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雪落松林

7、雷恩与盗贼团

　　一条泥泞的土路连接着城门和市区，土路两侧搭着简易棚子，小贩们在里面卖力地吆喝着。

　　“八个银币收一级晶核！这个价钱比拍卖行多五十铜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烤肉烤肉，只要三十铜币，附赠麦芽酒一壶！”

　　浓郁的肉香味吸引着叶芷走过去，熏黑的泥质烤炉里，新鲜的嫩肉被烤得嗞嗞作响，偶尔有几滴油从烤制地极熟的嫩肉上滴下来，掉进炭火里噼啪炸出火花。

　　烤肉店老板放下翻搅炭火的火钳，“姑娘，想吃点儿什么？”

　　叶芷在森林里常常自己生火烤肉，她什么经验都没有，只能自己摸索着烤。半生不熟或烤得焦黑是常有的事，而且调料不全，吃起来简直是黑暗料理。她已经一年都没吃过正常食物了。

　　店里的嫩肉被细致地涂抹上特制的酱料，烤得恰到好处，香味十分浓郁。叶芷摸摸衣兜，扁扁的，只好摇了摇头。

　　她走到隔壁，里面有人吆喝着收晶核。她问：“你这里收晶核？”

　　“对，八银币一个，你有多少？”摊主正在忙着数银币，头也不抬。

　　叶芷解开包裹，“不多，三四十个吧。”
　　摊
　　主接过包裹，手一抖，一双眼珠子简直要掉下来，“光明神啊！五级晶核？还有六级的？”
　　虽然这个市场十分嘈杂，但是冒险者的耳力非比寻常，周围几个修补装备的冒险者闻言立刻看过来。

　　摊主面色一凛，紧接着又一脸调侃之色：“哈哈哈，你吹什么牛皮？”然后冲着叶芷挤眉弄眼：“就算你再喜欢那小子，也不能这么夸他啊？普通人怎么可能猎到五级晶核呢？”

　　那几个冒险者顿时失去了兴趣。

　　摊主凑到叶芷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土路深处，远离市场的喧嚣，遥遥的能看见小摊上的点点灯火。

　　“你是个魔法师？”摊主问。

　　叶芷眯起眼睛，心中警惕起来，“对，你怎么知道？”

　　“独身一人猎到五级晶核，实力想必不凡。但看你的身板不像强攻系战士，也不像敏攻系弓箭手或刺客，那就只能是法系职业了。拿着高级晶核却来找我贩卖，说明你阅历极少——对不起，我说话很直——你很年轻，天赋好，经验少，多半是魔武学院出来历练的魔法师。我猜的对不对？”

　　叶芷不置可否：“我只是个来卖晶核的冒险者，很普通的冒险者。”匕首被她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着，“要是你这儿不收，我去别处就是了。”

　　摊主的眼睛里爆发出一道精光，他猛地后退数步，把装晶核的包裹藏在身后，HIAHIAHIA冷笑三声：“开玩笑，到了我血魔雷恩手里，你还想拿回去？我吃下的从来不吐出来。”

　　血魔雷恩语速很快，身法更快，他倒退地时候，脚尖一个点地，就能后退五码。

　　腿法如此迅捷，叶芷从未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冒险者，她调动着精神力，无数魔法元素旋转着飞向她，她魔力倒退了五成，若是打起来，这一仗想必十分凶险。

　　大风起，地上飞沙走石，一片高手对决的肃杀氛围。

　　血魔雷恩做了一个动作，像是发大招的预备动作，又像是要扔东西，紧接着，包裹被丢到叶芷那，里面的晶核一个不少。

　　血魔雷恩大笑起来，笑到喘不过气直不起腰，“哈哈……被，被骗了吧。我可是今年费罗斯城‘骗人大赛’第一名。”

　　“……”叶芷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就走。

　　血魔雷恩还在笑，他大步去追叶芷：“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他冲上去拍拍叶芷的肩膀，“别这么冷淡，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小姑娘，费罗斯城不是那么好混的，你这么单纯，迟早会出事。”

　　叶芷只是说：“初来乍到，我对这个城市不太熟悉。”

　　血魔雷恩咋舌，出来乍到也不至于连五级晶核很罕见都不知道啊，他心想这姑娘大概出身不错，又从小在魔武学院学习，缺乏阅历，所以不知世道艰险。他提醒道：“你一个年轻的女孩，拿着五级晶核和六级晶核毫无防备地上街，就像头上顶了一张字条：我很弱小但是很有钱，快来抢我。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正直。”

　　然后他苦笑着：“就算是我，看到六级晶核，也起了一点儿贪念，还好我没有被这种可怕的念头控制。冒险团猎到五级以上的晶核，一般都会全团护送到拍卖行，拍卖行也有重兵把守。如果你想出手，最好尽快送到拍卖行。”

