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的蜕变（GL）》宋文书

57、沉溺

　　民治医院。麻醉师余中至办公桌内。
　　他正伏案忙碌，神情专注，仿佛未曾察觉风暴已悄然逼近。
　　门外，王语哲静立，目光沉稳，带着身后一众警员静静等候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一闪，向助手投去最后的示意。
　　——砰！
　　门猛然撞开，沉闷的声响在办公室内炸裂。
　　余中至猛地抬起头，警员的脚步声瞬间灌满整个房间。他的目光在闯入的制服人群间游移，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即是条件反射般的镇定，仿佛还没来得及决定是挣扎还是接受。
　　“余中至，涉嫌制毒和贩毒，被依法逮捕。”王语哲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手腕一摆，身后的助手立刻上前，利落地拷住了余中至的双手。金属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是一道封死退路的闷响。
　　余中至微微抬起双手，试图感受冰冷的束缚。他闭了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片刻的沉默后，他终于低声开口，语气里掺杂着疲惫与某种难以言说的放弃：“我……我承认。所有的事，我都知道，都是我做的。”
　　王语哲微微侧头，示意警员将余中至带往审讯室。
　　审讯室里，灯光冷白，桌椅硬朗，空气带着金属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余中至被推坐在椅子上，他仍低着头，目光空洞，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我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他喃喃道，语气里夹杂着懊悔和无奈。
　　王语哲站在桌旁，冷静地注视着他，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你参与了制毒和贩毒的活动，但这些罪行是怎么发生的？谁在背后策划？”
　　余中至沉默了一瞬，最终缓缓抬起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我认罪，这件事只有我知情。院长是我的恩人，给了我机会在这么好的医院做研究，可我却没有好好珍惜，被财迷了心窍……”
　　王语哲微微皱眉，心底的不安感加重。认罪得太快，甚至主动揽下所有责任……这，真的合理吗？

　　林星公寓客厅内。
　　林星和安雨茗并肩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倚靠在一起。林星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平静地盯着屏幕。安雨茗侧身靠着林星，双腿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林星指尖滑过手机屏幕，最终缓缓放下，“我被停职了。”她语气平静。
　　“啊？！”安雨茗睁大了眼睛。她并不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对于林星这样一个全情投入工作的人来说，停职显然是件非比寻常的事。
　　林星垂下眼睫，手指轻敲着沙发扶手，语气依旧平稳：“之前我的上司找我谈话，让我在停职和升职之间选一个。我拒绝了向上调配，结果今天就收到了停职通知。”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一定是魏家的手笔。他们想要逃过这个月我负责的对萧港村的缉毒搜查。”
　　安雨茗怔了一下，眉头紧锁：“可是你一直以来这么努力地做着这份危险的工作，为什么现在要拒绝升职？”
　　“因为我父亲改变了策略，我未来不会再继续做缉毒警察了。在我离职前，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把魏家几个当家送进监狱。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魏家一定会报复。出于安全考虑，我必须暂时离开中国，至少在我获得新的保护之前，不会回来。”她停顿片刻，眉心微蹙，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只是……我不明白，张治国为什么会这么听魏家的话。”
　　安雨茗听着她的话，心情变得复杂。她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这是林星第一次如此坦率地和她分享自己的工作、家庭、未来规划，就像把她当作了一个真正可以信赖的成年人。但难过的是，如此庞大的计划，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那……你是不是应该自己单独行动？想办法搜集证据？”
　　林星微微侧目，看向安雨茗，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对方能如此迅速理解局势，甚至主动提出行动方案。她唇角轻扬：“确实，不过近期我和你一样，不能出门。魏家现在恨不得要我的命，大概率已经派了杀手埋伏在我们楼附近。”
　　安雨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可是……如果你一直不出门，会不会影响整个行动？会不会败给魏家？”
　　林星沉思了一下：“确实会有影响。至少，他们会得到更多时间为自己找替罪羊，或者布置更完美的脱身方案。但我还有几个手下在外面行动，进度不会完全停滞。”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林星看着她，语气柔和了些许。
　　安雨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想要我死？”
　　林星微微怔住，随后移开视线，像是在权衡该如何作答。几秒后，她轻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污点。对未成年女性的犯罪记录，会成为我日后的隐患。”
　　安雨茗的呼吸微微一滞。她静静地看着林星，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你……也认同他的想法，所以也想杀了我。”她的语气没有疑问，像是在陈述。
　　林星没有否认，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似乎在克制某种情绪。
　　安雨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过去林星总是隐瞒她——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因为当时的林星，仍然对她抱有杀意。

　　“我对自己曾经起过伤害你的念头这件事，很后悔。”林星声音低哑，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安雨茗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
　　她的手腕上还留着青紫的勒痕，触目惊心，可她的眼神却异常温柔，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可是，我也想过要离开你。我先伤害了你，我应该向你道歉。你只是被我刺激才有了那个念头，而且你也没有真的伤害我，所以林星，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林星盯着她发青的手腕，指尖忍不住颤抖着轻轻覆上，像是要抹去那些伤痕。
　　“傻瓜，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安慰我。”
　　安雨茗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林星真的这么愧疚，那就对我加倍地好一点吧？”
　　林星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将她抱进了怀里。
　　安雨茗顺势偎依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刚刚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我就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用上班，可以整天和我腻在一起，那该有多好。没想到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只是，竟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
　　林星低头看着她：“那现在，你对我的感觉，和那时候有什么不同？”
　　安雨茗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那时候的林星还很神秘，是一个完美得不真实的人，虽然对我很好，但总是和我保持距离。可是现在……我了解了全部的你，虽然有时候不太温柔，但这样的你更真实，也更让我喜欢。”
　　林星调笑着道：“你不是为了讨好我才这么说的吧？”
　　安雨茗瞪大眼睛，认真地摇头：“当然不是！我是认真的，林星！”
　　林星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笑着将她更紧地抱入了怀中。

　　在这段二人被迫在家的日子里，是安雨茗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她们好像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时候，但更加亲密。林星在家中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的神经，只要她稍稍靠近，安雨茗的身体便本能地起了反应，渴望触碰，渴望相拥，渴望蜷缩进她的怀里，埋进她的衣襟，被她的气息彻底笼罩，成为她的一部分。
　　只要走出这扇门，外面的世界便翻涌着杀意，死神的影子悬在她们头顶。但只要关上门，只要在这间公寓里，她们便可以沉溺在这个只属于她们的乌托邦，纵情缠绵，毫无顾忌。
　　可夏琳提到的那个词却时不时在脑海中回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偶尔会怀疑，此刻幸福是不是错觉，抑或只是病症表现？如果林星没有绑架自己，如果她们的关系没有被极端的环境重塑，她是不是不会如此沉沦？
　　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她不想深究，也不愿计较。她从未如此快乐过，不真实得如同一场绮丽而危险的梦境，而她甘愿在梦中沉睡。若是最终的结局无法更改，那么至少，在死神降临之前，她能够奢侈地享受这片刻的温存和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