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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源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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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前所讲述的过往,哪些是真?’
这才是赤命最想知道的。
他提出以解穴来换取三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打算直截了当的问询赑风隼。
‘又如何能确认赑风隼说的都是实话呢?’
归根究底,赤命也不相信对他怀有敌意的赑风隼。
‘与其通过正面问询得到不知真假的答案,不如获取可能的方向再行查探。’
所以知晓赑风隼下毒的手段后,赤命问了另一个看似关系不大的问题:原本的姓名。
‘多年相识、怪贩妖市生人、于平朔新月城中效命,这几条再加上赑风隼这个名字,应能打探些消息。”
思索到这处,他抬眼正对上赑风隼灰蓝色眼瞳。
对方视线微微闪烁而后挪开,就是不肯与赤命的目光相视。
只这一个动作,就勾得赤命三分烦躁。
‘相信与否可另说,倒是赑风隼摆明的嫌厌着实让人恼火。’
意识到对方所持态度,赤命对原本打算问的最后个问题失了兴趣,另一种近似逆反的心理油然而生。
‘不想见我,我偏不让你如意。’
凝成一线的殷红煞气缠上赑风隼手腕,莹莹闪耀的光线几下便没入皮肉再无踪迹。
再将气劲打进对方体内解开穴道,赤命语气颇有些引人堵心的自得:“第三个问题改日再问。你腕上的煞气会指明你所在的位置,在我弄清楚过往事情的真相前,就省下逃离的心思吧。”
这就是警告赑风隼:即使离开天水封跑的再远,我也抓得到你。
对暗含威胁的话语充耳不闻,赑风隼起身下地,自顾自的掸净衣衫。约摸是想起背部曾在院中石板路上碾磨过,他又反手去解之前蹭上灰尘土印的长帔。
然而搭扣在外袍翻领下靠后的位置,解起来并不容易。
赤命见状,鬼使神差的按上赑风隼肩头,抬手就去解那缠住的搭扣。
“啪!”
清脆响声是赑风隼打掉赤命的手掌所发出的,他瞟了眼一脸不快的赤命,抢在对方发作前冷声道:“不敢劳烦。你若有心就快些记起先前过往,真失了曾经的记忆,我的恨又该由谁来担。”
“况我的记忆遗忘与否,对你来说重要吗?”
想起先前赑风隼曾说“既不记得,便没再提的必要”,赤命压下那点悻悻暗想:‘前后表现出的态度有差,哪个才是这个人的真实想法?’
他尚未发觉,虽对于赑风隼的言辞抱有怀疑,也明确意识到这人外露的敌意,但自己依旧正顺着对方话语理顺思路。
‘若赑风隼所叙是真,那就是我与他同朝为官又有着相同的出身地,却一直未有交情。’
‘可能吗?’
带入假设大概琢磨了一下,赤命否定了这个推测。
‘可能性很低。单冲赑风隼这张顺眼的脸,我与他或许结仇,或有交情。然而无论为敌为友,都不该用不甚熟络来形容。’
“重要吗?哈……无论你记不记得,你不杀我,我总是要杀你。”
把解下的长帔揉成一团丢在桌上,赑风隼收敛外溢的怨恨情绪,拿起琴宴请帖粗粗翻看。
他背对赤命表现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讲话语调出乎意料的平稳:“如果你不问问题,也不打算杀我,就离开我的天水封。”
尽占上风的胜利者会对态度强硬的失败者怎么做,赤命懒得想。但能肯定的是,必然不会像今日的他与赑风隼这般。
因赑风隼的态度跟言语窝了不少火气,也因对其不合时宜的逐客令感觉到微妙的理所应当,赤命满腹怒气无从可发,只得冷哼过后愤然离开。
走离天水封的赤命,自然不知赑风隼对于他的举动,也有几分诧异。
按赑风隼对赤命的了解,这人饶是离开,也少不了一番磋磨。他没成想,赤命竟真的在自己强硬语气下退走。
——赤命的做法,并不符合其一惯的行事作风。
而赤命之所以利落的离开,除去潜意识不想因怒火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还有另外个原因:在动过元力后,有股若有似无嗡鸣震波一直在耳边回荡。
拐入条人迹罕见的小路,于寂静林间放缓脚步,这种环境更方便他细细分辨声波来源。
“啧,真是扰人。”
侧耳静听后赤命才发觉,如涟漪层层扩散的震波,并非如他想象中容易辨识来自何处。并了两指抹过双目,运起适时出现在心底的咒术,赤命深色瞳孔中闪过簇红光。
