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故我》颜帝攸

2、第二章

　　今年的冬天一如往年般，冰冷异常，好似可以将人的心都冷冻住，看着手上所谓的月银，容琤呵呵一笑，手握拳，将那五十文钱紧紧的攥着。

　　自他手握大权后，每日珍宝在他眼前，他无暇多看，可当自己手上只有这区区一点银钱，他却只能心底感慨一番，随即将手上的五十文钱放到香岚手中，“出去看看哪有好看点的冬衣，买一身给我娘，她身子不好，不能受冷。”

　　香岚脸上还有前些日子余留未褪的怯意，虽然心里总感觉眼前的主子有些不一样了，偏又不敢询问出声，只能想成是主子长大了，撇去心底的心思，香岚道：“十少爷，给九姨娘买了冬衣，您这冬天可怎么过？”九姨娘怕冷，您就不怕？

　　香岚接着就看到从账房出来的婢女，这婢女她认得是跟着三少爷的，看那婢女手上拿着的钱袋饱满程度，少说里面也有十两银子。这么一想，香岚就有些气不过了，她家少爷也是容府的少爷，每月的钱被夫人克扣成这样，连每月发放的两身衣裳都被克扣了去，眼看这冬比之去年还冷上几分，自个少爷却只能穿着去年的薄冬衣。

　　她这奴婢穿的衣裳都可能比十少爷好，这么一想，原来对容琤的一点点惧意就被满心的心疼给掩盖了去。

　　“我不畏寒，听我的便是。”手指摩擦右手拇指，轻轻的挠了几下。

　　看来过几天这手就得冻疮了。

　　突然肩侧被人冲撞了下，他现在只有十岁，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受不得这冲力，狠狠的摔于地上，微蹙眉，尽量忽略臀、部的隐隐作痛，抬头看清撞到他的人。

　　一个婢女？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容琤识得容府的婢女屈指可数，不过根据这人害怕的模样不难看出，她所服侍的主子等级也高不到哪去，也许和自己一般受到冷待。

　　“冬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弄得十少爷都摔了。”香岚连忙扶起容琤，“十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

　　叫冬碧的婢女低声请罪后，还不得容琤的允许，就跑到了账房，很快就拿着钱袋出来，眼神躲闪的从另一边离开。

　　“她是跟着谁的？”

　　“是八少爷那的婢女。”

　　八哥？这人他还是有印象的，生母为一个七品官的嫡女，因为他生母早早便离开了，所以这人与自己的处境差不多，自小就受到苛刻。

　　这个八哥个性孤僻，体弱，却偏偏是这容府最长命的人。他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送入宫中当太子侍读，说是侍读，可谁都知道，侍读也就是明面上好听点的话，实际就是个人质，一个父亲忠于帝皇的证明。

　　在容府满门抄斩的时，这人投诚于禄帝，保住了一条小命，自此在禄帝安排的宫苑中无声无息的活着，即使后面容琤掌握了大权，这人也没有凭着兄长的身份，索要任何好处，所以当容琤死的时候，这人也还安生的活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这八哥年长他两岁，也就是说就是今年会被送进皇宫？

　　眼看寒冬已来，估算着日子，也就是最近的事了。

　　踩在雪上，容琤慢慢的走着，忽略冰冷得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脚，终于站在眼前这熟悉的院子前，容琤温和的笑起来，上天也算待他不薄，让他有此机会可以再看次娘。

　　推开那紧闭的门，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容琤撤去脸上的笑容。这味道他不会忘记，是药油的味道。

　　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容琤带着急切掀开幔帐，床榻上容貌秀丽却带着病容的女人正匆忙的拉下自己撩开的裤腿，“琤儿，娘听到开门声就知道是你来了。”许是被儿子撞见自己极力隐瞒的事，女人有些躲避儿子的眼神，然后悄悄的将手心的药瓶塞入棉被中。

　　容琤上前将那藏于棉被中的东西拿出，不发一语的将女人左脚裤腿拉至膝盖，膝盖骨无法完全伸直，只能像一边偏移，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想用棉被遮掩，可是却被制止。

　　容琤将药瓶里的药油倒一部分到手上，戳热，用熟悉的手法按摩着那凸起的膝盖骨。

　　“琤儿，你生气了？”

　　容琤没有直面回答，“娘，我是您的儿子，这事情需要瞒着我吗？这天冷得快了些，您这腿我想也该发作了，可是——”手上的动作一顿，“我希望娘将容琤当成唯一一个可以信任、不欺瞒的人。”

　　女人怔了，随后颇感安慰的噙着泪光，“琤儿长大了啊。”她是怕容琤看见自己的腿，每每容琤看见她的腿，就会遏制不住自己的恨意，想要为她报仇，她怕了。她勾静凝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绝对不可以出事！

　　至于她的腿？

　　一条腿换来儿子的一条命，值得。

　　“琤儿怨娘吗？”