　　叶芷有点感动，穿越到异世一年，目之所及的都是杀戮、背叛、冷情，就连同一个冒险团的战友也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只为了一颗晶核、一柄利剑。但是这个人却肯对一个素未蒙面姑娘上心，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她看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

　　“多谢你的提醒。”叶芷回答。

　　血魔雷恩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叶芷，觉得她没把话放在心上，一时间又为这个女孩担忧起来：“好姑娘，告诉我你是哪个学校的，我送你回去。”

　　叶芷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单纯，容易被骗？”

　　血魔雷恩一愣，然后点点头：“难道不是吗？”

　　“你背上的弓比寻常的弓长一拃，阔一寸，”叶芷用手比划着：“弓弦是斯摩尔兽筋，这种兽筋制成的弓弦一般人拉不开，你一定臂力出众。你贴身穿着碧游蛇皮制成的皮甲，这种蛇皮十分珍贵，普通冒险者可穿不起，你的外袍破了几个洞又打了补丁，说明你在金钱上不充裕。那么你很可能亲自猎杀了碧游蛇，并且剥下蛇皮制成皮甲。你应该是个实力不错的弓箭手。”

　　“基本上都说中了，”血魔雷恩有点惊讶，“观察力还不错啊，你。”

　　“你的外袍，唔，还沾着点的坦斯巨蛛的粘液，”叶芷撩起血魔雷恩的袍子闻了一下，露出一个想吐的表情，“看来你并不注重外表，很可能已经有了妻子，也可能现在不想找女伴。”
　　血魔雷恩老脸一红，有点尴尬地把袍子拽回来：“嗯……我的确搞不懂女人，我更喜欢和男人并肩作战。”

　　叶芷接着说：“刚才你假装想要霸占晶核的时候，一点杀气都没有，还有，想要抢走晶核，趁人不备抢了就跑或者暗中偷袭杀人越货才是正常的做法吧，说那么多废话很假啊。”

　　血魔雷恩内心一脸血：什么？不可能，你居然识破了我费罗斯城第一的骗术……

　　“你看，”叶芷说，“我并不是不谙世事。我能察觉到一些人不怀好意，也能发现你不想对我出手。”

　　“哈哈，”血魔雷恩笑道：“那我老子放心了，本来以为你是偷偷从学校里跑出来的学生，啥都不懂，揣着高级晶核，人又长得漂亮，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两人实力相当，又都常年在森林冒险，多少有些共同语言。聊了一会儿渐渐熟络，叶芷从血魔雷恩那儿了解了一点儿这个世界的常识，就立刻赶往拍卖行。

　　雷恩告诉她，拍卖行是一座塔，“费罗斯城最高的，最宏伟的，最热闹的，你一看见就知道是它。”

　　与此同时，一群盗贼隐匿在市场的暗处，约莫五六人，

　　一个脸上带刀疤盗贼是看上去年纪最大，额头和眼角布满细纹，满脸沧桑之色。他的双手藏在袖子里，看不见他用的武器，很可能是带剧毒的袖箭或者藏在袖子里的短匕。他低声吩咐道：“你是我们的后手，是时候发挥你的隐匿能力了，待在暗处，伺机攻击。”

　　一个影盗贼低头称是，然后几乎整个人都融在了建筑的阴影里。影盗贼是盗贼一个分支，公认的法师克星。一个法师对上比他高一等级的法师，尚且有一战之力。若是对上高一等级的影盗贼，则必死无疑。影盗贼极强的隐蔽能力让他们能够不惹人察觉地接近目标，他们的近身攻击能力更是让人绝望，据一个在影盗贼手里死里逃生的人讲：一刀下去，你还没感觉到疼，第二刀第三刀已经在你身上开了两个血洞。

　　其余三四人没有同行，看似悠闲地逛来逛去，实则对紧紧跟在叶芷后面，逐渐呈包围之势。
　　叶芷并没有直接走向拍卖行，有几个人十分可疑，似乎在跟踪她。她暗中观察着地形，手里的匕首被握得很稳，步速不急不缓。

　　那些人并不弱，从他们的步伐、呼吸声和饿狼一样的目光里能看出来。所谓高手，尤其是战士、刺客、盗贼这类近攻职业，无一不注重身体的锤炼。他们的行走的身法必然和常人有所不同。这几个人站立的方式看似随意，实则进可攻退可守，其中又以脸上带刀疤的人为最，他像一头随时都可能爆发扑咬的雄狮。

　　叶芷隐隐感觉到，明面上的人未必是这个团队的全部，有毒蛇一样目光从暗处黏过来，她扭头去找，却发现不了来源。

　　她有一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颤栗。她的心脏跳得像擂鼓，她胸腔里的血液开始升温、沸腾。

　　她知道将有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