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耽美短篇》尧辛_

13、第十三节

　　夜色照新雪，映衬在眉间与发梢，照得这位齐国的新君倒像是一夜白头的模样。

　　齐国繁华多年，王宫富丽已极，各国美人填满宫室，珍宝琳琅不可胜数，田桓独自坐在寝宫后院的一株枯树下，默默倒了一杯酒。

　　文姬远远看了一眼，原先并不想上前，却莫名触动了尘封多年的好奇之心。

　　要说这田将军——不，现在得叫齐国君，也是个神奇人物。大半夺朝换代、改名换姓的事，没有不流血的。即使史书上写得再堂皇平和，实际上不免要死几个垫脚的人。田桓接下了姜无野这一摊子，满朝没有反对，竟然也没有流血。

　　就连姜无野的姬妾们，都被请到了宫殿外围的一处院落里，虽说是从万人之上的境地一落千丈，却因为田桓的吩咐，这群女人断然没有性命之忧。

　　文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晓得这样已经算是厚待。仿佛姜无野与田桓的关系本就是兄弟。

　　从第一夫人的位置上下来，文姬却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恢复了些本性，此时见田桓独坐饮酒，眼珠一转走上前去款款坐下。

　　枯树下是一张六角厚石桌并四个石墩，文姬恰好坐在田桓的对面。

　　田桓不知是醉还是没醉，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前齐国夫人，哼了一声，半梦半醒地说：“你倒是讨了轻松……”

　　文姬：“你在说谁？”

　　田桓并不答，喝一口酒，哈哈一笑。

　　文姬静静地坐了半晌，田桓再没开口。

　　她终于还是不耐烦地离开了，自家院子池塘边里新栽的水仙离不了人照应，这齐王宫的主人也早已不是自己。

　　田桓看一眼她的背影，语气倏尔清醒无比：“嫂夫人若是以后听到什么，便就当作没听见吧。”

　　锋利的语气透过清冷的冬意，刺得文姬后背一凛。她没有回头，手上青白色的宫灯在风中轻轻晃悠。她对着微弱的灯火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国君提醒。

　　姜无野没死，她早就有预感。

　　齐国先往亲自在鬼门关里出出进进无数回，是个万千死人堆里都能爬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周天子的一颗毒药就报销了性命，这不用说，光是想一想就能叫文姬笑掉门牙。

　　只是没料到，十几年的情分，终归他记住的只是少年时她在风定身边留下的一抹笑意。

　　这样也好，文姬边走边想着，总好过两人相对白头，最后叹一句至疏至亲。

　　田桓对着黑暗中的某个光点遥遥举起手上金光闪闪的铜爵。

　　酒香四溢，却飘不过重重宫殿。