　　容琤专注的按摩，回道：“为何要怨？琤儿感激都来不及。”即使是前世，他也不曾怨过。

　　手放在年幼儿子的头上，一滴清泪滑过脸颊后，没于床褥。

　　倘若当年她没有痴心妄想，高攀了容家，她的儿子……，都是她的错，“琤儿，琤儿……五姨娘那一无所出，前些日子她和娘说……”

　　“娘这是要将容琤往外推？”

　　容琤刹那凌厉的目光在看到勾静凝诧异的神色后收敛了起来，“娘，我不会去五姨娘那，你是我娘，容琤打从心里感激，以后这事就不必再提。”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勾静凝停止了接下要说的话，心底却还是惦记着五姨娘所说的话，“你是知道我出身的，虽然比不上夫人，可怎么说我爹也是当朝一品，只要容琤变成我的儿子，有我这个娘做后盾，容琤往后必有作为，你忍心看着一个好好的孩子被埋没？”

　　五姨娘说了这么多，也比不上一个勾静凝早就知晓的事，就因为这个，勾静凝动心了，那便是——五姨娘不孕。这就代表，容琤会成为她唯一的希望，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藏私，她的容琤会如同五姨娘说的，前途一片光明。

　　因为她自身的身份，容琤生下来时就被人瞧不起，更是被夫人下令不允许多出院子，勾静凝自嘲的想，整个容府有几个人知道容府十少爷长啥样。

　　“娘。”看出勾静凝的想法，容琤不愉的唤道，握住那双冰冷的手，无声的与其对视。勾静凝多次躲闪，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容琤，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容琤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安抚完勾静凝，容琤回到自己的院子，让香岚先去休息后，看着那闪烁的烛光，露出个阴冷的弧度。

　　五姨娘陆烟云，当朝左相大人陆生的嫡女，生性善妒，身为嫡女还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自身的傲气自然大得多，本以为自己会嫁给王亲贵胄，再差也是二品官的正妻，却没曾想她父亲虽为正一品左相，居然会害怕区区一个二品兵部尚书——容高德，为了一些利益，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她送进了容府。

　　做正妻尚且可以八抬大轿，而做妾的却只能静悄悄的抬进去，嫡女的身份落得这样的境地，她也就认了，想着自己容貌艳丽，获得容高德的宠爱，也无不可，可是在知道正妻的身份后，陆烟云这点想法也不敢有了。

　　容氏，一个没落的贵族，经历了长达五十年的人才凋零后，终于出现了容高德，容氏一族才得以恢复辉煌。容高德早年一贫如洗，常年被人瞧不起，即使科举夺魁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只因为他的背后是没落的氏族，通过一些手段，容高德获得了一次出使罗兆国的机会，也正是这机会，让他获得如今的地位，身份显贵万分。

　　罗兆国是奉昱国的盟国，虽然军力比不得奉昱国，可国库丰裕，为财力雄厚的国家。罗兆国长公主对容高德一见钟情，不顾罗兆国皇帝的劝阻，嫁与当年只是七品小官的容高德。自此容高德利用了罗兆国的姻亲和长公主的鼎力相助，在十年内一跃成为奉昱国举足轻重的大臣，在陛下薨后，更是风头一时无两，新帝年幼，容高德更是顺势把持朝政。

　　多年无怨无悔的扶持让容高德十分尊敬自己这个夫人，即使后面娶了多房妾室，也从未对夫人有半分冷落。

　　长公主出身的嫡夫人手段自不用说，陆烟云不敢造次，只能想着肚子争气点，在容高德到她院子时能好运得到一个儿子，在容府立足，可惜，她抬进容府这么多年，依旧无所出，眼看容貌老去，容高德已经很少去她的院子，她慌了，就打起了那身份低微九姨娘的主意。

　　上一世容琤不知道五姨娘有没有动过这心思，可是五姨娘的下场，他清晰的记着。

　　也是在他十岁这年，在冷刺骨的十二月，五姨娘被夫人宓傲玉的侍卫处以严厉刑罚后乱棍打死，死后更是凄凉得连乱葬岗都没有她的位置，她的父亲左丞相对此没有质问过容高德。五姨娘具体做了什么被如此对待容琤也不怎么清楚，对外说的原因是五姨娘企图谋害嫡子，罪大恶极。

　　嫡子，想到这个容琤就忍不住笑了。

　　长公主宓傲玉为容高德分别生下长子容元，长女容嫣，三女容芷依，只可惜都是福薄的，最长命的也只活到六岁便去了，自此嫡子位置虚空一年，后来夫人在三姨娘手里抢来排行第六的容烨修，庶子一跃成为了嫡子，受得容高德的悉心栽培。

　　距离十二月也就剩下短短两月余，不知这次可有幸看到五姨娘的下场？

　　若是五姨娘没有找他娘，或许他会隔山观虎斗，可现在既然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去了，他不参与一把，是不是可惜了？

　　毕竟，他可还记得，当年这五姨娘也有份做那件事……

　　这么多年的恨，他要一点一点的让她们偿还，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他多年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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