城之后，隐隐察觉到危险，这才召唤了碧游。
　　契约的力量直接把碧游召唤到这儿。
　　“嘿嘿，主人你看。”碧游的尾巴卷着一个人类，“这是人和袭击主人的那拨人是一伙儿的，不知道为什么藏在暗处。”
　　那人是个影盗贼，正是盗贼团的底牌，被刀疤盗贼吩咐待在暗处。此刻，他被碧游蛇的尾巴甩来甩去，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哪里还有一代高手孤傲如标枪的风采。
　　碧游凑到刀疤盗贼跟前，分叉的舌头伸缩几下，“这个人还活着。”
　　“交给你处理，这两个人活人。”

　　碧游欣喜地甩甩尾巴（影盗贼的表情愈发痛不欲生），“我能吃掉他们吗？”
　　地上的刀疤盗贼哼唧了两声，悠悠转醒，又马上被这句话和碧游蛇王的一张大脸吓晕。
　　叶芷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不过我不能允许他们活到明天。
　　碧游失望地低下了头，影刺客脖子上注入毒液。
　　然后它欢乐地搜刮着战利品，尾巴解下敌人的钱袋，一下一下地数硬币，熟练地让叶芷觉得他经常这么做。
　　“没有啦，森林里用不着这个，偶尔进来个人类，当然要从头到尾研究个透。”碧游解释道。
　　最后，叶芷收获了三枚金币、六十七枚银币和一兜子铜币。此外还有衣服若干，只是不想从盗贼身上扒下来。
　　碧游解下刀疤盗贼的碧游蛇皮甲，捧着掉了几鳄鱼滴泪，丢到小河沟里以寄托哀思。

　　PIA 的一声，一个圆形、巴掌大的金属牌从蛇皮甲里调出来，碧游伸出尾巴，把它从淤泥里卷起来。上面是奇怪的文字，碧游蛇念出声：
　　“阿卡卡盗贼团
　　顶风作案我们最牛
　　窃取财富我们最快
　　杀人越货哪家强？费罗斯城阿卡卡
　　联系地址：费罗斯城拍卖会后门右拐，找到桥洞下第三个拄拐杖的乞丐
　　欢迎惠顾
　　备注：法定节假日、费罗斯城“最佳骗术”大赛期间以及国际盗贼日不接受委托”
　　碧游斗志昂扬地说：“我们可以潜入敌人的总部，杀个昏天黑地！”
　　叶芷沉思一会儿，“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儿。”她不知道阿卡卡盗贼团是否全都交代在这了，如果还有同伙，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叶芷有点犯愁，碧游的身躯极为庞大，在城里带着它并不方便。关键是，极有可能惹来麻烦。大多魔兽只会追随一个主人，签订契约意味着永生的互信和依赖。但这并不代表魔兽的主人不可改变。她在森林里见过两人争夺魔宠，猎人强行摧毁了战士与魔宠的契约，强行与魔兽建立契约，这对魔兽和原主人都会造成伤害。
　　她现在很清楚碧游的身价，在魔力溃散的情况下，六级魔宠能保护她，也能引来争端。
　　“别担心，我已经突破七级了，保护主人没有问题。”碧游好像知道叶芷在担心什么，“七级魔兽有一项新的技能，那就是随意控制身体的大小。”
　　碧游说着，缩成细细的一条，像蚯蚓那么大，脊背上的小翅膀扑棱几下，飞到叶芷跟前缠绕着她的头发。
　　叶芷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巷子这端，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巷子那端，两个蒙面盗贼飞奔而来。
　　他们接到传信就立刻出发，这次的肥羊带了数枚五级晶核，早点去还赶得上分赃。
　　喜冲冲地来，却见到了让心凉、绝望的场景。
　　地上一摊献血、碎肉，触目惊心。几个盗贼的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在那儿。
　　“团长——”其中一个发出悲愤的哀嚎。
　　另一个人浑身颤抖着：“谁干的？！是谁干的？！我要你们偿命。”
　　“是她！一定是她！这次的目标，那个带着晶核的女人！”
　　“阿卡卡盗贼团几乎团灭于此，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与此同时，帝都乌尔兰奇。
　　苍蓝色的宫殿里，正襟危坐的是新登基的国王莱昂内尔，他的五官十分凌厉，像刀削斧割出来的，面上仿佛笼罩着千年不化的寒冰。
　　忽然，门口闯进一个盔甲扣得严严实实的人。
　　国王的侍卫一惊，举起兵器呈众星拱月状保护国王。定睛一看，进来的人是柏丁将军，国王最信任的心腹手下。
　　国王面无表情，他摆了摆手，周围的侍卫又些犹疑地放下下兵器。
　　柏丁将军脸色铁青，“她出现了。”
　　“是她？” 国王的脸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你是说……克里斯汀？”
　　“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费罗斯城，她看上去十几岁，却是个五级魔法师，匕首不离身，这还不够明显吗？外貌也十分相似，碧色眼睛，一头罕见的黑发。”柏丁将军又加了一句，“一年前，她逃到魔兽森林，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她，费罗斯城离魔兽森林很近，不是吗？
　　国王冰蓝色的，毫无杂质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波澜，好像在回忆陈年旧事：“……克里斯汀……”
　　柏丁将军向前大跨一步，“噗通”一声单漆跪地，“您还在犹豫什么，她活在世上，绝对是个威胁。
　　国王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当年朕下令追杀她。心里难过得不得了。但我不仅不后悔，现在，还想着害她第二次。”
　　柏丁将军从来没见过他的王这样犹豫的一面，他的王，在元年战争里杀伐决断，砍下的头颅能摞成小山，推倒的塔楼能汇成一座城池。
　　“你说得对，”国王很快调整好情绪，他踱着步，一张冰山脸冻得结实：“密切注意她的动向，必要的时候，解决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