随着声稍显凄厉的鸟鸣,一只通体朱红的小型鬼面鸟在赤命面前慢慢成型。
“去。”
光鸟在扬手间迅疾飞离,越行越慢的人双目一暗,视角已变换到翱翔的飞鸟身上。
鬼面鸟看到的世界与常人所见略有差异,透过这种纯能量凝出的鸟类眼睛来看,赤命所看到一切都被按照蕴含能量的种类跟多少,划归成各种颜色。
高空悬挂的三个光球皆发出刺目炽光,俯瞰下对半开的灰色跟暗绿分别对应村落建筑与密林植被,来回移动的亮红则是人与大型畜牧。
同时,有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明橙波光一圈圈涌来。
‘原来震波竟是两处源头。’
细细分辨两股波光,赤命发现这两股具现的涟漪虽颜色相同波动一致,但在明亮程度上依旧有所差别。
‘东北方这股震波比另一股亮度稍强。亮度越强代表着能量也越多,我就顺东北方前去探明究竟。’
记住波动的具体方向,赤命收回唤鸟之术,未免耽搁生变,他直接化光疾行。
……
随着一路急行,周遭环境逐渐由人烟稀少的茂密树林变为掩埋着杂石瓦砾的荒郊。当赤命停下化光时,已是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孤阳煞地。
远处崎山耸立,前路满是积尘乱石,地下还隐隐有煞气渗出。这处环境并不适宜久留,但赤命站在此地,却感觉到体内元力在不停的缓慢增长。
‘熟悉的感觉,有必要进入一探。’
才生出这念头,赤命足下未动,就闻后方一道伴着风息的脚步响起。
“我若是你,就不会再向前行。”
来者声线给人傲气自持之感,然而听在赤命耳中,却平白多了几分卖弄。回身望去,赤命正见一名华服青年收拢手中红油布面的竹伞。
尽管心中不以为然,但鉴于对方身上所泄露的气机与自己分外相似,赤命还是耐下性子接道:“哦?”
“只有布下此地禁制之人方可顺利进入——”华服青年上下着打量赤命,似想到什么,他讲到半截的话愣是拐成了惊诧:“你是……赤命!”
“趣味了,你也认得我。”赤命往回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华服青年的外貌,却没有感到如之前见到赑风隼时的熟悉感:“报上名来。”
华服青年听到赤命的话,神色一动,语气却有着怀疑:“通过气息的辨识,你竟也认不得我?”
懒得进行已问代答的文字游戏,赤命一挥衣袖不耐烦道:“我只要答案。”
赤命不给面子的态度,反倒打消了华服青年的微末疑虑。心中暗道赤命改换了外表却没改变脾气,华服青年心思一转口上说道:“我是玄同。”
‘玄同?完全陌生的名字。’
乍闻华服青年自报家门,赤命一沉吟,心下有了计较。
‘这人似乎知道此处情况,我可向其探听些情况。只是现下,无法仅凭几句话断定出他是何种立场。'
再次联想到前头遇上的赑风隼,赤命对华服青年不禁有了丝戒备。
‘那我便不讲失去过往记忆这件事。’
拿定主意,他反客为主问道:“你又为何在此处出现?”
“来红阜地,是为印证一件事情。”
对于赤命的提问,自称玄同的青年回答起来出乎意料的爽快:“而现在,我印证了一件事,也对另一件事起了疑问。”
“痛快讲出。”
颇为厌恶打哑谜的讲话方式,同时也没对待赑风隼的那点耐心,赤命脸色上就带出了情绪。
“我已不需要进入红阜地深处了。而你,则进入也无妨。”
得了赤命不善的目光,华服青年转身向后走出几步,接着轻嗤道:“至于疑问——你是如何换回现在这副模样的?如果不是依旧能感觉到你身上的红冕煞气,我也要怀疑你的身份了。”
“红冕煞气?”
“我等七元的力量来源,也是辨认的标识。你不会是换个样貌连这都忘了?”
赤命冷哼没再答话,就要迈步进入红阜地深处。
在两人各自走出些距离后,自称玄同的华服青年才又轻声道:“重要的权柄,果然不在他手上。”
……
不说华服青年到底有何想法,赤命这边前行的是异常顺利。
明明感觉到周围潜伏着股强横的力量,但缓步走来却没有遭遇任何禁制跟阵法。这等待遇倒是让赤命联想起华服青年的话语。
‘若真如玄同所说,红阜地的禁制不会被布下之人引起,那一路走来都没有触发禁制等防卫手段,就可侧面说明禁制应是我所布设。’
脚下踏过又一块碎石,赤命止步于面前的石洞入口。
‘不止如此,自我进入这片红阜地深处,先前缓慢增长的元力竟也隐隐有不受控制的狂躁趋势。’
借由内视,他强行驱使元力按照平日的运功路线进行深吸吐纳,数回后才堪堪抚平体内元力。
‘我倒要看看,山洞中到底藏了何物。’
抱着这等想法呼出口气,摒除昏暗的环境传来阵阵与心跳重合的鼓噪声,赤命足下步伐却见愈缓愈稳的走入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